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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花开不尽》第六章:是√2不是√6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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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恺最近很是懊恼。

虽说腿伤好了大半,但校队依旧禁止他参与常规训练。其他队员在训练时,他要么在旁边看着,要么索性回教室上文化课,别提有多空虚无聊。上次的比赛校队发挥并不理想,他真想赶快回队里去,和大家并肩奋斗。

他都这般心塞难过了,顾晓橙却因为能多些时间缠着他成天春风得意。

因为腿伤,博恺上文化课的时间自然多了起来,该死的是他和顾晓橙在班上还是同桌,以前训练时间多就算了,现在几乎一天都在教室上课,顾晓橙于他而言简直是避无可避。

博恺文化基础好,但因为身为体育特长生怕影响文化,他暑假就自学了一部分高中课程,不仅入学考试成绩十分可观,并且在耽搁了大部分上课时间的情况下,半期考试不退反进,让大家都戏称他是“体育生里最会学的,学霸里最会打篮球的”。

成绩好,有运动神经,人还帅的迷倒众生,也不怪顾晓橙对他穷追不舍死缠烂打。

可就是这样品学兼优的博恺,在顾晓橙课堂上的磨人功力下,他还是没忍住破了记录,首遭数学课“滑铁卢”。

从上课开始,女孩的声音便窸窣不断。

“博恺,我没带周考卷子,一起看看呗。”

“哇哦博恺,128!你怎么做到的?我的分数乘二怕是都达不到!”

“我们班好像及了格的就几个人吧!……”

“博恺你太厉害了!我膜拜你!”

“唉,博恺,你拿回去干嘛啊,我还没看到呢!……”

“付博恺!博恺!恺恺?……”

“顾晓橙!你疯了吗?!”

全班突然安静一片,连老师也停下讲题的声音,一边扶着厚厚的眼镜一边眯着眼看着刚刚发出惊人一吼的付博恺。

顾晓橙之前情绪虽激动,但也不至于失控到在课堂上喊声出来,可付博恺却是彻底爆发了,当着全班的面大声喊话顾晓橙。

一片诡异的肃静之后,全班又倏地爆笑起来,笑够了便有人叫嚣:“老师啊!付博恺和顾晓橙是在打情骂俏呢!”

又有人调侃:“老师你可不知道,付博恺和顾晓橙简直是天生一对金童玉女呢!”

博恺此刻已经主动站了起来,而那啤酒肚数学老师貌似是提起了兴致,眯着眼笑嘻嘻地对博恺说:“小付同学啊,优秀可不是早恋的理由哦。还有,这种卿卿我我的事儿,怕是在课堂上做不太好哦。”

博恺不禁伸手捂脸,面对全班集体的哄笑觉得丢脸的想挖地洞,心中长叹一是不顺诸事不顺。身旁的顾晓橙虽已经因为习惯同学起哄不那么害臊,但是看着她的恺恺如此这般难堪,心里自是觉得对不起他,脸上也是一脸歉意。

好巧不巧,这时候,下课铃响了,只见讲台上的胖老师抱起书提起水杯乐乐呵呵地走出教室去,一边走,嘴里还刻意喃喃:

“哎呦呦,现在的小年轻不简单啊,吼吼吼……”

午休过后,朱槿从寝室出来准备回教室上课。

因为诗雅是通校,朱槿寝室里的几个女生又都和她生疏,所以每天出寝回寝朱槿都是孤身一人。

和诗雅在一起时,朱槿总觉得热闹又欢乐;而一个人走的时候,她也谈不上多空虚,背背单词和知识点或者想想之前写卡壳的文,不知不觉就打发掉很多时间。

而今天,她冷不丁想起了林奈生。

准确地说是林奈生之前在面馆跟她说的那些话。

她记得那天,林奈生突然一反往常地打断了她的话,而他所说的话确实让她百般震慑。

他说他的妈妈就死在南城第三医院……

“很巧,母亲车祸去世那年我也是六岁,刚上一年级,现在算算已经快过去十八年了吧。那时候我父亲的事业才刚步入正轨,他整天忙于工作,忙于应酬,忙于为了一纸又一纸的合同和形形色色的人推杯换盏,所以他三天两头不回家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上学放学是妈妈接送,吃饭睡觉也是妈妈陪着,后来我喜欢上创作也是受妈妈的影响。

“她大学念得出版专业,毕业后在杂志社做编辑。她是个很有眼光的编辑,提拔了很多至今都还享有名气的作家,记得我小时候她一找到好的文章就会念给我听,就像念睡前故事一样,于是我从小就耳濡目染,对文字很感兴趣。”

朱槿觉得意外,意外林奈生竟能如此真诚地向她倾诉自己的身世,他甚至告诉她他的母亲会出车祸是因为父亲的出轨背叛。她亦觉得有些惭愧,林奈生把自己的心事毫不避讳地告诉了她,她却故意有所隐瞒,不愿一五一十地吐露心声。

她鲜少和别人提起自己的家庭,林奈生算是个意外,但也包括林奈生在内,甚至博恺和诗雅都不知道她深埋在心中的那个秘密。

她告诉林奈生自己的父亲离开了自己和母亲,而这个“离开”可以引申为死亡、与母亲离异,甚至其他种种含义。而它真正的深意,郭兰不让说,朱槿不愿说,毕竟她们甚至希望朱鸿是死了,也不愿向任何人承认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亲,自己至亲至近的人,他是个杀人犯。

朱槿深深地记得,那一年朱鸿被抓获后,母亲卖掉了当时的房子花光了所有积蓄,只为请一个好律师为爸爸打官司。妈妈哭着喊着说父亲是有苦衷的是被逼的,每天都低声下气地四处求人,这家律所那家律所四处奔走,整个人都憔悴得不像人样。大概是上苍有眼看到了母亲的辛劳,父亲最后总算是被法院轻判了,但也要在监狱中度过漫长的十六年。等到一切落幕,母亲带着朱槿搬离了之前生活的县城,毕竟再生活在那里难免遭人唾骂。

再后来,母女俩在南城的一个郊区小镇安顿下来,一晃十一年过去了,而曾几何时那场腥风血雨般的浩劫,朱槿仍旧历历在目。

朱槿算过,朱鸿出狱那年她也差不多该大学毕业了,而这十六年来缺失的父爱,该拿什么来偿还?

走在校道上,朱槿心中愈加难受,她感觉胸口似乎堵上了一口恶气,吐不出也咽不下。

她倏地又想起那日与林奈生分别前他说的一席话。

他说:“朱槿,我突然告诉你我以前的事你可能觉得唐突,可我只想告诉你这样一个道理: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故事情节或许温暖美好,或许感伤悲戚,但到了故事完结,我们的情感又都会归于平淡。就像他们说的,我们不能把快乐带进坟墓,也不会让悲伤伴随我们入土。或许现在有些事情把你压得喘不过气来,但你不能纠结,就像有些时候,认真你就输了。

“你要记住,永远都不可以活在过去,输给命运。”

不要活在过去,输给命运。

朱槿一面低声喃喃,不知不觉就到了教室。

丁香摄影工作室。

“新娘想要梦幻浪漫的效果……好的,好的……这个您大可放心,我们工作室虽然年轻,但我们的摄影师和工作人员都是极具专业素养的,况且年轻人对艺术也有独到的见解嘛……到时候麻烦您带着新娘亲自来一趟,我们的工作人员会与你们详细洽谈拍摄计划……嗯,感谢聂老板对丁香的信任,这是我们丁香的荣幸……”

挂掉电话后江素柔长吁了一口气,收起方才斟字酌句的礼貌小心,随即又弯起一抹明丽的笑意,提高音量对大家道:“等忙完这一单,我请大家吃大餐!”

听到这一鼓舞士气的消息,正沉迷p图的众人瞬间从电脑前弹了起来,男生们相互击掌吹着口哨,女生们则围在江素柔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工作室平时没少聚餐,可大多数时候也都是aa制,包括总监江素柔在内也很少主动请客,这一次倒是百年难遇。

丁香是去年落成的,由江素柔牵头,几个主创人员也都是她的大学同学,从摄影器材、服装、道具,没少费钱费时。或许是因为团队过于年轻难免遭到质疑,这一年来工作室能接到的拍摄几乎都是小打小闹,甚至完全偏离江素柔之前设定的路线。而这次聂氏总裁聂勇与其娇妻的婚纱照竟破格选择了丁香,这对于整个工作室来说无疑是前所未有的好机会,这不仅是一笔前所未有的大单,更是推广丁香的活广告。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已经接近下班时间,身旁的小刘问素柔要不要一起去吃步行街新开的一家养身汤锅,素柔却以腿脚不方便为由婉拒,“不了,我腿还没好,你们几个去吃吧。”

她正关着电脑,小刘却在一旁揶揄道:“佳人有约,俊男来接,我的天,今天比昨天还帅哦……”

江素柔一愣,然后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只见一身蓝色armani休闲西装的林奈生正清隽挺拔地立在自己眼前。

“最美的江总监,小的们先走喽……”

小刘很快给众人使了个眼色,之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大家纷纷外撤,笑嘻嘻地全部溜走了。

于是整个工作室里只剩下江素柔和方才赶到的林奈生,气氛安静得有些许诡异。

“走吧。”林奈生面上并无异样,一边说一边靠近,“你的担架呢?”

江素柔看了看他,然后把桌子上的东西往抽屉里一塞,喃喃低语,“你可以背我吗?像小时候那样……”

“素柔,”林奈生浅浅地叹了一口气,“不要这样,别总拿小时候说事,我们现在都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东西都变了不是吗?”

江素柔撑着办公桌挣扎着站起来,咬了咬唇,道:“我没变,我还是那个江素柔,是你变了,彻彻底底地变了……你变瘦了,变帅了,也功成名就了,所以你觉得我再也配不上你了,对吗?”

林奈生有些郁闷,恨铁不成钢地道:“素柔,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你配得上任何优秀的男人。”

“奈生,求你,别再口是心非了。”江素柔往前踉跄了几步,“我都明白的,你不用再说了……我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你可以不用每天来接我了……”

这些年,江素柔曾无数次向林奈生明示暗示过自己对他的心意,告白的话说过很多次也极尽各种方式,或委婉含蓄或大胆示爱,可林奈生从来都是无动于衷,不是拒绝就是不置可否,这一切是不是说明当年的约定只是她江素柔的自作多情?

儿时戏言。

这话可真够叫人心凉。

“猪头!快看啊!你们小说社的杂志出来啦!”

刚进教室,朱槿便注意到教室里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本米白色封面的刊物,而诗雅则举起一本冲她一通乱挥。

朱槿走到位置上,心里先是一惊又是一喜,心想总算是到了努力过后有所收获的时候了。

南中很注重校园文化建设,凡是文学类和艺术类的社团都有创办杂志的权限,一学期一本,经费一半由学校承担一半由社团向社会拉去赞助。小说社创社以来出版过刊物近十本,不仅在校内收获好评,作协也有不少作家老师对此赞赏有加,甚至这些由学生们主编的刊物还屡次荣获全国校园报刊建设奖项,口碑可以说是相当不错。而这本新出的杂志对朱槿来说可以说算得上是意义非凡,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参与杂志编排,而非单纯投稿刊载文章。

然而……

“可是猪头啊,编辑栏里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啊?”

诗雅说话的时候,朱槿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一瞬间,仿佛一腔火焰都被冰凉的水浇熄,只剩下厚重的失落感。

是啊,她怎么忘了,自从上一任社长将社团交给谭晓珊后,小说社的绝大部分决定权都在谭晓珊手里,而这本杂志最终的定稿也是孙梅托谭晓珊送给学校的。

朱槿只觉得委屈,杂志从收稿到排版,自己没少花功夫,耽误了近两个月的午休时间。谭晓珊虽是老师任命的主负责人,可她大多数时候也只是把任务分配下来,而自己只用做统筹工作。所以她就刚好以此为便利,把朱槿的名字直接就删去了。而且以参与编辑的其他社员的名字都保留的情况,朱槿大可断定谭晓珊是故意针对。

“猪头!你的文章呢?!为什么连你的文章都没有了……”

朱槿将杂志重重地合上然后一把扔进抽屉里,既失落又愤怒,咬紧下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在一些人的眼中都是错的。她无法得到他们的尊重和理解,更难以融入他们的圈子,只能活得忍气吞声却连最基本的我不犯人人不犯我都不行。在偌大的南中,除了诗雅,除了博恺,没有人会和她交心,甚至没有人会瞧得起她。好一点的时候,她是空气是不起眼的尘土,人人从她身边走过都可以熟视无睹;可大多数时候,她便是那些人的眼中钉是肉中刺,她甚至不敢因为那些别人羡慕的荣誉而感到骄傲,因为她哪怕有一丝丝的高调,都会被人以看似平常却无比残酷的方式碾压。

除了隐忍,她别无选择。

诗雅见她一直不说话便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跟前,惊讶地发现了一滴眼泪从女孩的眼角滑落下来。

朱槿抬手想擦,诗雅却大力攥住她的手臂,“猪头你别急,我去帮你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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