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心在外面,将母亲和弟弟的争执听得清清楚楚。她叹了口气,推开房门,唤了声娘。沈陈氏连忙侧过脸,慌忙把眼泪抹了,回头扯出笑问道:“要不要去睡会儿午觉?”
沈慈心上前,抱了抱她,道:“娘,对不起,让你为难了。”闺女如此体贴,却让她更难过。一边是儿子媳妇孙子,一边是自己如珠如宝疼大的女儿,沈陈氏心中为难且委屈,再忍不住,搂着女儿哭了出来。
沈慈心笑着安慰她,“安弟说得对,你和爹从小就偏爱我多些,我心里都知道。县城家里离这儿也不远,你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若你实在不放心,可让爹爹卖完菜来家里瞧瞧我就是。”
“芸妹身子弱,月份也大了,经不得事儿。她既不舒服,赶紧找个大夫来瞧瞧吧。”
沈陈氏听她细细说来,心中没那么难受了,道:“你爹去请大夫去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我去门口瞧瞧去。”
沈慈心道:“好。我去劝劝安弟。”
沈童氏房间里。
沈童氏面朝里侧身躺在床上,抱着枕头嘤嘤哭着,沈念安坐床沿上,正细声细气劝她。床脚散堆着几件衣裳,像是拿出来还没整理的。
沈慈心敲了敲门,二人看见她,都有些尴尬。
沈慈心笑着走进来道:“哟,这是怎么地了?”沈童氏半坐起靠在床头,红着眼睛,一脸委屈道:“他凶我。”沈念安道:“我哪有凶你,是你多心了。”
沈童氏哼了一声,不理他。沈慈心道:“芸妹说你凶了,定然是你态度不好,怀着身子的人难免敏感些,你以后说话注意着点儿就是了。”沈念安垂着头道:“知道了。”
沈慈心递了件东西过来道:“我瞧你肚子大了,走路吃力,便想着做个玩意儿给你。于是昨晚上向母亲要了点旧布,给你做了个肚托,挂在肩上,肚皮好受些,来,试试看。”
沈童氏第一次见这东西,颇有些好奇。她确觉腹部坠得厉害,肚皮都要撑破了似的,腰也酸得难受,于是下床来,由着沈慈心帮她把肚托戴上。
沈慈心弯着腰,根据她的肚皮大小和位置,调整肚托的大小。调好了,直起身道:“这肚托可大可小,你就依着我刚刚的办法,以后自己调整。还有,肩上的带子也是可调的。你自己根据感觉来调整吧。”
戴上肚托,肚皮有了支撑,感觉确实轻松了许多。沈童氏深深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轻了。
沈慈心道:“我一会儿回县城去,安弟你送我一下可好?”到县城还有几里地,她还要拿衣服啊药之类的东西,再者一个单身女子在路上走,也不太好,最好是有人一起比较好。
沈童氏脸一红道:“心姐姐,我”
沈慈心拍拍她肩膀笑道:“别想太多,正好我也想回家看看,几天没在家,不知道有没有小贼光顾。虽说家里没甚贵重物品,还是早点回去看着比较好。”
沈童氏道:“那,我有空和娘一起去县城看你。”
“嗯。”
沈陈氏心怀愧疚,又怕女儿一个人吃不好,收拾了许多吃食,用纸包好一捆一捆的,交给沈念安拿着。她叫了沈慈心进自己屋子,悄悄的拿了一封银子塞给她。
“一个人在县城里,不想煮饭就不要煮,自个儿去馆子里叫两个菜吃吃。别太节省,白白把身子熬坏了。娘不在身边,又没个照顾你的人,你得自个儿把自个儿看好了。当初,当初就不该”说到后面,沈陈氏的声音都哑了,眼眶又开始泛红。
“娘,女儿已经大了,马上也是要做娘的人了,知道爱惜自己身体,你就放心吧。再不济,爹和安弟都在县城里,有事我会去找他们的。再者,还有两日宣哥就回来了。这钱,你留好,备着要用。我那儿有钱。”沈慈心宽慰道,把银子推了回去。
沈陈氏又给塞了过来道:“前次听你说怀孕了,你爹和我便开始计划着给你买点东西挑过去。现在想想,我们买的东西不一定和你胃口,不如给现银你自己去买,想吃点用点什么的也方便。这事儿芸儿和念安都知道,你快收着吧。”
沈慈心想了想,现今手中确实有点紧张,房子的租金也快到期,怀了孕总要吃得好点儿。于是便收了钱,“那女儿就谢谢娘了。”
沈陈氏犹豫了一会儿,道:“你那婆婆?”
沈慈心道:“无妨,女儿自有法子,娘别担心。”
沈陈氏点头道:“俊宣这孩子倒不错,将就着过吧。”
沈慈心从娘家出来,又是大包小包的。也许是有些内疚,沈念安把所有的东西都抢了过去拿着,大步在前面走。沈慈心空着手跟在后面。
走走歇歇,半个时辰过后,二人回到了沈慈心在县城租住的房子。
沈念安帮她把东西放好,又帮她打好水,买好米面,里里外外都看了一下,感觉没有问题了,才告辞离去。
沈慈心租住的是一座小型四合院的东厢房,主人家住正房,西厢房住着另一户人家。厨房在西厢房的最南一间,三家公用。
因为用的人多,所以得轮着来。主人家在外面做生意,回来得晚,便排在最后,西厢房住的是一对刚成亲的夫妇,二人同在一间卖米的铺子里做事,男的扛米袋,女的给主人家烧饭。二人事情都较少,所以排在第一个。
沈慈心去了一下厨房,见锅还是热的,估摸着小夫妇已经用过了厨房,便把母亲给的蹄髈炖上了。不知为何,穿越过来之后,她的孕吐症状消失了,胃口变得特别好,且消化得很快,一会儿就感觉饿得不行,还很想吃肉。
蹄髈要炖很久,她先去煮了点稀饭,配着自家泡的泡菜,一连吃了三碗,才满足地放下了碗。
吃饱了,沈慈心回房间里坐着休息,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便醒了来。天色已暗,屋里快要看不见东西,她点了油灯,去厨房看蹄髈。
才走到厨房门口,便瞧见一个高大的黑影从厨房里窜了出来,沈慈心唬了一跳,连忙让开,黑影擦身而过,三两步便跑出大门去,瞧不见了。
真来贼了?沈慈心有些后怕,蹄髈也不看了,捧着油灯小跑着回了房间,砰砰砰把门窗全都关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快速脱了鞋袜,爬上床去,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裹了起来。
抖抖抖,抖了好久,沈慈心才缓过来,悄悄把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纸糊的木墙上,影影绰绰,好像人的剪影。
沈慈心摸着自己的心脏开始想念周俊宣,要是他在,自己至少不会这么害怕。或者,亚贵在也好啊,能陪自己说说话。
大约是下午睡过了,此时沈慈心反而有些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念头都有。
乱着乱着,到后面都朝着一个念头去了:她想要个自己的房子。
房子这个东西,无论古今中外,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安身立命,先求的就是个安身,有了住的地方,人的心才会安定下来,才会有精力去做事,才能越过越好。在现代是如此,在古代也会是如此。
再者,自己有了房子,到了傍晚便闭了门户,再养两条看家狗,就是那贼人想进来,也得心里打打鼓。
若是有了自己的房子,以后来人了,也有个地方住住,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来了只能坐会儿,过夜都没地方过夜。
若是有了房子......这一切的前提是,得先挣钱。
周俊宣在布庄干活儿,一个月有三两银子的收入,沈慈心之前没出去做事,一直在家里看孩子。三两银子看着多,使起来却很快。
两间房子月租金八百钱,三个人吃喝六百钱,人情往来五百钱,其余杂使一百钱。每个月统共能省出一两银子来。
县城的房子,最便宜一座小四合院也得三百两银子,若是按现在的收入水平来看,他们永远都买不起房子。在现代可以只凑个首付,在古代可没有按揭一说,得全款。
思来想去,只有两个解决办法,先是把亚贵送私塾去读书,再是自己要想办法找个事情做做,最后则是期待周俊宣的月银能稍微涨点儿。
沈慈心是个行动派,主意定了,便开始执行。她开始计划,明儿白天出去县城里转转,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私塾,顺便看看有没有哪里要人的,她想趁现在不显怀,先做几个月事,挣点钱。
母亲给的钱,生产的时候用,包括请产婆、坐月子等。孩子穿的衣裳鞋袜等等,得在这几个月里挣出来。
周俊宣的月银得备着,以防哪里要急用。
一晚上,沈慈心都在计划,兴奋了大半夜,直到凌晨才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油灯已经熄了,灯碗烧干,灯芯都烧成了灰。没奈何,沈慈心拿了油壶添了油,重新上了灯芯。
忙完了,去厨房打水洗漱。厨房里,房主人见到她,同她打招呼。
“你昨儿是不是炖肉了,火都忘了关,若不是我瞧见,锅子都要烧坏了,你以后注意点,要是不小心走水了,你赔得起吗?”
沈慈心道:“正想同你商量这个事情,以后院门能不能在天黑之前关了?昨儿院子里进贼了,在厨房里不知道偷什么东西,高高大大的贼,被我撞了个正着。若不如此,我也不至于吓得躲在房里不敢出来。”
房主一听说有贼立刻火了,“平日里让你们关门关门不听,这下好了,进贼了吧。我这屋子几十年都没闹过贼,你们一住进来就闹贼,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慈心没料到会被她倒打一耙,说不要关门的是她,最晚回来的也是她,出了事了反而怪起别人来了。真真是恶人先告状。
房主见她沉默不语,又道:“这个月的房钱什么时候给?别到时候又拖拖拖。也就是我,才这么好心,每个月都宽限你们,要是换个人家你试试,哼哼。”
还有两日才到交房租,沈慈心懒得跟她计较,让她一会儿到房间里取。说完去烧水准备洗漱。等水的空档,她去看了看蹄髈。
幸好,还有点汤,热热就能吃了。
房主凑了过来,道:“这么多肉,你一个人吃得完吗?”沈慈心没理她。过了一会儿她又过来看,说“要再加点盐,淡了吃起来腻。”
沈慈心问:“你怎么知道淡了?”房主脸一红道:“我就随便那么一说,你爱听听,不爱听拉倒。”说完端着饭出去了。
沈慈心往她刚才坐的地方看去,角落里,散落着两块骨头。一想到刚才房主拿着筷子在锅里捞来捞去,她就犯恶心,索性不吃了。端着蹄髈去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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