终南山,地处西京之南,被誉为“天下第一福地”。
山中最有名的景点,无疑要属楼观台。
楼观台号为“道家七十二福地”之首,老子在此著《道德经》并加以宣讲,名气不小。
不过,霍安和母亲兰玉却不是来旅游,而是来祈福的。
从楼观台出来,霍安走的有些慢,但兰玉也不着急,拉着霍安的小手,但她的一双眉毛始终不曾舒展。
虽是仲夏,但七岁的霍安还是穿着薄薄的灰色外套和牛仔裤,脸上也不见汗。
正走着,母子二人却停下了脚步。
只因窄窄的下山石阶之上,一个衣衫褴褛,脏兮兮的白发老头儿。一瘸一拐的上着石阶。
老头儿打了个哈欠,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没什么声响,便抬起眼皮,看到了霍安母子二人,咧嘴一笑:“这位夫人,有缘相见,不如容我给您算上一卦,或者……给这位小公子算上一卦,讨个酒钱罢了,若是不准,分文不取,”
兰玉每年都来祈福,对于这种事,自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而且,霍安的病医学上没有办法,兰玉也只得将希望寄托于这条门路上了。
“不用了,刚才楼观台的止水道长已经帮我算过一卦,再算就不准了。”兰玉略带歉意的笑了笑。
白发老头“呵呵”一笑:“止水那家伙向来胆小怕事,话说一半,绝不多嘴。你就算占过卦,他又给你解释清楚了么?”
“这……道长确实没有明言……”兰玉无奈道。
白发老头张开脏兮兮的右手:“夫人,不妨让我看看,也好帮你解读解读。”
“妈……”霍安拽了拽母亲的袖子。
但兰玉确实对于卦象茫然不解,便拍了拍霍安的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还带有香火气的黄纸,递给白发老头。
老头接了过来,却见黄纸上有横着的六个红色小圆圈,应该是用朱砂所画。
六个小圈除了第四个,其余五个,皆被戳破,应该是用卦签之类的工具造成的。
除此之外,黄纸上并无其他字符或是记号。
“唔……上乾下离,天火同人卦,还不错嘛。”白发老头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同时有意无意的打量了小霍安一眼。
“啊……是了,止水道长也是这么说,但他并未详细说明此卦,还望老先生能给我指条明路啊!”兰玉的语气透出一丝惶急。
白发老头“呵呵”笑道:“妙啊,夫人,您知道这卦象,还有一个名字,叫什么吗?”
兰玉茫然摇了摇头。
“还有个名字,就叫做仙人指路!天火同人卦,日挂中天,同人者,与人同也,同心同德,故有仙人指路之象也。”
白发老头儿口若悬河:
“心中有事不开怀,一筹莫展犯疑猜,幸遇高人来指路,一切忧愁自消裁,夫人,昔日赵匡胤在清幽观,便是占得了此卦,日后八百里连云栈黑夜难行,几乎丢了性命,多亏荆娘引路,这才脱了困境,正应了此卦啊。”
“你遇到我,也算是应了此卦,这仙人……就是老儿我啦,呵呵呵……”白发老头的笑声乖戾难听,还夹杂着令人十分不舒服的痰音。
“这……老先生,我该怎么做?”兰玉虽然发问,但看老头儿半疯半癫的样子,也有些将信将疑。
老头儿一双老眼在霍安身上一转,嘿嘿笑道:“夫人,公子顽疾在身,可曾寻得办法了?”
兰玉一愣,露出惊讶的表情来,随即回头道:“小安,妈有点儿渴了,你上去刚才那家小卖部,给妈买瓶水吧。”
随后,兰玉递给霍安二十块钱。
霍安并未接过,而是拉了拉兰玉的衣服:“妈,咱们走吧,可别上这当了。”
白发老头咧嘴一笑:“好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长的好俊呐,夫人,能否让我给他批个生辰八字,也好下个决断啊。”
兰玉咬了咬嘴唇,心道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好吧……我儿子公历一九九五年十一月六日凌晨四时出生,出生地在西京东郊的一家医院。”
“哦,可惜可惜,不过能遇到我,也是娃娃你的福气,夫人,把他交给我,我有办法医好他。”
没看到老头儿如何出手,一只脏兮兮的右手已经在霍安的头上揉了揉。
霍安反应过来,急忙后退,兰玉一把护住霍安,立时警觉起来:“那可不行,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对不起,老先生,我们要走了。”
老头儿道煞有介事的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夫人,别着急走啊,若我所料不错,您和丈夫最近感情不合吧?”
“呃……”兰玉双目睁大,她最近的确总是和丈夫霍钢争吵。
“你是个家庭主妇,对么?而且您和您丈夫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对,您说的都对……那……您真的有办法……”兰玉红了眼圈。
“妈,走了,他是骗人的!”霍安一拽母亲的胳膊。
兰玉道:“小安,别急,这位老先生看出你身子有病,不是凡人!”
霍安摇头道:“天气这么热,我还穿成这样,任谁来看,也知道我不太正常吧,这有什么稀奇的?”
“这……可是,还有其他的,老先生也说对了。”兰玉道。
霍安笑道:“妈!您也太傻了,像您这副打扮,哪里像是个上班的人了,而且,我都能闻到您身上的油烟味道。”
“啊……”兰玉不自觉的闻了闻自己的袖子。
霍安接着说道:“再说了,祈福这种事,通常是全家人一起,他看爸爸没有来,自然说你们关系不好,而且……您也只带了我一个孩子,现在都是独生子女,随口一猜,很容易吧?”
兰玉闻言也觉有理,抬眼看了老头儿一眼。
没想到,老头不怒反喜,一双浑浊的老眼如同老鹰发现猎物一般放出光彩来,转了转手上一枚血红色的玉戒。
为了让母亲清醒,霍安义愤填膺:“老先生,依我看,您孤身一人没有老伴儿吧?膝下也是无子无女,而且,您应该是居无定所吧?也没有固定收入……这样推断,连我都能做到,妈,别信他!”
老头儿喜形于色,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好个聪明的娃儿,悟性不差,不入这行太可惜了,夫人,让您公子拜我为师吧,跟着我,包管他将来有出息!”
兰玉又将霍安向身后挡了挡:“抱歉,老先生,我不会把小安交给任何人的,对不起,我们要走了。”
霍安也紧紧握着兰玉的手,跟着她一起闪过老头儿,向山下走去。
老头儿嘿嘿一笑:“三天,我在这儿等你们三天,你们会回来的。”
兰玉狐疑的看了老头儿一眼,一颗心七上八下,拉着霍安的手,加快了脚步。
白发老头站在原地,“嘿嘿”一笑,却发现那张黄纸还在自己手中。
本想直接丢掉,瞥了一眼黄纸,老头儿浑浊的双目忽然爆出精光来,原来本是完好的那个小红圈,竟不知何时也被弄破了!
“爻变了!此子遇上了我,天火同人,竟转为乾为天卦,上乾下乾,纯阳之卦,困龙得水,一飞冲天,此子未来……不得了啊!”老头儿激动的老脸涨红,不由开怀大笑,声震山道。
坐上了回西京的大巴车,霍安安心的睡了,看着儿子长长的睫毛,兰玉心中五味杂陈。
当天晚上,霍安发起高烧,上吐下泻,霍钢和兰玉心急火燎的将他送到医院,满以为是恶疾发作了。
可经过一番全面检查,医生愣是没能查出是什么原因。
两夫妻慌忙将霍安转到西京最大的医院,西京医院做了检查。
可检查依然没什么结果,而霍安的状况却越来越差,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此时,已经折腾到了第二天下午,医生也无计可施,看霍安的状况,劝两夫妻放弃治疗,准备后事吧。兰玉没办法,这才将在楼观台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霍钢。
霍钢此时也是毫无头绪,虽然从不相信这些东西,但也好似抓住救命稻草,夫妻俩带着霍安,连夜打了辆车,赶往终南山。
出租车上,霍安缓缓张开双眼,虚弱的说道:“爸爸妈妈,我可能要死了……我走了以后,你们不要吵架,要开开心心的在一起生活……”
兰玉泪崩,连忙说道:“小安,放心,你不会有事吧,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
副驾驶上坐着的霍钢也是暗自垂泪。
到了终南山下,天已蒙蒙亮了。
霍钢抱起霍安,与兰玉一起奔向楼观台。
还未上山,便见山脚下一个老头儿笑嘻嘻的向他们招手,好像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你们来了。”老头儿嘿嘿一笑。
兰玉直接向着老头儿跪了下去:“老先生,如果有办法,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儿子性命攸关,兰玉可不会再顾忌什么脸面。
“来,娃儿给我!”老头儿将霍安从迟疑的霍钢双臂之中接过,嘿嘿笑道:“交给了我,你们夫妻俩放心好了,十年之后,他自会回去找你们。”
“什么……十年?”霍钢和兰玉都傻了眼。
“等等,老先生……医生曾说他……活不过十岁的!”兰玉急道。
老头儿却不再停留,动如脱兔,抱着霍安,一闪身便窜的远了!
“糟了,这人到底是谁,兰玉,你到底有谱没有啊!”霍钢急道。
兰玉追悔莫及的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啊,可是现在除了他,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霍安睁开了眼,身边景物囫囵飞过,他惊讶莫名,身上的症状居然全都好了。
再转头一看,自己居然被这个又脏又臭的老汉抱着,急忙叫道:“放开我,我要回家!”
“嘿嘿,回家?不可能了,今日起,你是我的徒弟,以后……要叫我师父!”老头儿笑道。
“不,我不要拜你为师,我要回家找我爸爸妈妈!”霍安奋力挣扎,却是毫无作用。
老头儿嘿嘿冷笑:“放在二十年前,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拜我为师的人,能从这里排到琼南岛去,你小子能拜我为师,是你三生三世修来的服气!”
“我不稀罕,为什么要找我,我不要当算命的!”霍安哭叫道。
老头儿失笑道:“谁说我是算命的了?怪就怪你小小年纪如此聪明,再加上天生身有顽疾,‘五弊三缺’占了个‘残’,入这一行,得天独厚!”
霍安怒道:“你若是真有本事,那天为什么要骗我妈?”
老头儿冷哼道:“臭小子,你懂什么,我还没活够呢,天机岂可随意泄露?更何况,我也不全是虚言。”
“这么说来,我之前的症状,也是你害的!”霍安怒道。
老头儿“哈哈”大笑:“小子,你果然聪明!这个徒弟,我没收错!”
霍安闻言好奇心起:“你是怎么做到的?”
“呵呵……我有了你的生辰八字,手里还有你的头发,想整你,还不简单?”老头儿笑道。
“你是坏人!我不要做你徒弟!”霍安一把抓向老头儿的脸。
老头儿右手在霍安后颈处一按,霍安全身一麻,手臂垂落,竟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头儿笑道:“别恼,乖徒儿,我只要你跟我十年,十年后,你自可以离去,到时候,只要你有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世界,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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