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苍茫,纵岁岁战荒,曲散人亦狂。古道蜿蜒载千秋,五岳巍峨隔岁浪。还独念,俩俩不可望;仍自唱,刀剑梦一场。”
这首似词非词、似曲非曲之作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初时听得,仿佛有豪客之气,再细细听来,却又透着几分细腻柔情。而今元灭明兴,经历数十年征战,虽硝烟殆尽,但铁蹄下的苍生终究只是另一个新王朝的附庸。眼下朱元璋称帝,定都应天,虽已呈现一片看似美好的新气象,但战乱给人带来的梦魇似乎仍未消除。洪武元年七月,朱元璋又率兵北伐,将元顺帝赶出大都,奏响了元朝破灭的序曲。遥想当年,朱元璋不过是明教洪水旗的一名将领,然明教教主张无忌归隐之后,朱元璋凭借手中的军权竟然脱离明教,自立为吴王,再到如今之地位,着实令人叹为观止。腥风血雨数十载,而今元朝大都已被埋没,回想起当年的金碧辉煌,如今却成瓦砾,着实令人感慨。待得硝烟散尽,人潮起伏,或许才是一个新故事的开始,而倚天屠龙的往事,似乎也和这元朝大都一并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了。
而今这词曲声起,则是在一片绿林之中,那是一位赶着马车的白衫少年,只见他约莫十五六岁,面如冠玉,眉毛却奇浓无比,戴着一顶破草帽,脚上还穿着一双草鞋,与身上的白衫极其不搭,一边挥动着马鞭一边高声吟唱,此情此景似乎颇有情调,但那马车却始终原地打转。此人名叫竹暮霜,瞧神态气质像是个小公子哥,但穿着打扮却不伦不类。曲毕,只剩下马鞭声“啪啪”不绝于耳,而那匹老马仍没有想奔跑的迹象。
竹暮霜叫道:“老师父!老师父!快帮帮我!这马儿总不听话!”马车上的布帘一动,一细眉鼠眼的老头钻出头来,哈哈笑道:“你个小贼,马车你随便抢,这马儿可不是随随便便跟人走的。”竹暮霜赔笑道:“好师父,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着急赶路嘛,在下先给你陪个不是。”说着身子一跃,转了个身,双膝平稳地落在马鞍上,将马鞭夹在腋下,双手作揖,大声道:“竹某给老师父赔不是啦!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网开一面,大人大量,仗义相助。。。”那老头见他这跪姿好笑,哼了一声,道:“那你倒是先给我的手脚解穴啊!”竹暮霜嘿嘿一笑,右手往车厢内飞速挥动了几下,老头肩头、肘弯、腿侧几处穴道顿时解开。那老头叫道:“哎呦喂,你就不能轻点!”也顾不上手脚酥麻,嚷嚷着伸手便要推他下马,忽然觉得手心一凉,睁眼细瞧,竟是一锭白银,约有五两之重。
那老头顿时两眼放光,乐道:“哎呦喂,小贼,哦不,小公子,你这是。。。”竹暮霜嘿嘿笑道:“老师父啊,您就别生气啦,这个玩意就送给您了,烦请您在两个时辰之内把我送到云观海阁。”那老头笑道:“小公子啊,你早这样不就好了,还抢我马车点我穴,真不够麻烦的。”竹暮霜心道:“这白花花的银子还真是比武功好用多了,刘伯伯果然说的没错,出门在外,还真是得靠这玩意买路呢!”笑道:“谢谢老师父!”说着抬腿便钻进了车厢。那老头赶紧跨上马背,一声吆喝,那马儿长鸣一声,竟然拔腿就开奔。竹暮霜拍手道:“老师父真厉害!”那老头回首笑道:“咱们萍水相逢,不用那么客气,嘿嘿,在下吕梁,你就叫我老吕就好了。另外,话说回来,你说的那个云观海阁在哪啊?”
竹暮霜一怔,又回过神来,拍了拍脑袋,笑道:“瞧我这傻劲,真是遇急则乱,我说错了,您就把我送到华阴县的同乐庄客栈就好啦,到时候会有人来接我去那个地方。”跟着又笑道:“对了,我叫竹暮霜,幸会吕师父!”吕梁道:“竹公子真会开玩笑,这里已经是华阴县郊外了,到同乐庄也就一炷香的时间。”竹暮霜道:“哎呦,原来已经这么近了,都怪我迷路,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了。”吕梁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地摸了摸那锭银子,生怕他反悔,却听他继续说道:“不过无所谓啦,这一路上说不定能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呢,要有什么热闹瞧瞧倒也是不错的,就辛苦老师。。哦不,老吕师父一路作陪了。”谈话之间,马车已在身后留下一里多长的车辙。
过得片刻,马车骤停。吕梁颤声道:“竹公子还真是料事如神,前面好像真有热闹可瞧。”竹暮霜兴奋地从车厢跃出,定睛细瞧,只见不远处有一座破庙,门口站着不少人,看情形似乎是有十来个持刀大汉将一个青衣人围在正中,而青衣人的脚边还躺着一个白衣人。竹暮霜问道:“估计还有多久到同乐庄?”吕梁道:“也就半炷香的时间就该到了。”竹暮霜乐道:“那太好了,您把马车藏好,咱们步行往前走走,看看热闹。”吕梁微一哆嗦,道:“好好好,没问题。”说着便驾着马车要走。竹暮霜微微一笑,又向他手心递上一块银子,道:“老吕师父,不用担心,在下会保护好你的。”吕梁似乎被他看穿了心思,无奈地撇了撇嘴,将马车停在一片密竹之后,便小心翼翼地跟在竹暮霜身后往前走去,边走边想:“这竹公子究竟什么来路,居然出手如此阔绰?今天真是遇到财神了。”
竹、吕二人躲在一棵大树后,只听其中一位红脸的持刀大汉高声道:“你这臭小子非要多管闲事,就别怪我们手起刀落,宰你个痛痛快快。”那青衣人笑道:“老子早就听说你们黑风寨的这些恶棍在华阴郊外为非作歹,今日便算没有这巧遇,老子也正准备去造访造访你们呢。”竹、吕二人不禁哑然失笑,那红脸大汉少说也有四十多岁,这青衣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却连连自称“老子”,倒也有趣。
竹暮霜心道:“以前也听人说起过这黑风寨的恶名,待会儿这大哥要是寡不敌众,我必须出来助他。今日不辞而别,责罚终究难逃,若是顺手干掉几个黑风寨的土匪,回家说起,估计刘伯伯还能在家父面前美言几句,我也好少受点罪,嘿嘿。”
只听那红脸汉子嚷道:“弟兄们上吧,给我剁了这家伙!”只见寒光闪烁,黑风寨众人的兵刃已齐刷刷向青衣人招呼过来。竹暮霜一惊:“别看这些莽汉粗俗不堪,这刀阵倒算是颇有些章法,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待要凝神观战,却见那青衣人双袖挥舞,数把亮闪闪的兵刃快速飞出,顿时尘沙四起,顷刻之间,这些莽汉的周身便被利刃割出数道口子,“哎呦”声大起,阵型顿时大乱,其中大部分人的兵刃也被打掉。那青衣人随即大步窜出,向人群中径直走去,左手一挥,将红脸汉子的兵刃拍飞,右手便扣住那红脸汉子的脖颈,将他硬生生地提起。青衣人大声笑道:“黑风寨二当家黄大彪,你臭名远播,老子我原以为是什么劲敌,如今看来,你的刀上功夫比嘴上功夫差远了,哈哈哈!”黄大彪被他掐住脖子,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支支吾吾不知所云。
青衣人将黄大彪举过头顶,大笑着向人群走去,每走一步,黑风寨众人便后退两步。
吕梁低声问道:“这人使的什么兵刃?好快啊。”竹暮霜却瞧得清清楚楚,这青衣人所使兵刃乃是一柄柄小飞斧,诺大的武林之中,以此为武器的并不多见,使得如此精湛之人更是少之又少。竹暮霜心中似乎有了答案,却仍陷入沉思之中,竟没听到吕梁的问话。
便在此时,忽从破庙的屋顶窜出一个黑色的人影,跟着“嗖”的一声,一柄金色弯刀便朝那青衣人飞去。青衣人赶紧将手中的黄大彪往人群一掷,侧身避过,弯刀过处,劲风凛凛,只刮得众人耳边生疼。青衣人心道:“好家伙,正主儿来了!”待得回身细瞧,弯刀已插入墙中一尺有余,而先前躺在青衣人脚边的白衣人已然不见踪影。
只听得黄大彪一边咳嗽一边扯着嗓子喊道:“大哥得手了!兄弟们撤退!”
青衣人追悔莫及,若非自己托大往前走得太远,又怎能来不及回救,眼睁睁地让贼人将人掳走?只恨得咬牙切齿,东张西望。
然而这一幕竹暮霜在树后瞧得是一清二楚,来者是一名身着黑色布褂的大汉,在掷出弯刀后飞速将地上的白衣人背在背上,朝东面跨步便跑。竹暮霜心知青衣人来不及反应,也不多想,下意识地便要出手相助,当即在地上捡起一枚石子,奋力往那黑衣汉子左腿上掷去,不偏不倚地砸中膝盖。黑衣汉子闷哼一声,顿时一个踉跄。竹暮霜大步上前,紧随黑衣汉子身后。而此时青衣人也发现了动静,使开轻功,和竹暮霜一同追上前去,黑风寨众人紧跟其后。竹暮霜一个箭步冲上,拦在黑衣人身前,同时从怀里摸出一把折扇,朝黑衣汉子胸口拍去,黑衣汉子顿时停步,便在此时,青衣人也已追上,趁黑衣人停步,快速地将他背后的白衣人救下,抱至一旁。
竹暮霜再一次将折扇往那黑衣汉子胸口一点,黑衣汉子只觉得一股雄厚的内力汹涌袭来,当即仰面欲倒。竹暮霜欺身向前,手中折扇连连挥动,而黑衣汉子也不是泛泛之辈,大叫一声站稳,接连避开。竹暮霜眼看白衣人获救,心道:“我还是见好就收吧,且看看这青衣人还有什么招数,嘿嘿。”随即停手,摇扇憨笑。方才见青衣人出手,竹暮霜似乎想起了什么人,顿时好奇心大起,想多看几招来确定心中所想。
此时黄大彪一行人也已追上前来。黄大彪喊道:“大哥,接刀!”将手中弯刀向黑衣大汉掷去。黑衣大汉伸手取刀,见眼前这异装少年不仅不再欺近,相反还退后了几步,似乎不会再纠缠自己,当即调转身子,大喝道:“大伙儿先给我把点子拿下!”率众便向那青衣人冲来,手中金刀发出嗤嗤声响,刀光晃晃,凌厉狠辣。而此刻青衣人早已是满脸怒容,当即大喝一声,拦在白衣人身前,跟着飞出一脚便往黑衣大汉胸口踢去。黑衣大汉横刀相迎,速度奇快,青衣人见势,当即收腿,向后点了一步,跟着大袖一挥,一把斧头飞出,将黑衣大汉手中弯刀瞬间劈断。黑衣大汉惊愕不已,却见那青衣人飞速拍出一掌,正中肩头,内力到处,一股强大的推力将黑衣大汉径直送出丈许。
而青衣人这一掌也已使出八成内力,击中对方之后,只感到掌心酥麻,甚至微微泛黑,不禁叫道:“钟万山老儿,果然有两下子!”竹暮霜一惊:“原来这黑衣汉子就是黑风寨的大寨主钟老大,曾听闻他练就一身黑煞内功,刀法也颇有造诣,看来今日一番恶战难免。”
钟万山定了定神,拍了拍肩膀,狠狠地道:“两个毛头小儿,竟然敢插手我黑风寨的事,今天你们两个都别想活着走出这树林了!”寨主亲自出马,众匪士气大振,纷纷举刀上前。青衣人怒喝一声,飞斧到处,又砍伤数名黑风寨弟子。那黄大彪的右臂已被飞斧一举卸下,疼得满地打滚。
竹暮霜注意到情势有些不对,眼下黑风寨的弟子黑压压的一片,已远远不止初时的十几人,目测约有三十来人,看来都是钟万山带来的。然而黑风寨空有人多势众,吃过飞斧的苦头之后,这些彪形大汉要么趟地不起,要么停滞不前,仅剩钟万山一人独当一面,双方形成对峙之势。
竹暮霜心想:“今日受邀出行,虽眼下时间尚早,但也不可在此耽误过久,该看的我也看清楚了,一会我就和这青衣人一起杀他们个落花流水,再扬长而去,深藏功与名。。。”想到此处,不禁噗嗤一乐。钟万山叫道:“毛头小儿,笑什么笑?”竹暮霜笑道:“我是看地上这位黄大哥模样可笑,就像上个月我打猎时射中的那头野猪一样,想想一会儿您老人家也可能会这样,一时兴起,就没忍住,实在不好意思啊!”钟万山怒道:“臭小子找死!”便要上前动手。
便在此时,忽然听到庙后有人喊道:“大哥!大哥!这里还有一个人,可能是这两个臭小子的同伙!”众人随声望去,只见三名土匪持刀架着一人,缓缓走上前来,却是吕梁。竹暮霜一惊,叫道:“喂喂喂!你们把他抓来做什么?”刚说完便反悔了:“瞧我这嘴,我应该假装不认识他,或许他们也就放了。”吕梁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却故作镇静道:“你们搞错了吧,我只是路过的!”钟万山笑道:“哦?是吗?那就杀了吧,我钟万山杀人从来不管他是不是过路的,想杀谁就杀谁。”黑风寨众人附和大笑。
青衣人看了竹暮霜一眼,眼神似乎在问:“他是你的朋友?”竹暮霜皱了皱眉,点了点头,随即道:“那你杀吧,我不认识他。”朝青衣人看了一眼,又瞥了瞥他的衣袖,暗示他出飞斧救人。钟万山一个箭步冲到吕梁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示意属下让开,同时将人质挡在身前,冷笑道:“你们当我是瞎子吗?两个毛头小子还在我面前眉来眼去地耍花样。穿青衣服的小兔崽子,给我把手放老实点,你就不怕伤了这老小子?”青衣人脸上青筋暴露,怒道:“无耻之尤,以旁人做要挟,算什么英雄好汉?”他虽不认识吕梁,但一来他是这位相助自己的少年的朋友,也就是自己人了,二来他平生好抱打不平,直来直往,颇有侠义心肠,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路人也不会弃之不顾。
钟万山冷笑道:“两个臭小子,今日你们非要多管闲事,也怪不得我,你们俩自断经脉吧,我大人大量,说不定就饶了你们三个的性命,只是这书生我们必须带走。”竹暮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衣书生,只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已是奄奄一息之状,再瞧他着装,似乎只是一介寒门子弟,却不知如何得罪了这帮悍匪?吕梁被卡住脖子,发声困难,仍不屈道:“你们别管我,该救救,该杀杀。”这吕梁虽贪财势利,倒是个无畏之人,是条汉子。
竹暮霜似乎想起了什么,对青衣人道:“这位大哥,在下姓竹名暮霜,咱俩萍水相逢,并肩斗匪,也算是一种缘分,却不知大哥姓甚名谁,师从何派?待会儿若遇不幸,也好落个明明白白。”青衣人怒视钟万山,道:“在下蓝玉,自小在明教长大,如今师从郭子如。”竹暮霜似乎很吃惊,道:“郭子如?铁英山庄的‘斧圣’郭子如?”蓝玉道:“正是。”
钟万山仿佛听到了什么怕人的事物,上身一个哆嗦,惊道:“什么?你。。。你是郭子如的徒弟?”竹暮霜笑道:“我说钟老大啊,你们黑风寨这几年名声大振,您老人家着实功不可没,如今以一己之力和铁英山庄的人对着干,如此胆识,着实称得上武林第一,您的黑风寨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寨,可谓是‘拳打暮月教,脚踢铁英庄。孤身挑少林,率众灭武当’,哈哈哈!厉害,厉害!”蓝玉转怒为乐,暗自佩服竹暮霜的口才。
钟万山表情严肃,一面扣住吕梁,一面下意识地往一棵大树旁边挪去。他此时略有些心虚慌神,仿佛那郭子如就在附近一般,靠在树旁,也好防止腹背受敌。他一面挪步一面环顾四周,忽然大笑一声,道:“两个臭小子,你们吓唬谁呢?你这姓蓝的这点功夫,还是郭大圣的徒弟?别逗了,你俩还假装不认识,一问一答,配合得倒是。。。”话没说完,只听得“嗤”的一声,钟万山突然站立不动,抓住吕梁的手顿时垂了下来。
吕梁回头一瞧,只见钟万山双目圆睁,嘴角流血,竟似死了,又感觉腰部有些湿湿的,伸手一摸,竟摸出一手的鲜血,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慌慌张张地朝竹暮霜身边跑去。
黑风寨寨主钟万山,生前最后一件担心的事情就是怕后背受敌,却果真被人从背后刺死,端的是心愿成真。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钟万山尸身旁边的树后传来几下淡淡的咳嗽之声,虽只是几下,却震得树叶沙沙轻响。众匪眼见寨主被人一招刺死,顿时呆立不动。竹暮霜将吕梁护在身后,四下张望,蓝玉则瞪大了眼睛,惊奇不已:“没那么巧吧?当真是师父来了?”一个白色的人影从树后轻飘飘地走出,脚步悄无声息,仿佛幽灵一般。众人仔细瞧去,只见这人身形瘦长,满脸皱纹,愁眉苦脸,一对白眉无精打采地耷拉在脸上,似乎遇到了什么伤心欲绝的事情一般,让人见了不禁顿生怜悯,竟似要代他伤心落泪。他穿着一件白袍,上面血迹斑斑,令人不寒而栗,白袍的右边长袖被紧紧卷在身后,可见此人并无右臂。
竹暮霜暗想:“瞧这人步伐声音,显然内家功夫了得,今天真是幸运,遇到了不少高手。”黑风寨众人眼见寨主惨死,顿时没了主意,过了片刻,其中一人叫道:“这老儿杀了咱们大哥,大伙儿一起上,给大哥报仇!”白袍老者咳了两声,连忙摇手,愁道:“别别别,大伙莫急,方才老夫在树后睡觉,是你们这位,咳咳,这位大哥忽然自己撞上了老夫的剑,咳咳,这可不能怪老夫啊。”那匪见这老者枯瘦如柴,态度还那么怂,居然相信了他说的话,顿时更有了底气,叫道:“少放屁,大伙儿一起上,把这两个老头和那两个臭小子一起宰了,谁手刃这独臂老儿,谁就是新的寨主!”众匪群情激奋,士气大振,嚷嚷着便举刀上前。
蓝玉见势,下意识地便要射出飞斧,却忽然感觉眼前一花,只听得耳边传来几丝细细的声响,时而婉转,时而长啸,极像蝉鸣,更似流水,还有几下淡淡的咳嗽声夹杂其中,欲定睛细瞧,却只见眼前闪过一片红雾,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冲入鼻孔。竹暮霜此刻也和蓝玉一样,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举起折扇,打开扇面,护在身前,也不知想要抵挡什么,却只听得“呲呲”两声,白色的扇面上森然沾满了血迹。而吕梁此刻只觉得周边一片混乱,根本不敢睁眼,只是瘫坐一旁,将脸埋在胳膊之间。
尘土飞扬,啸气四射,待得血雾散去,竹、蓝、吕三人睁大了眼睛,竟发现众匪大都身首异处,只余下三名活匪仍自站立,但手中兵刃仅剩刀柄。这三匪脸色惨白,似乎都忘了怎么颤抖,一动不动,已和死人无异。此时白袍老者左手已多了一柄长剑,鲜血顺着剑尖缓缓流下,只听他又咳了两声,对竹、蓝、吕说道:“好了好了,该你们了,这三个留给你们,咳咳,你们一人一个,收拾完咱们就走吧,咳咳,此地不宜久留。”
竹暮霜似乎还沉浸在白袍老者的剑法之中,而蓝玉却已回过神来,道:“还是我来代劳吧,不用那么麻烦。”说着手起斧出,三匪一声不吭地倒地。白袍老者微一点头,道:“年轻人这飞斧功夫挺俊的,咳咳。”蓝玉笑道:“不敢当。”随即抱拳,大声道:“阁下可是方。。。”还没说完,就被白袍老者打断道:“在下无德无能,贱姓方,贱名东白,曾经要饭为生,咳咳。”竹暮霜终于回过神来,满脸欢笑,拍手道:“啊,您就是曾经丐帮四大长老之一的‘八臂神剑’方东白方老前辈?我曾听刘。。。啊,没事,没想到今天居然能遇见您这样的高手!”蓝玉道:“方长老剑法神通,在下今天真是开了眼界!刚才多亏了方长老出手相助。”方东白满脸羞愧之色,听到“八臂神剑”四字更是激起心中的抑郁,一边咳嗽一边道:“不敢当。。。不敢当。。。老朽生平最恨被人胁迫,恰巧路过,看见别人被胁迫,忍不住便手痒痒。。。咳咳,不过咱们还是快走吧。”
蓝玉忙道:“前辈请稍等一下。”俯身将躺在地上的白衣书生抱起,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便往后背伸去。竹暮霜也蹲下身来,道:“这位书生伤得不轻,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说着也将手掌搭上白衣书生的后背,二人合力为其运功疗伤。方东白叹了口气,四下张望,似乎十分着急。忽然之间,竹、蓝二人之感到一股热力顺着掌心向自己袭来,不约而同地大叫一声,连忙抽开手掌,下意识地向后一挪。方东白见状,甚是好奇,也俯身将手掌按上白衣书生后背,稍稍发力,顿时一惊,只感到对方体内气息十分紊乱,甚至还有一股雄厚的气息正在四处寻找出路,似乎一旦有外物触碰便要爆发出来一般。方东白暗运内力,将自身气息与之相抵,顷刻之间,竟已汗流满面。
那白衣书生咳了一口鲜血,虚弱地道:“三。。。三位大侠,不用白费力气了。。。这里。。。这里。。。请。。。收好。。。”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竹暮霜道:“你想说什么?”却见对方双目紧闭,竟似没了气息。蓝玉道:“附近就是华阴县,咱们把他带去找一个好郎中瞧瞧吧。”方东白叹了口气,将手从他背后拿开,轻声道:“不行了,没救了,咳咳,他的内息已经开始发凉。伤他之人功力实属罕见,竟然将气息如种子一般播种在对方体内,咳咳,这到底是中了什么招数?”抬头看了看蓝玉,问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吗?”蓝玉道:“我也是路经此地,见他被群匪追杀,便出手相助,和他并不相识,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方东白道:“这个人我倒是认识,他就是百变书生李仪和,曾经是峨嵋派弟子,咳咳,一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开师门,这一年来好不容易自己闯出了一个名号,可惜呀。”竹暮霜微一沉吟,道:“方才他弥留之际似乎在让我们在他胸口找什么东西,莫非有什么秘密?”说着俯下身来便朝李仪和尸身探去。蓝玉叫道:“小心!”却见他从李仪和胸口摸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籍,上面沾满了血渍。竹暮霜翻了几页,喃喃道:“这好像是一本剑谱。”方东白奇道:“剑谱?可否让我瞧瞧?”
竹暮霜道:“当然可以。”将剑谱递过。方东白粗略地看了几眼,忽然大叫道:“这。。。这剑谱。。。咳咳。。。简直是神乎其技!”不由得痴了。而蓝玉忽然大喝一声,一掌拍出,正中旁边一棵大树,内力到处,竟震得树叶纷纷洒落,顷刻间将李仪和的尸身覆盖,随即他徒手扯下一大块树皮,插在地上,用飞斧在树皮上刻下“峨嵋李仪和之墓”几个字,随后微一鞠躬,回到竹暮霜跟前,道:“落叶归根,就让他安静地葬在这里吧。”竹暮霜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道:“天色还早,今日相识,联手抗敌,甚是爽快,一会咱们去城里的同乐庄,我请大伙喝酒!”转头问吕梁道:“到城里大概多久?”吕梁道:“竹公子啊竹公子,你的记性哟,我都说了只要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蓝玉抱拳道:“蓝某这两年行走,也是头一次面对这么多的悍匪,多谢竹兄弟仗义相助,竹兄弟武功也是俊得很呐!在下也想交了你这个朋友!可蓝某只闻得竹兄弟大名,却不知竹兄弟师从何门?”
竹暮霜笑道:“在下无门无派,闲人一个,也就喜欢整日游山玩水,不足挂齿。”蓝玉先是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心知对方肯定不愿详说,但瞧对方也是满脸善意,甚至还带着稚气,自然也觉得亲近,也就不再多问。竹暮霜笑道:“咱们一起坐马车走吧。”再看方东白,却见他仍然目光直直地盯着剑谱,一动不动,仿佛入魔了一般,口中喃喃自语。蓝玉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一揖,道:“方老前辈,咱们走啦。”方东白仿佛没有听见,仍喃喃道:“太好。。。太好。。。大仇终于。。。可以。。。可以报了。。。”
竹暮霜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见他似乎入迷太深,也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道:“前辈,咱们走啦!再不走你的仇家可要追上来了!”方东白蓦地回过神来,叫道:“什么?张。。。哦!不对!咱们是该快走了!咳咳!还真是有人在暗中跟踪咱们!快走吧!但是。。。怎么走?”竹暮霜笑道:“跟我走吧,马车在这里。”说着便带着三人朝先前停车的地方走去。方东白一边咳嗽一边愁眉苦脸地说道:“二位少侠,这本剑谱可否赠予老朽,咳咳,我实在是欲罢不能,咳咳,我真是太高兴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蓝玉笑着打断道:“有生之年终于可以报断臂之仇了是吧?我当然没意见。”心下却想:“可怜的方长老,一心还想着报仇,恐怕他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一来现在谁也不知道教主身在何处,二来即便习得什么古怪剑法,又怎能是教主的对手?唉!”
方东白听到“断臂”二字,耷拉着的眉毛轻轻一扬,似乎说到了他的心坎了,脸上愁容更甚,仿佛要流泪一般,心想:“这蓝少侠倒也聪明,居然能猜到我重返中原的目的!”殊不知自己刚才的喃喃自语早已被听得清清楚楚。事实上,方东白自从被张无忌砍断一臂后,每日每夜都在苦思破解太极剑的方法,只是苦于那剑法实在太过玄妙,他想了整整五年都没有结果,以至于还因此染上了痨病,终日咳嗽不止。方东白心知自己在人间的年数已经不多,但断臂之仇不报,他实在不忍心就这么离去,于是他几个月前再度从西域返回中原,打算前往湖广境内的武当山,希望能求得张三丰真人指点迷津。这一日恰好路过华阴县郊外,巧遇竹暮霜、蓝玉等人,方东白躲在暗中听到蓝玉说自己曾是明教中人,心中略有忌惮,为了隐瞒自己的行踪,也并没有和他们过多解释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竹暮霜惊道:“蓝兄,你说什么?方老前辈的手臂是被仇人砍掉的?”
方东白咳了两声,愁极反笑,颤声道:“少侠不用见怪,老朽出生的时候还是有两只手臂的。。。咳咳。。。而且老朽也不会闲着没事把胳膊砍来玩玩。。。”竹暮霜“噗嗤”一笑,拍了拍额头,道:“嘿嘿,瞧我说的,真是傻得不行。我当然没意见啦,前辈报仇要紧,剑谱自然奉上,况且我对剑法也一窍不通。。。”其实竹暮霜虽然对江湖中有些名头的人物略有耳闻,但毕竟大都仅限于耳闻,基本都没怎么见过,虽然他知道“八臂神剑”方东白的名号和曾经的身份,但对他后来的经历几乎一无所知,他初时见到独臂的方东白,也并没有觉得特别诧异,心里是这么想的:“人本来就不会有八只手臂,这个称号肯定就是因为他剑法奇快,今日得见,没想到竟是独臂侠,不过倒也没什么,江湖上什么样的人都会有的。”他天生乐观活泼,也没有往报仇的方面去想,仿佛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一般。而蓝玉可就大不一样了,他自小在明教长大,虽未亲身参与那次武当山的大战,但教主的惊人武功和丰功伟绩向来在教众之间流传很快,有时还会说得神乎其神,有人说教主两招太极剑法就将方东白击败,也有人说一招就将其拿下;有人说教主是用一根树枝将方东白的胳膊砍下,也有人说是用一根手指将其胳膊砍下。。。蓝玉对有些夸张的说法并不相信,通过询问一些上层教众,也逐渐了解了事情真相,虽不至于那么神话,但以木剑对倚天剑,轻松击败方东白这样的一流剑术高手,也足以称得上是举世无双了。
方东白颤声道:“多谢二位少侠!咳咳,多谢成全!”将剑谱紧紧地系在腰间,用长袍挡住,忽然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道:“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咳咳,这林子里有高手在暗中盯着咱们呢。”竹暮霜奇道:“啊?真的假的?还有高手在?”蓝玉心道:“难怪先前方东白一直催着我们让我们快走。。。却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他都如此紧张?”在蓝玉的心中,方东白武功虽不及昔日明教教主张无忌,但仍是当世一流的剑术高手,方才见他转眼之间手刃众匪,更是令人目瞪口呆,感觉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方东白显然比任何传说中的都要强大。
四人片刻之间便到了马车的停放地,却发现那匹马儿已然倒地暴毙,口中仍自冒出丝丝血水,车辙破败,车厢散落一旁。吕梁惊呼:“我的宝儿!我的宝儿死了!”慌忙抢上前去,竟似要流出泪来。竹暮霜冷静地道:“小心,看这情形马儿刚死不久,敌人应该就在附近。”蓝玉见吕梁正一脸悲痛地抚摸马儿的鬃毛,心下不忍,顿时义愤填膺,大喝一声,朗声道:“何方贼人?速速出来相见!藏着掖着算什么东西?”方东白愁眉紧锁,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咳嗽。
便在此时,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条长鞭不知从何处猛然窜出,如蛟龙过江一般,奔腾着朝蓝玉打来。蓝玉一惊,连忙腾身避让,然而长鞭速度实在奇快无比,蓝玉反应虽快,仍被击中了右脚掌,顿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长鞭钻空,气声凌厉,带出一股劲风,只刮得竹暮霜、方东白和吕梁脸颊生疼。林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无知少年,出口伤人,该当掌嘴!”话音浑厚无比,林间回声荡漾,显然内力充沛至极。
竹暮霜叫道:“小心!又来了!”只见又有三发飞鞭从东面、南面、北面分别窜出,朝四人袭来,力道更甚,霎时间尘土飞扬。蓝玉咬了咬牙,奋力朝来鞭方向掷出三枚飞斧,这一掷足足使上了九成力,却见星光一闪,三枚飞斧就像是被风吹起的树叶一般,软绵绵的竟似毫无力道,仿佛碰上了气墙一般,跟着嗤嗤几声,三枚飞斧不偏不倚地被击落在蓝玉跟前,却没有伤到他分毫,显然对方并不想要他的小命。竹、蓝、吕三人齐声惊呼,却见方东白飞身上前,挡在三人跟前,手中长剑转出数个剑圈,啸气逼人,霎时之间四人周身便被剑气罩住,待得长鞭靠近,尚可稍作抵御,以免要害被袭。
竹暮霜见势不妙,从对方出鞭力道来看,显然内功卓越,自己远非敌手,甚至连方东白这样的高手都有些发怵,暗想:“今日出行难道真要遭遇劫难?刘伯伯神机妙算,居然都没给我算出此劫。。。”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林中传来几声苍老的干笑声,三条长鞭忽然在半途停住,仿佛三条白蛇僵直在空中,显得十分诡异。方东白轻轻咳了两声,依旧满脸愁容,道:“赵、钱、孙、李四位旧友,别来无恙啊,咳咳,怎地不现身相见?”
话音刚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忽然白影一闪,四个手持长鞭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然各自端坐在地,分别占着一个方位,将竹、蓝、方、吕四人围在中间。蓝玉此时脚掌痛楚稍解,缓缓起身,站在竹暮霜一旁,咬牙喃喃道:“原来是四个老贼。”虽只是自言自语,但对方何许人也,内功非凡,耳聪目明,听得是一清二楚,其中一名老者怒喝道:“无知少年,出言不逊!”跟着另一名老者叫道:“后生晚辈,不得无礼!”另两名老者分别喊道:“泰山四怪,绝非四贼!”“柴米油盐,赵钱孙李!”这四名白袍老者虽大声怒喝,但均神色自若,一动不动,仿佛四尊雕像一般,微风吹过,四人的衣角微微扬起。
竹暮霜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阵势,心道:“坐地为阵,这是有什么玄机?”但见他们各自手持长鞭,鞭身粗壮,仿佛一道道锁链一般。蓝玉见此情景,忽然一惊,仿佛想起了什么,忙道:“这。。。好像。。。好像是。。。”却听方东白幽幽地道:“像金刚伏魔圈是吧?你曾是明教的人,自然应该是见过,咳咳,他们和那‘三渡’曾是师兄弟,均以鞭法著称,三十多年前曾横行西域,所向披靡,并称‘西域七怪’,如今那三人入少林出家,剩下四人号称为‘泰山四怪’,近两年又重出江湖了,咳咳,真是年纪越大越不消停。。。”其中一名老者“哼”了一声,道:“方老头子,在说自己。”此人名叫李如盐,泰山四怪中排行第四,生得一张瘦削的长脸,身子却宛如水桶,仿佛一只公鸡。话音刚落,只见他猛地将手中长鞭甩出,往方东白脚下抽去。方东白闪身避开,愁眉苦脸道:“李四兄,休要动怒,有话好说。”说着又轻轻咳了起来,他这一咳倒是运了几分内力,竹、蓝、吕三人顿时觉得耳膜微微一震。
当中一名身形魁梧的老者忽然重重一咳,立刻便将方东白的咳嗽声压了下去,这一咳宛如狮吼,在场众人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而吕梁则早已痛苦地捂起了耳朵。这名魁梧老者名叫赵如柴,乃泰山四怪之首,咳毕,只见他微微一笑,说道:“方大长老,今日幸会,不必纷扰,交出剑谱,各走其路,分道扬镳。”竹暮霜见他们说话均是四字成意,绝不多言,心下暗自觉得好笑,然而又听他这一咳,内力显然远在方东白之上,不禁又有些担心。
方东白假装没听见他说话,对着竹、蓝、吕三人说道:“咳咳,我继续给你们介绍啊,这个。。。这位老兄姓赵名如柴,泰山四怪之首,功夫了得,气质非凡,方才那位凤凰身形的英俊老者姓李名如盐。。。”竹暮霜忍不住噗嗤一笑,明眼人都能瞧出这李如盐长得如同一只公鸡,却愣被方东白形容成凤凰。方东白眨了眨眼,继续道:“啊,咳咳,这个。。。另外两位老兄的名头也十分响亮,分别是钱如米和孙如油,是一对孪生兄弟。。。”竹暮霜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道:“孪。。。孪生兄弟。。。还有不一个姓的。。。”李如盐怒道:“再笑掌嘴!”说着便欲扬鞭,却见钱、孙二老几乎同时伸手,以示制止,又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四弟莫气,听大哥说!”
赵如柴正色道:“方大长老,不必跑题,先说正事,剑谱何在?”方东白还未应话,只听蓝玉嚷道:“凭什么给你们?看样子你们跟黑风寨那帮人是一伙的?”李如盐怒道:“废话少说,少管闲事!”方东白轻轻咳了一声,道:“四位老兄啊,你们的鞭法名扬西域,威震四海,老朽佩服之至,却不知要这剑谱作甚?根本毫无利处啊。”赵如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方东白垂着的眉毛忽然微微一扬,奇道:“普天之下,居然还有能够请得动四位老兄出面办事的人,老朽真是好奇呀,却不知是谁非要这剑谱不可?”赵如柴道:“多问无益,此非祥物,既非你有,亦非我有,物归原主,一了百了。”
方东白道:“咳咳,这么说来,这剑谱的主人并不是李仪和喽?现在是这正主儿要你们来寻找?”赵如柴平静地道:“方兄聪慧,明白人也,正是如此。”方东白微微一笑,轻轻咳了一声,道:“那可否请四位老兄帮忙带个话,就说我方东白想借阅此剑谱一年半载,待事成之后,定双手奉还。”赵如柴眉头一皱,道:“决计不可,请速归还,否则休怪!”方东白道:“那只好得罪了!咳咳,细想起来,咱们怕是也有三十年没交过手了。”说着缓缓从身后抽出长剑。赵、钱、孙、李四人也默默握紧了长鞭。
竹暮霜摆了摆手,叫道:“不对不对,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四个打一个,也太不公平了!”赵如柴道:“你方四人,我方四人,一起上吧,剑谱所属,唯胜者得。”钱如米和孙如油齐声道:“如此甚妙。”李如盐哼了一声,转怒为笑,道:“哈哈哈哈!”蓝玉越听越不耐烦,叫道:“来吧,怕了你们不成?”话一说完,便抽出了两柄手斧。
竹暮霜摆了摆手,道:“先等等,这位老吕师父不会武功,各位前辈就饶过他吧。”跟着又转身对吕梁道:“老吕师父,您先回城里吧,来日方长,咱们有缘再聚,再会同乐,同乐再会!”说完掏出一锭白银,扔给了他,续道:“时间不多了,快走吧,我先替他们四个赔你的爱马。”吕梁先是一愣,跟着回过神来,双手抱拳,冲众人道:“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便大步跑开,头也不回。
蓝玉下意识地朝吕梁身影所在的方向挪了挪,生怕敌人忽施偷袭。钱如米笑道:“身在阵中,挡有何用?”孙如油也跟着笑道:“若欲拦阻,岂会放走?”蓝玉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倒也是,你们四个鬼鬼祟祟地跟踪我们也有好久了,基本上该看在眼里的也都看到了,要不是确认这位吕先生毫无威胁,你们也没那么容易放人。”李如盐怒道:“鬼鬼祟祟?乱放狗屁!黑风势众,懒得现身,以免口舌,人多欺少!”蓝玉道:“眼下你们难道就不是人多欺少了?现在是你们四个人,我们三个人。。。哦,不对,这倒也无所谓,当年你们那三位师兄的‘金刚伏魔圈’还不是被我们教主一人给破了。。。”蓝玉心知恶战难免,倒不如先气一气他们,先图个口头之快再说。
赵如柴忽然一愣,随即微微笑道:“此话当真?”蓝玉深感失望,仿佛一记铁拳打在了棉花上,心想:“这四个老家伙该不是刚从山洞里出来吧,这么名震江湖的大事居然都不知道?”却不知自从三渡出家之后,他们四人便潜入深山,悉心修武,对外界尤其是和少林寺有关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然而江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屠狮大会如此重大的武林盛世,终究还是传了一些故事到他们耳朵里,可惜的是,江湖之事,真真假假,以讹传讹,他们听到的说法是明教教主张无忌伙同峨嵋派掌门人、古墓派传人联手对抗金刚伏魔圈,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若不是三渡开恩,他们三人恐怕永远也见不到谢逊。。。而今听这蓝玉如此一说,四人只当是听了个笑话。
竹暮霜忽然来了神,拍着手中的折扇,笑道:“哎呦,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跟四位前辈介绍了,这位蓝大侠可不是普通的明。。。额。。。明教中人。。。”李如盐打断道:“师从斧圣,业已听闻,真假难辨!”他说这话时表情复杂,早已没了先前的怒容。竹暮霜心想:“《孙子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瞧这李如盐的表情,显然是有些忌惮郭子如,如此甚好,倘若能够一举将他们吓退,岂不是更好?”于是又道:“这个你们不相信也就算了,我说的可不仅仅是铁英山庄这个背景,你们可知他姐夫是谁?”
蓝玉吃惊地望着竹暮霜,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这个?”赵如柴道:“愿闻其详。”竹暮霜道:“他姐姐名叫蓝月娥,姐夫便是当朝大将军常遇春。”此言一出,不仅泰山四怪和方东白大惊,蓝玉本人更是大惊失色,心想:“这位竹兄究竟是什么人?我姐姐的姓名仅有朝中少数人知晓,一般百姓绝无知道的可能。。。”
竹暮霜呵呵一笑,道:“眼下江湖形势,想必四位前辈也了然于胸,嘿嘿,我觉得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大家和和气气,有话好说,何必动武呢?既然方前辈想看看这剑谱,四位前辈就回去跟正主儿说说嘛,又不是不还,是看过了就还,多简单。。。”赵如柴忽然冷笑一声,打断道:“明教子弟,反元建明,将军妻弟,更当避嫌,方氏东白,前朝旧部,与其为伍,已犯大罪。”方东白咳了一声,忙道:“你们叙旧也好,炫耀也罢,别把老朽拉下水好不好,老朽早已脱离汝阳王府,和郡主早已没有瓜葛。”其实方东白心中仍然念着昔日情谊,只是眼下对方拿此事向蓝玉发难,只得言不由衷,解围为上。
蓝玉哼了一声,正色道:“不必多说了!在下既然身处江湖,便是江湖人,和什么朝廷身份无关,既是江湖人,就该讲江湖道义,李仪和临终前虽不能多言,但他的举动显然是要将剑谱托付给出手救他的我们,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要物归原主,无凭无据,除非让幕后之人现身相见说明缘由,否则恕在下绝不会相信你们的一面之词。另外,至于我和方长老,以及这位竹兄,我们萍水相逢,他们出手相助于我,我们就是朋友就是兄弟,至于什么这个身份那个身份的,全是狗屁,姓蓝的可不管这些!”蓝玉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场面一度鸦雀无声。竹暮霜虽略显尴尬,但蓝玉所言,句句戳中心坎:“没错!他说得对!既选择行走江湖,就该像真正的江湖人一样,既然享受了那份逍遥,便该遵守那份道义!”
赵如柴微微一笑,似乎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所改观,先前听他出言不逊,只道是个莽夫,眼前却正气盎然,倒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宽慰,然而即便如此,该拿的东西还是要拿的,那一丝宽慰转瞬即逝,只听他正色道:“立场不一,多说无益,亮兵刃吧!”跟着又喊道:“太岳阵起!”话音刚落,竹暮霜、蓝玉、方东白三人只觉得周身凉风顿起,四根巨大的长鞭伴随着扬起的沙尘,直挺挺地便朝三人袭来。方东白叫道:“小心了!”飞身避开。竹暮霜和蓝玉也不敢怠慢,各自闪身躲让。然而其中一条长鞭却仿佛蛟龙一般,刚避开又转身扑来,霎时间便将三人罩住,困在中间,正是那赵如柴所使之鞭!与此同时,另外三人的长鞭也毫不怠慢,齐齐袭来,鞭头分别直对三人眉心。竹暮霜立刻腾身而起,脚尖在身旁大树上一点,跟着又落下地来,摇摇欲坠,这一下看似左右支拙,实际却巧妙地避开了这一招。蓝玉则大喝一声,飞斧脱手而出,分别朝着赵如柴和李如盐的长鞭射去,企图以攻代守,而方东白则不断画着剑圈,以守为攻,以退为进,寸步不挪。只听得“当”的一声,蓝玉的两把飞斧被李如盐抖动的鞭身在半途震落。蓝玉一惊,立刻回转身形,欲再发飞斧,忽然感到脚下一滑,微一踉跄,双腿已被钱如米和孙如油的两条长鞭牢牢绑住,无法动弹。
钱如米和孙如油异口同声地大喝道:“先去一个!”跟着双鞭弹出,蓝玉顿时被甩在半空。竹暮霜见状,立刻跃起,手中折扇探出,将蓝玉托住,跟着猛一发力,将蓝玉送至身旁大树的树杈上,小声道:“就在这发斧,敌在明,我在暗。”自己则重新跃下,加入战阵。蓝玉心道:“竹兄真是足智多谋!”回过神来,抓住两把飞斧,仔细观察,待对方露出破绽便自上而下开始进攻。然而泰山四怪也不是瞎子,见蓝玉上了树杈准备暗中进攻,李如盐立刻调转鞭头,一条长鞭飞速袭来。泰山四怪的鞭法显然是注入了内力,李如盐长鞭到处,只震得树枝飞散,落叶弥漫。蓝玉连忙使上轻功,纵身又跳上附近的另一个树杈,李如盐的长鞭随即跟上,片刻之间,周边五棵大树被摧毁,而蓝玉仍在上蹿下跳。
赵如柴道:“茂林之中,木何其繁,不必理会,兵来鞭挡,不可中计,乱了阵法!”李如盐恍然,道:“大哥英明!”说话同时,长鞭立收,转而朝竹、方二人攻去。泰山四怪均鞭法高超,鞭法造诣在当今武林几无敌手,就单人而言,已然超过当年三渡的功力,这太岳阵法比起当年的金刚伏魔圈也毫不逊色,甚至略强一些,但各有特点,三渡心性相通,随心所欲挥鞭便能配合得天衣无缝,泰山四怪之中只有钱如米和孙如油可以做到这一点,赵如柴和李如盐仍未能与他俩相通,因此这太岳阵法就仿佛左右互搏术一般,钱如米和孙如油是一种风格,而赵如柴和李如盐又相互搭配,另起一派,虽想法不同,但两种章法却又巧妙地搭配起来,另敌人往往束手无策。唯一不足的就是赵、李二人遇到特定的情况会出言沟通,未能达到心意相通的境界,然而即便如此,由于他们出鞭极快,往往沟通之时便伴随着鞭法更替,到此境界,这个缺点也就算不上缺点了。
竹暮霜心知自己内力和对方不在一个层次,外家功夫硬对上这鞭法也明显是以卵击石,只得将折扇虚晃,能躲则躲,根本无法开展进攻,仿佛在拖延时间一般。蓝玉看准时机,一下射出三发飞斧,这一次他没有分散目标,三发飞斧均朝着李如盐射去,企图从相对薄弱的环节打开缺口。赵如柴见状,微一冷笑,不等李如盐动作,当即将长鞭猛地一抖,顿时尘土四散,仿佛鞭身已与他的手臂融为一体,源源不断有内力吐出。三柄手斧当空折断,尚未落地,只见李如盐将长鞭狠狠地抽出,手斧的碎片伴随着鞭身震出,朝蓝玉飞速打去。蓝玉大惊,连忙纵身跃出,爬上身后十米处的一棵榕树,而先前所在的那棵,已被碎片穿孔,吱吱倒地。
方东白见势不妙,连忙叫道:“竹少侠,暂且退后,往上走!”竹暮霜立刻会意,心知自己若不离开远些,方东白的狠辣剑法几乎无法施展,而且方东白剑法奇快,自己的外家功夫根本无法与其配合,于是道:“前辈小心。”微一缩身,跟着脚尖一点,借着鞭身之力,纵身跃向身后的大树。钱如米和孙如油连忙出鞭阻止,眼看鞭头便要碰上竹暮霜的脚,只见白光一闪,剑鞭相交,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粗壮的鞭身硬是被长剑挡开,剑身弯曲,却弯而不折,顿时四周沙尘飘散,浓雾扬起。方东白终于可以将剑法使开了!
钱如米和孙如油长鞭受阻,当即毫不犹豫,调转鞭头,和赵如柴、李如盐的长鞭汇合,一齐向方东白扫去。方东白见鞭头从四个方位同时袭来,气势汹涌,显然无法硬接,赶紧滑步移位,左闪右避,唯一的一只手臂也丝毫不敢松懈,剑招片刻未停,啸气四射,四周的落叶被剑气震得哗哗作响。竹暮霜和蓝玉各自靠在树杈上,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周边尘土飞扬,难以瞧清战斗的细节,仅能看出下方眩光飞纵,时而横扫,时而上挑,无比夺目。
竹暮霜见方东白将那柄三尺来长的佩剑舞动得出神入化,仿佛他的另一只手臂一般,心道:“方长老不愧是当年的丐帮四大长老之首,虽断一臂,英勇之气却丝毫未减,比起刘伯伯故事里的方东白似乎还要厉害不少。”殊不知此刻的方东白已然使上浑身解数,放手一搏。而蓝玉此时正趴在树杈上,不停摆弄着手中的飞斧,想找机会出手,然而下方烟尘四起,为防止误伤方东白,也不敢轻举妄动。泰山四怪专心致志地对付方东白一人,四人均知竹、蓝二人正在树上伺机而动,却毫不在意。自从三渡出家,他们四人参悟“太岳鞭阵”已有二十多年,虽心意未能全然彼此相通,但两组成员之间的配合已然趋于完美,先前他们在暗中观察已久,早已知晓对方底细,即便再来三个竹暮霜或者蓝玉从任何一个角落发难,也完全破不了这鞭阵,眼下只需将方东白这个小麻烦解决,把剑谱拿到手,便可回去交差。
约十余招后,竹暮霜借着剑光,再定睛细瞧,却见方东白竟似已落下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糟糕,方长老再厉害,一只手臂却又如何能够抵挡八只手臂?”只见方东白周身已被钱如米和孙如油的长鞭缠上,眼看着赵如柴的鞭头径直朝他袭来。方东白大喝一声,运气于脚,猛地发力,身子长冲而出,将纠缠自己的两条长鞭震得微微变向,跟着长剑点出,一股啸气直冲着李如盐面门袭来。李如盐哼了一声,双臂轻轻一抖,长鞭便如海浪一般汹涌而来,方东白大惊,连忙闪身避过,然而手中长剑却被对方挥鞭打飞,直直插入身旁的树上。这李如盐不仅脾气是四怪中最大的,力气也是最大的一位,虽不及其他三人内力深厚,但一身蛮力生来便有,乃天赐之力,方东白手中长剑被他击飞,径直没入树身,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剑柄露在外面。其余三怪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四弟漂亮!”
方东白微微一怔,然此时孙如油的鞭头已离他的背心不到一寸,一个离神,被硬生生地击中,顿时感到后心一阵酥麻,跟着灼痛之感如潮水般袭来,仿佛皮肤被点燃了一般。方东白蓦地吐了一小口鲜血,口中喃喃道:“真是罪过。。。罪过。。。”
竹暮霜见情势危急,再也按捺不住,连忙从树上跃下,从身后一把顶住方东白,防止他摔倒,掌心触碰到他的腰间,忽然灵机一动,正欲和他耳语,却听得蓝玉一声大喝:“你们四个老怪围攻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也从树上跃下,三柄飞斧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三道明晃晃的长线,同时朝赵如柴劈去。赵如柴冷笑一声,手中长鞭忽然向右侧调转方向,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这一划所带的劲力着实惊人,三枚飞斧被瞬间击碎,数十个碎片散落一地,跟着钱如米和孙如油呵呵一笑,长鞭探出,分别将蓝玉的两只腿卷住,轻轻一甩,将蓝玉抛飞,狠狠地撞在树上。蓝玉大吐一口血,微微一瞥,顿时一惊,只见方东白被击飞的长剑剑柄离自己仅有半寸,方才敌人若是有意,单凭那股劲力,恐怕自己早已被剑柄穿身。
而方东白此刻手中无剑,和竹暮霜二人左右支拙,险象环生。蓝玉咬了咬牙,拖着身子站起,奋力将长剑从树干中拔出,这一拔竟使上了十成力道,只听得“轰隆”一声,粗壮的大树被齐根拔起。四怪均是一愣,均心想:“这小子力气倒不小,就是火候不足,兵刃也太次。”忽见眼前一股黑影欺近,原是那粗壮的树干正朝着场上压过来了。四怪齐声大喝,纷纷收起长鞭,防止被大树压制。方东白和竹暮霜终于有了片刻喘息之机,连忙借机暂退蓝玉身侧。尘埃落定,四怪飞速挪位,再次将三人围在中间,身法奇快,几乎看不出他们是如何站起,又是如何再次坐下的。
蓝玉将长剑递到方东白手上,方东白推了推他的肩膀,低声道:“退后。”也不怠慢,提起长剑,轻轻一咳,便欲施展,然而剑招未出,却见两条长鞭已悄然而至,于是振臂一挥,只听得“叮当”一声,方东白的身体被震得微微发颤,不由得后退两步。四怪见他不济,也不着急进攻,均是冷笑着注视着他,仿佛在围观一个江湖艺人。
方东白脑中一片混乱,暗自思量:“我手中长剑乃精钢打造,他们的长鞭瞧来并无特别之处,却丝毫撼动不得,今日一战,当真是毫无胜算,看来这剑谱是保不住了,大仇也报不了了。。。”不禁愁容大盛,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却发现剑谱不见了!再往两边一看,却发现竹暮霜和蓝玉不知何时又跳上了树枝,这一回俩人并没有分开,而是在同一棵树上。
只听竹暮霜在树上远远地叫道:“喂!你们四个不是想要剑谱吗?剑谱在我这,我倒是念给你们听听啊!”原来方才他趁众人不注意,偷偷使出“探花手”功夫,将剑谱从方东白腰间取走,这一下神不知鬼不觉,即便如泰山四怪这样的武学高人,竟也没有发现。
方东白似乎明白了过来,顿时精神一振,再回想起先前自己看到的剑谱内容,手中长剑不自觉地摆开一个剑姿,忽然欺身而上,剑随身动,发出嗤嗤的声响,长剑左右跳窜,仿佛一条饥饿的蛇正在捕猎。这一下形同鬼魅,泰山四怪均是一惊:“刚才他使的可不是这种剑法!”方东白轻轻咳了一声,忽然露出了邪魅的微笑,大声道:“竹少侠,请帮忙从第一页第二段开始念!”竹暮霜叫道:“好嘞!‘畏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神无以灵,将恐歇。重为轻根,轻则失根,气运通臂,灵灌剑气,残阳破雪,意境自发,收张且随心意。。。’”方东白面露笑意,顿时大悟,一边倾听,手中长剑随之舞动,仿佛在作画一般,缓缓而动,潇洒自如,早已没了先前快剑的凌厉感觉。
李如盐怒道:“小儿闭嘴,扰我心神!”说着便要抽鞭向树枝上挥去,正欲发力,却发现此刻四人的长鞭均已和方东白的长剑缠绕在一起,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抽出,不禁大骇,只能硬着头皮听他继续念道:“心意收发,剑形分离,阳气吞吐。。。”这泰山四怪武艺固然精湛,但他们也只是精通鞭法和布阵,对剑法却是一窍不通,此刻听竹暮霜高声朗读,自是半点也听不懂,而方东白却是欣喜若狂,心领神会,根据他所念的每一个字不断地变换手法,渐渐地,场上的形势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赵如柴心知不妙,大喝道:“给我住口!”他这一喊乃使出了十成内力,如猛虎大啸一般。竹暮霜登时只觉得头脑发热,思绪杂乱,已然无法再念出口。然而方东白经这短短十几句指点,已然觉得劲力大增,若是先前他手中长剑只是他的另一只手臂,现如今这把长剑似乎已和他融为一体,他就是剑,剑就是他,浑然天成,连赵如柴这一声暴喝竟似都没听见,仍然闲庭信步一般地挥动长剑,章法丝毫未乱。泰山四怪均未感觉到方东白剑法有何显著威力,但在他漫不经心的运作之下,四人的长鞭仿佛都被粘在了一起,阵法已然失效,完全落入被动。
方东白忽然大喝一声,振臂一挥,剑锋在空中划过,仿佛形成了一道苍白的啸气,浩浩荡荡,气象万千。泰山四怪大惊失色,眼看这一招狠辣无比,刚气十足,倘若不躲,必遭切剁之祸,当下毫不犹豫地松开手中长鞭,各自飞转跳开。方东白显然不想给他们重新握鞭的机会,剑招丝毫不停,唰唰唰三发剑气挥将出去,四条长鞭应声而断,李如盐和孙如油稍有迟疑,两人的右臂均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痛得汗流满面,咬牙切齿。李如盐叫道:“心狠手辣!真痛真痛!”
竹暮霜和蓝玉各自定了定神,见赵如柴和钱如米低头不语,手中空无一物,四条飞鞭已被砍成□□断,散落一旁,另外两人则侧卧一旁,口中喃喃,已然无法端坐。仅在这片刻之间,方东白竟已反败为胜!竹暮霜心中大喜,心知多亏了这十几句剑谱要诀,否则今日一战,必然毫无胜算可言,不禁心想:“这剑谱当真是一件宝物,难怪会有那么多人为它流血为它而死。”再瞧方东白,只见他左手提剑,冷冷地矗立在微风之中,右边的空袖随风飘动,脸上依旧挂着奇怪的微笑,让人看了不禁有些发毛。
赵如柴愣了一小会,终于开口道:“玄门剑谱,大开眼界。”方东白眼神迷离,听他一说,方才缓过神来,收起笑容,咳了一声,道:“四位老兄想必也看够了,还想拿回去再看吗?”说着伸出了手掌,摆出取物的手势。竹暮霜立刻会意,走上前去,将手中剑谱递给他,笑道:“想必啊,他们也欣赏够了,回味都得够他们回味个几年了。”赵如柴平静地说道:“剑非我好,替人办事,仅此而已,事已至此,罢了罢了。”
此时蓝玉也走上前来,大声道:“那请你们回去告诉那个‘人’,现在这剑谱在我蓝玉这,如果有种,就上铁英山庄找我拿吧!”赵如柴看了一眼方东白,又看了看蓝玉,露出了很复杂的表情,似乎在说:“明明在方东白这,你又强出什么头呢?”又似乎在琢磨些别的什么。
方东白咳了一声,道:“若是平时,按照老朽的尿性,想必是不能留住四位老兄的性命的,但今日这剑法耍得实在是畅快,咳咳,姑且就算了吧,心情太好了。”顿了顿,又道:“剑谱现在就在老朽手里,那个所谓的‘原主’想拿就来找老朽吧,别去找蓝少侠。。。这个,咳咳,我的意思是,找我还能有可能抢回去,去铁英山庄基本也就是自寻死路了,嘿嘿嘿。”方东白显然心情大好,这一路剑法耍完,就像是喝了一坛陈年老酒一般,连话也多了起来,只听他继续道:“老朽准备北上,边行路边修习,如果有缘,就让那位‘原主’去塞北大漠等我吧,老朽老矣,干脆新人故友一起‘欢聚’吧,免得再耽误年岁。”
便在此时,耳边忽然响起了喜鹊的叫声,虽只有短短几下,却是婉转而又悦耳。众人也未在意,而竹暮霜却忽然微微一笑,登时来了精神:“老吕师父果然不负所托,讲信用!讲义气!”于是从怀里偷偷摸出一个铁盒,打开盒盖,取出一枚颗粒状的事物,轻轻放入口中,又快速将铁盒收起,然后走到众人中间,朗声道:“我看啊,你们俩都不要出头了,还是来找我吧,我武功平平,又无门无派,最好欺负,就让他去云观海阁找我吧。”赵如柴奇道:“云观海阁?何方高地?”其余三怪面面相觑,均表示不知。李如盐强忍剧痛,恨恨地道:“信口开河,胡编乱造。”竹暮霜道:“我还真不是乱说,确有此地,没想到你们这些老江湖也不知道。”李如盐哼了一声,道:“鼠辈之地,不知也罢。”他虽身负剑伤,嘴上仍是不依不饶。
话音刚落,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汝等宵小之辈,也敢口出狂言?要不要老夫带你们去这‘鼠辈之地’走一遭?”这人自称“老夫”,声音中却没有半分苍老之气,声若洪钟,底气十足,仿佛是一个中年男子。泰山四怪和方东白均大惑:“这林子中难道还有别的高手?却不知是敌是友?”四下张望,却没发现人影。洪亮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显然,你们还不够格!”
蓝玉看了一眼竹暮霜,只见他喜形于色,不似其他人那般东张西望,心下觉得奇怪,不及细想,却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虽只是淡淡的清香,却很快透入脾肺。蓝玉只感到四肢渐渐有些酥麻,忽然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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