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不会向学生发什么火，只是无奈地看着面前这张从未有过起伏的脸，叹了口气，刚想开口。没想到对面的人反而比他快了一步：

“我进行过一定程度的重塑，未列入档案。”

这句话的语调比刚才还平淡，色彩少得仿佛一句话就把这画面抹成了黑白。

但这份单调却勾起了校医脑海中存在的一抹色彩，他看着安峥有些瘦削的身材，目中放光，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他的目光落在安峥身上，像是在看着什么稀世珍宝。

梁可突然有点同情安峥，被这么打量着，很不舒服吧……

只见校医把身体探上去，语音都有点控制不住：“不完全重塑？真的有这种可能？怎么做到的？”

安峥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那张离他极近的脸，然后……后退了一步，幅度恰好地点了点头

校医对他不算太好的态度毫不在意，理了理额间因太过激动而有些凌乱的头发，语声带了些急切：“你是和什么物质融合的？配合我们研究一下如何？”

他目中的色彩越发狂热，仿佛已经看见到时候的事情：“不完全重塑比完全重塑的契合度要高很多，这样就可以提高许多重塑者的后期能力了！”

但安峥的眼睛中依旧没有倒映出他的期待，他的眼睛灰到把一切不属于他的色彩抹除，淡淡的语气比以往更清冷，好像还覆上了一层几近于无的嘲讽：“你们不会要的。”

“啊？”校医的声音被这句话惊得骤然拔高了一个调，他眼中满是不敢置信，表情和他今天看到面前这少年测试时能力那栏只是一条波动着的折线时一模一样。

安峥看着他的表情，好像以为他不明白似的，这导致梁可第一次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点应似乎该属于人类的感情。

他很认真地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你们不会要的。”

“我们不会要？”校医看着面前的少年，身体仿佛被定住了。他的兴奋感好像在一瞬间被冻结，当冰块的破裂，流露出来的是疑惑、不解，难以置信。

安峥的认真又再次不见，重复地木然：“你们不会要的。”

校医又盯着他仔细看了一会儿，但这张不会有任何风云闪现的脸显然不会透露任何信息。

“欸，算了。”他摇了摇头，他们是不会逼迫学生们干什么的。收起眼中的可惜，他故作洒然道。

于是他把注意力转移，目光落到了梁可的脸上：“小不点，上去吧。”

……梁可无语，这个过不去的梗……

梁可看着那个透明的仪器，咬了咬牙，几步迈了进去。

在通过光幕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舒服的清凉感，像山野间沁凉的山泉，轻轻洒落到他的面上。他闭了闭眼睛，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带着丝丝点点的乡野气息，很想他曾经流连的爷爷家。

穿过光幕，他把脚轻轻放到仪器底部的平台上。

他察觉到自己腿有点抖。

然后他整个人就踏踏实实地落到上面。

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透过玻璃看着仪器外面的人，忽然有种被装在一个容器里被围观的感觉。

外面的屏幕已经出现，但是由于是反面的原因，他看得不是太清，只是见到几片虚影在上漂浮，不断摇晃、变幻。

屏幕渐渐稳定下来了，上面是几行他看不清的字，但根据前面几人测量时显示的数据也能想出来，他只是好奇那份变量。

这个应该是测身体素质的吧，百里明月一个女孩子身体强度都能有3，他也不会差吧。

他看见校医冲自己招手，在叫他下来。

落地后他往后看了一眼仪器上的屏幕，上面的数据让他身体僵住了：

姓名：梁可

性别：男

年龄：12

所属能力者类别：陨星者

能力：预言

能力级别：0.1(10为满值)

身体强度：1(10为满值)

身体灵活度：1.5（10为满值）

反应速度：1（10为满值）

体力：1（10为满值）

这个……

他还没见到除了能力级别那栏之外有谁的数据低1的。

这一水的1让他有点不习惯。

他这个新接触这个世界的人和别人真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校医手掌在他肩上拍了拍，把他僵化的身体拍回了正常。

梁可抬眼看他，只见他微笑着宽慰道：“小不点，你需要努力才能追上他们啊。”

……

这算哪门子的安慰？

梁可默然，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些自己的1和别人的345。

莫名感到一种无力感。

他从来不争胜，但也不做最差的。在他看来，不上不下是最好的。不突出，也不落后；不当出头鸟，也不做吊车尾。就当泛泛大众中的一员好了，只要一点点人会注意到他就好。

泯然众人，不是最好的选择？

但现在这份对比让他完全孤立起来，他觉得有些茫然，仿佛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他不知所措，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却畏缩着不敢去探索。

想要逃避，想要掩埋。

于是他沉默。

所以他沉默。

校医放下手掌，走到了医务室的门外。

赖岚锦领头随着校医走去。

百里明月跟上。

梁可跟上。

安峥跟上。

尽无言。

竟无言。

他们走到了三层的尽头，那是一面普普通通的墙，有些泛黄，浑身起褶，像一位垂暮的老人。

校医转身，面对他们，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中，面容含笑：“现在，我要带你们去宿舍。”

去宿舍？梁可想到了录取通知书上明显地印着的“全寄宿学校，寒暑假回”的字迹。

他生硬地抛开刚刚所思考的东西，把思绪一股脑塞到这个话题上面，任由自己的想法天马行空。他想到了教学楼外的破败景象。那种破败，他们的宿舍估计也不咋地吧。或许墙角满是蜘蛛网，墙上全是裂缝。屋顶上是摇摇欲坠老式的吊灯，天花板是下雨天就会“呯呯呯”大叫的铁板。床脚满是铁锈，床上是粗糙地薄木板，脆弱到重量稍多就会四分五裂。灰扑扑的土墙，肮脏的地板，腐朽的书桌。呆在离地面很远的地方的小窗户，黑压压的压根不通风。几乎很少有阳光，只能透过一些缝隙看见一束被光线打亮的灰尘。冬天没有暖气，只能窝被窝瑟瑟发抖。夏天没有空调，只能满头大汗地光着膀子自己给自己扇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