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
周俊宣匆匆用过饭,放下饭碗便回来看沈慈心,拜托了林大柱帮忙照顾一下亚贵。林大柱满口应着,让他放心去,亚贵有他呢。
周俊宣匆匆返回房间,见沈慈心已沉沉睡去,低声问孙玉雀,“慈心她没事吧。”孙玉雀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冲他招招手。
周俊宣看了眼娘子,跟了她出去。
二人走到院中,周俊宣问道:“怎么了?”
孙玉雀道:“我嫂子流了不少血,孩子怕是没了。”
周俊宣握着拳头,发泄似的捶打院中的一棵橘树,一脸痛苦之色,“都是我的错。她本不愿回来,是我非要她回来的。”
孙玉雀见他如此顿时慌了,忙拉了他袖子劝他,“宣哥你别这样,我胡说的,你别当真。再说你这样不是让我嫂子担心吗。一切还是未定之数,等赵大夫来了看看再说。宣哥,你可要稳住了啊。要是连你都慌了,我嫂子可怎么办。”
“爹。”周俊宣身后忽然传来亚贵的声音,怯生生的好似要哭出来一般。想是被他的疯狂吓到了。
周俊宣定了定神,蹲下身子把亚贵抱起来,父子俩重新回了卧房。
林大柱要孙玉雀去吃饭,孙玉雀想了想,说她先回去吃饭,吃过饭再过来看看。
她家有孩子要吃奶,林大柱没有强留,送了她出门,看着她进了家门,才转身回来。
天色渐黑,林大柱有些担心孙玉凤,他跟周俊宣说了一声,关上院门,出去接应她。
才走出村口,便见孙玉凤领着一个人,小跑着过来。那人正是赵大夫。赵大夫是周家村附近唯一的大夫,据说祖上曾做过前朝的太医。
有没有做过太医大伙儿并不是太在意,大伙儿在意的是他确有一身好本事,什么病都能治,是青台县有名的神医。
林大柱从孙玉凤身上接了赵大夫的药箱来,向赵大夫问了声好道了声劳。赵大夫大喘着气,摆摆手道:“无妨,人命要紧。”
林大柱扶着赵大夫,三人往家赶。
回到家,周俊宣忙接了出来,给二人端茶倒水,盛饭倒酒。
赵大夫洗了把脸道:“不急着吃饭,人在哪儿,带我瞧瞧去。”
三人让了他进卧房,沈慈心被几人寒暄的声音吵醒,倦倦地睁开了眼睛。赵大夫问她叫什么,身子哪里不舒服。
沈慈心道:“如今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倦得很,想睡觉。”
“手伸出来,我给你号号脉。”赵大夫从药箱里拿了一只小枕出来,沈慈心将手放了上去。
赵大夫号了脉,又摸了摸她的肚子,道:“胎象有些不稳,须得吃几副药保胎。幸好这孩子瓷实,撞的位置又在上面,大约是惊吓过度,所以流了血,不妨事。”
房中几人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慢慢落回了肚里。
周俊宣林大柱陪着赵大夫出去开方子,孙玉凤陪着沈慈心,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慈心抱歉地道:“麻烦你们了,你快去吃饭吧,我没事。”
周亚贵一直坐在沈慈心脚边,此时也开了口道:“凤姑姑你吃饭吧,我看着娘。”孙玉凤吃惊地看他,然后抚掌而笑,“真好,亚贵居然叫娘了。好好好,亚贵这么懂事,凤姑姑成全你,好好照看你娘啊。”
“嗯。”
大晚上的抓药不便,幸好赵大夫药箱里备着些药丸,便交给周俊宣,让他给沈慈心吃上一丸,并嘱咐他明日一早,去药房照房子抓药,先吃半个月看看,若是无事便不用吃了,若是还不舒服,再看。
周俊宣应了,端了水去房间照顾沈慈心。
林大柱夫妇陪着赵大夫吃饭。吃过饭,林大柱打着火把送赵大夫回家。周俊宣道:“大老远的麻烦你跑一趟,等拙荆好些了,再上门道谢。”赵大夫道:“不妨事,回去罢。”
晚上,周俊宣三口歇在卧房,林大柱夫妇拿了铺盖枕头,睡在堂屋。一宿无话。
第二日,吃过早饭,林大柱夫妇要上山干活儿,周俊宣一家子不好再打搅人家,便动身告辞。
孙玉凤道:“宣哥,嫂子,你们是回县里,还是哪里?”
沈慈心想了想道:“这几日他还要去大伯家帮忙,我先回娘家住几天,等他忙完了,接我一道回县里。”
“那亚贵怎么办?”
沈慈心道:“先跟着他爹吧。我带着他,也不合适。”主要是担心才成亲大半年就领个三岁多的儿子回去,会被人笑死的。
事情定了,周俊宣先送了亚贵回老家。周俊英瞧见他,哼了一声,转过脸不看他,塞了块点心进嘴,嚼啊嚼,满口的芝麻酥香,老远都闻得到。
周俊桥有些尴尬,叫了声哥,又转头去瞧厨房里的周孙氏。
“帮哥看着亚贵,我送你们嫂子回家。”周俊桥哎了一声,牵着亚贵问他吃饭没有,二人说笑着去河边玩耍。
周俊宣走到厨房边上,隔着门跟周孙氏打了声招呼,周孙氏把筷子摔得啪啪响,没发话。
“娘,我一会儿送慈心回娘家住两天,祖父寿辰她就不去了,我和亚贵去。晚点我直接去大伯家。”慈心差点保不住孩子,一整个晚上家里居然一个来问的人都没有,到现在都没有问过一句,如此冷漠无情,实在是叫人心寒。这个家,他现在不想待,直接去大伯家帮忙罢。
沈家住在县城外两里地的梧桐村,家中有七亩地,除了种粮食,还种了些菜,父亲沈函州每日挑些新鲜菜去县城里卖,换些油盐酱醋回来。母亲沈陈氏除了地里的事,还要忙家里的事。盖因弟妹沈童氏有孕做不得活计,躺在床上静养。
弟弟沈念安在县里一户人家做事,早出晚归的,也帮不着家里。
沈慈心夫妇俩忽然回家,沈陈氏吓了一跳,连问出了何事。
周俊宣羞得满脸通红,不敢说实情,沈慈心笑道:“娘,没甚大事。五月初八是周家老太爷的六十大寿,夫君要去大伯家帮忙,我身子有些不适去不了,夫君不放心我一人在县里头,便送我回来住几日。”
沈陈氏拍了拍胸口道:“原来是这样。见你二人脸色都不好,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无事就好。你难得回来一次,多住几日再回去罢。”
沈慈心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正是要多住几日,好久不曾吃娘做的菜了,每每想起来,我都馋得流口水呢。”
沈陈氏笑着拍拍她道:“都快做娘的人了,还这么娇气。”
“女儿只在娘面前娇气嘛,谁让女儿是娘的宝贝呢。”沈慈心越发腻歪,沈陈氏笑着摇头,转而问周俊宣,“你是吃了午饭回去,还是现在就要走?”
周俊宣道:“现在就走。慈心就麻烦娘了。”
沈陈氏笑道:“不麻烦。你且先等等,我给你拿点吃的,路上边走边吃,别饿着了。”周俊宣道:“就不麻烦娘了。”沈陈氏道:“不麻烦,东西都是现成的。”
三人正说着话,沈童氏扶着腰,从房间里出来,见了二人笑道:“原来是姐姐姐夫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
周俊宣道:“不坐了,还得赶回老家去。”
周俊宣拿着吃的走了,沈陈氏领着女儿进了屋,沈慈心跟沈童氏聊天,问她:“这几日感觉如何?”
沈童氏道:“没甚不舒服的,就是总饿,也好睡觉,一天总有大半天想睡觉。”沈陈氏笑道:“忒能吃,一日五顿还叫饿,不知道的还当我不给吃的呢。”
沈童氏笑道:“都怪娘你,做的菜那么好吃,媳妇儿吃了又想吃,吃多少都嫌不够。若是娘做得菜难吃,媳妇儿估摸着就不常惦记着吃了。”沈陈氏笑道:“瞧这小嘴儿,甜得来跟抹了蜜似的。”
沈童氏转向沈慈心笑道:“姐姐说我说的对不对?”
沈慈心点头道:“正是如此,娘,我饿了,有饭吃没?”
沈陈氏点着二人额头道:“你们两个啊。”说着,便出去地里割了点韭菜之类的,回来做饭。
房里剩下两人,沈童氏问沈慈心哪儿不好。
沈慈心道:“有点出血,不过不要紧,大夫给开了药,晚点爹回来时请他帮我抓药回来。先喝半个月看看。”
沈童氏道:“那就好。”她还有些话没问出口,往常大姑姐夫妇要来,都会先着人带句话,然后带着东西来。这一次二人突然来,手里空空的,二人脸色也不大好,她估摸着大约是跟公婆吵架了吧。
大姑姐的脾气她多少是知道些的。大姑姐虽是农村虽是女儿,公婆依然爱如珍宝,舍不得她上山下地,跟个大小姐似的养大,从来没受过半点气。脾气骄纵霸道,又有些小孩子气,这样的人不嫁人还好,一旦嫁了人,是会吃点亏的。
吃饭时,沈陈氏因听女儿说出了血,心疼她身子弱,自己顾不上吃,一直帮她夹菜,把她喂饱了,自己才端起饭碗吃饭。
沈童氏瞧着沈陈氏见了女儿眼里就没了其他人,心中有些酸溜溜的。暗暗羡慕不已,又有些不满,往常婆婆都是这般待自己的,常常让她生出婆婆就是亲娘的感觉。然而,大姑姐一回来,她才明白,婆婆到底是婆婆,跟亲娘还是不大一样的。
沈慈心母女哪里注意到这些,二人只顾着见面的开心,说说笑笑,竟把沈童氏给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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