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好。”他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伦优对着严青苍点了下头，看着在这种场合下严肃的青年，眼中露出一种同情的神色。

最后扭过身子，把头放在赖含柔的肩上。

“我爱你。”他对爱人如是说。

也就慢慢地阖上眼睑，带着那份遗憾，要去了。

“爸爸……”赖岚锦看着他惨白的侧脸，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又在剧烈的情绪下化为飞烟飘散，整个人模模糊糊的。

伦优强撑着要露出一个微笑，可是生命的活力离他太远了，刚才的那番话抽走了他大部分的坚持，在最后一份牵挂了然之后，便坚持不住了。

“我对不起你……”他低低地说道。

赖含柔和赖岚锦哭得倔强。

赖含柔的泪水太少，轻轻地蹭一下便消失无踪。再抬头，台还是那个能力者中万人之上的圣辰殿主。

赖岚锦继续着她那没有眼泪的哭泣，尝到甜头之后，这回故意的成分占了大部，泪水在刚一出眼眶的时候就直接蒸发。眼圈愈来愈红，眼底的血丝越布越多，但偏偏声音没有、泪水没有。

看得铁石心肠的人都要撕心裂肺。

百里明月也禁不住地大哭，她实实在在地流泪，刚刚的痛苦她也熬过去了。虚脱着、喘息着，是一只虚弱的小兽，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但又目睹着这一番伤春悲秋的刀子雨。小姑娘家的心肺功能泰国薄弱，承受不起，压抑地嘶喊、呻吟。

为这画面又添了份血淋淋的色彩。

塔尔列尔觉罗别过头，不忍再看。

可在场的其他人却像是没了心肺般，冷着眼看着，面上不露一点声色。

梁可冰着脸看着她们，怎么能再有喜怒哀乐了呢……

一切……都要藏起来的。

好不容易把自己捏出了这么一个石头般的壳子，把所有都像娃娃里的棉絮塞进去，就好了。

外面这冰凉的躯壳，就是为了姑息里面是不是会迸出的火花……而存在的啊。

声音渐渐地停止了，梁可用力把自己从刚刚那种僵枯的状态拜托出来，不去看背后严青苍那同样一文不值沙子堆成的脸，从人手中像撕裂血肉般地拽下扬声器，抬头对着赖含柔，咄咄逼人道：“殿主，轮到您了。”

赖岚锦猛然抬起头，金色的瞳眸不可思议地瞪大，看着他。

赖含柔也从伦优的尸体旁扭过脸，看着他。

梁可僵着一张再也松动不了的脸，如死神般，冷漠地重复道：“殿主，轮到您了。”

“梁可，你……”赖岚锦看着他，只觉得这个个头矮小的家伙自己从未认识过，寄居在熟悉的躯壳里的，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好，”赖含柔小心地放下伦优，空空荡荡地接过扬声器，“该我了。”

她眨了下眼，试图让自己的神智归位，带着永世弥留的痛像个木头一样没有感情地张口道：“事情就是这样。最初的事情就告一段落，另外两位传承者瓜分了丁的领地，魔域成为了丁的地盘。噩石强大的感染轻质体现了出来，自此开始了源域和魔域对峙的局面。秦重是三位的两代之后了，他是一个出类拔卒的陨星者。耀世神火是一个非常强大的能力，甚至高于三大传承。他知悉了整件事情，决定去消灭掉源头——噩铭。”

“当时的魔王是安塔瓦，他也……”赖含柔的语声在这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是秦重儿时极好的朋友、伙伴，之后却成为了人人唾骂的魔王。”

“两人相见的时候苦不堪言，都不愿意伤害对方。当时秦重凭着一己之力恶魔中杀出了一条路，到了他的面前，已经不剩多少气力了。以魔王的失心程度来看，秦重是绝对会死在他的手下的。但是安塔瓦忍住了这份冲动，最后秦重把他打得重伤，没多久就死去了。”

这段过程赖含柔没有详述，但是梁可却清楚地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安塔瓦受了噩石不知道多少年的折磨，本来还可以昧着良心去看昔日同胞死在自己的手下。

但是……他怎么会对秦重下手呢？

想一下就知道秦重当时有多狼狈，越过千军万马，把自己逼到油灯尽枯，只为看人一眼。

对于一个明知道死刑已经判决下来的人，痛苦上又不知道顶了多少根刺。

都不傻，明明知道自己无药可救，还要连累别人，亲手伤害他。

还不如废了自己，把这一身破烂丢弃。

也免得那人牵挂。

想也知道多么痛。

梁可扭着头看了后面的人一眼，微微地扯了下脸上的肌肉。

牺牲最小的办法，当然要用。

折一个人，换一群人，分明应该是这样的，干嘛还要挣扎。

赖含柔惨白着脸，继续说道：“伽可本来死要继承圣辰殿主的，他非常聪明，又清心寡欲。”

“但他修的是大乘佛教，要普度众生，最后愣是挤出了身体里那股力量，把恶魔歼灭了大半。临死之前，他大概是发现了恶魔的本质，仓促制造出了‘能力恢复药剂’，但终究没有时间给他去根除这件事了。”

“那根手臂，也就是‘无名’，是他用来选择传人的工具。”赖含柔转头看着梁可，“看来他没看错。”

“都讲完了吧。”赖岚锦行尸走肉地看着自己母亲的最一张一合，最后归于无声。

她的声音里好像已不带任何感情，空空荡荡地看着梁可：“现在，你要怎么做呢?”

梁可那双湛蓝的眼睛在她的眼里倒影不成形，被其中灰烬中燃着的火搅得支离破碎。他演着没有被敲碎的心，面庞冷得掉渣：“你们该撤了，原先的恶魔已经尽数被净化，不会再有什么危难了，安峥应该已经和噩铭抵消得差不多了。魔域该和我们的生活断绝了。”

梁可看着到现在还没有倒下的女人，低声说道：“殿主，下令吧。”

赖含柔的魂魄好像已经散去了，她还残存的意识好像只余下了条件反射，对着扬声器附着了能力，一字一句打字机似的板正：“请各将领撤军，回源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