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元橙橙提供的线报,外加苏稚趁其他老师上课,猫在后门偷偷观察(这大概是所有班主任的通病)得知,给本班授课不失为一件轻松的事——前提是授课老师对课堂反应没有要求。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学生在讲台下玩闹,互不干扰,泾渭分明。但是苏稚上了半个多月的课,发觉她的情况要复杂很多。
一次,苏稚在讲一篇阅读题。
“大家读完题目,就会很明显地发现答案在文章的第七段,看到了吗。”并没有半个人理她,自说自话地继续道:“‘草垛叔突然跳起来,神情犹如一只惊弓之鸟。’‘惊弓之鸟’的典故大家一定都很熟悉……”
赵思东整个课堂也只听了这么一耳朵,故意捣乱:“老师,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从来没听过这个典故哎。”
学霸苏稚不疑有他,信手拈来:“这是由《战国策》所记载的一篇文章。在魏国,有位射箭高手叫做更羸。一日,更羸与魏王在高大的台下,他们抬头看见一只飞鸟,更羸对魏王说:“我不用箭就能将鸟射下来下来。”魏王说:“射箭技术可以达到这么高的水平吗?”更羸说:“可以。”……魏王十分惊叹:“难道真的可以达到这种地步?只用弓弦就可以把大雁射死……”
教室里突然出现一片被刻意压低的笑声,有此起彼伏的男孩子重复道:“射/死”、“被射/死”、“哈哈哈”……
苏稚疑惑地扫视一圈,道:“怎么了?”
男生们的纷纷露出暧昧不明的神情。
苏稚艰难地继续讲:“更羸解释道‘它并不是被射死……”
“老师我知道!”丁朗举手大声喊道,“这只大雁是受jing而死。”
全班哄堂大笑,几个女生相互之间也低低私语,王晨更是乐得直拍桌子,。
苏稚再不谙世事,此刻也明白过来。
她强装镇定,红晕却慢慢爬上脸颊,尴尬又羞窘。不住地默念道,还是些未成年的小朋友,不生气,别较真儿。如此才僵硬地转移话题:“大家请安静,不要管它是怎么死的,我们接着看文章……”
有一次,苏稚讲一张试卷的基础题。
“伎俩是指某种手段或者花招,人类才会想出来,所以都是单人旁。”
同学们专心致志地聊天,打游戏,看杂志。
“人声鼎沸是指人群吵闹的声音像炸开了锅。在古代,人们用来烹煮的器皿叫做‘鼎’。这个词经常会用“顶”字替换掉来迷惑大家,要特别注意。顶礼膜拜才是这个字。”
“老师,我们不想听这个,好无聊啊。”赵思东抱怨道,又是他。
苏稚不能忽略学生的提议,于是问道:“那大家想听什么?”
“老师我们想听你的情史。”“对,讲情史!”
苏稚哪里有什么情史可讲,她瞥见试卷上的诗歌赏析,灵机一动,道:“我来讲徐志摩的情史吧,大家了解一位作家的生平事迹,对理解他的作品也是有好处的。”
“切。”男生们兴趣缺缺地低下头。
大概是出于爱八卦的天性,几位女生显出些许兴味。
“……徐志摩最后因飞机失事不幸罹难,他短暂的一生中留下了许多精彩的诗篇,毕生都在追求爱,自由和美。”
谭小溪不满道:“凭什么别人出轨,挖墙脚就是渣男,搁徐志摩身上就成了追求爱自由和美啊?”
因为我的老师也是这样讲的啊,苏稚心道。然而面对女同学,她还是露出了包容的微笑,方欲解释,观月却幽幽说道——
“可是,他死得早。”观月扶了扶眼镜,嘴角勾起洞察一切的神秘笑意。
苏稚噎了一瞬,努力组织措辞。
叶晓池打了一个冷颤:“哇,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脊背发凉。”
女生们嘻嘻笑成一团,苏稚的解释早已没人在听。
苏稚在办公室给元橙橙讲述这些插曲,元橙橙被逗得哈哈大笑:“你们班的同学思维很灵敏嘛,我上课的时候从没有学生回应我,无趣得很。”
苏稚无奈道:“这种回应让人无力招架。”
元橙橙安慰道:“起码说明大家是很接受你的。”
苏稚自嘲道:“这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夹着尾巴做人。”
元橙橙也忍不住笑了:“不要形容的如此可怜嘛。带这群熊孩子,就要有佛系精神才可以。”
二人正亲密热络地聊天,元橙橙想到什么,表情有些犹豫:“前天我找后勤主任批一间宿舍,刚刚看到通知,批下来的是你那一间。”
“真的吗,太好了。你什么时候搬来,我帮你呀。”苏稚是真的开心,嘉悦的教师宿舍环境很好,两室一厅,单卫单厨。她自小习惯了宿舍生活,自己住了这段时间感觉有些孤单。
看到苏稚并不排斥,元橙橙松了口气:“大概就是周末两天,男朋友会帮我搬的,不麻烦你了。
苏稚倒是很喜欢元橙橙,热情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不要客气。”
元橙橙笑眯眯地点头。
苏稚一觉醒来已是华灯初上,窗外一片琉璃夜彩。今日元橙橙搬家,打扫卫生,组装衣柜,她在一旁帮了不少忙。着实累极,睡得精神萎靡,头脑鼓胀,偏偏腹中渐感饥饿,分外想念半月前韩宣带她去吃的那家牛肉面,遂简单收拾了一下,外出觅食。
苏稚凭着记忆乘坐出租车找到那家面馆,点的还是小碗,肉质鲜嫩,酱香浓郁,劲道弹牙,苏稚吃得十分满足。
夏末秋初的夜晚已经浸染了丝丝凉意,苏稚将手掏进外套口袋,沿着小巷慢慢前行。这片路段行人少,计程车也不容易遇到,好在往前走十分钟就是车来车往的正阳路大道。
一阵轰鸣的引擎炸响整条街,苏稚回头望过去,五六辆摩托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掀起一阵疾风,在她前面几十米突然停下,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他们将摩托车停成半圆的位置,车灯大开,似乎是在堵一个人。
苏稚心里打鼓,做了几十年的乖学生,她与这些放荡不羁的社会青年所处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很少亲眼目睹他们打架斗殴。此时夜晚十点多,巷道狭窄,人烟稀少,灯光昏暗,乌云遮月,在此般环境里惹是生非最合适不过。苏稚怕做了遭殃的小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竖起耳朵低头默默地贴墙走。
一个女人从中间的摩托车后座上下来,她身穿缀满亮片的墨蓝色包臀裙,脚踩十几公分的高跟鞋,妖妖娆娆地走上前,拨弄着自己的长卷发,得意的笑道:“这么多天,终于找到你了。”
面前的少年沉默不语。
旁边戴着骷髅项链的古惑仔指向少年:“丽姐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少年慢吞吞懒洋洋地开口道:“我在努力回忆,这是哪只野鸡。”
苏稚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她抬头望过去,看到那个被围堵的少年竟然是韩宣!他背靠墙壁面对一行小混混,在刺目的车灯下眼睛微眯,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情,拽到天上去的样子。
“这孩子怕是要找揍。”苏稚紧张起来,哀其不幸,既害怕又着急。她不敢轻举妄动,躲在路旁私家车的后面静观其变。
道路另一边——
丽姐粉面含怒,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有、种。”她转头对身后的男人说:“龙哥,让兄弟们给我好好教训他!”
龙哥跨坐在车上,转着打火机,语气竟然带着一丝温和:“小子,龙哥我不喜欢见血。你之前在‘蓝蒂’欺负了丽丽,刚才又出言不逊,我可以不计较。只要你磕个头,今天就放你一马。”
韩宣“啧”一声,掏掏耳朵:“废话真特么多。”
龙哥沉下脸:“死到临头还嘴硬!”抬手一挥——
一个小啰喽挥着一把长长的西瓜刀疾步走来,狠狠地朝他砍去,韩宣侧身躲过,右手成拳猛地砸向对方太阳穴,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小啰喽瞬间倒地抱头呻吟。
韩宣抬眼地看着对面众人,双眸极亮极冷,充满挑衅。
龙哥不耐地从车上跳下来,再次挥手,剩下的几人迅速自四面包抄。一个长着朝天鼻的混混手持木棍砸过来,韩宣抬手截住,顺着木棍迅速滑落,将对方手腕一捏!朝天鼻高声惨叫,木棍自半空坠落,韩宣眼疾手快地接住,对着朝天鼻头顶重重砸下。骷髅项链溜到后方,牢牢锁住了韩宣咽喉,韩宣一个反肘狠狠撞到他的肋骨。剧痛之下,骷髅项链欲缩回双臂,却被韩宣扯住胳膊用过肩摔掼在地面。
“龙哥,用车灯照他眼睛!”丽丽心生一计,厉声尖叫道。
刺目的灯光瞄准眼睛袭来,韩宣反射性的抬手挡住。小混混抓住时机一刀砍过,将他的手臂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韩宣闷哼一声,腿部发力把他猛地踹飞。龙哥骂骂咧咧地拖出一条铁棍从摩托车上跳下来,不想被突然冒出的干粉喷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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