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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尔墩传》第一回 窦尔墩问斩 萨布素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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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康熙二十二年秋天的一个上午,在北京刑部大牢通往菜市口的大街上

,上千官兵押着一辆囚车,缓慢地向前走着。铜锣开道,衙役吆喝,轰鸡赶鸭子似的,驱赶着大街两边挤得水泻不通的看热闹人群。囚车里的囚犯衣不遮体,蓬头垢面,早已被折磨得没了人样儿,满身的伤口还在不断的往出流着血

。背后插着的木排上,一个大大的斩字下,窦尔墩三个字格外显眼。

菜市口早已搭好了监斩台,台上的监斩官真像活阎王一样,手里握着生死

大权,面无表情,冷酷得令人发怵。整个刑场数千官兵把守,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可见被斩之人的重要性。那些黑压压看热闹的人群,都被那些持刀舞剑的官兵挡在圈外。刽子手用下巴颏儿拄着鬼头大刀,赤膊着上身,酒气熏人,眼珠子血红,真像一只饿极了的野狼,蹲在哪儿等待着猎物。囚车押到,狱吏打开车门,把重镣重拷的窦尔墩从车上拖下,几个人硬按住背着跪在监斩台前。

“二东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拼命挤出人群,因挣不脱官兵的扯拽,跌坐在地上失声哭叫,“二东啊,我的儿!你咋这么傻呀?娘我都是土埋脖颈的人啦,就让我死在狱里,你咋还把我换出去,让我这白发人送你这黑发人哪

……”

“娘,娘!”窦尔墩一见母亲,立刻泪如泉涌,也拼命地从按着他的官兵手中边挣脱边喊叫,“你老为儿子受了一辈子苦,儿子我又连累你老入狱,眼看着你老在狱里受罪,我这当儿子的心里能好受吗?我把你老换出去,宁可我这当儿子的死,也不能让你老在狱里受罪!”

“胡说!”窦母因官兵的阻拦,便急得跪在地上,两手拼命的扒着沙土:“

你是为了穷苦百姓才同官府作对,你要死了,那些跟着你的穷苦兄弟咋办?”

“娘!”窦尔墩重铐重镣,又被四五个官兵硬按着,一动都不能动,“不孝

儿子不能给你老养老送终,你老往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管教好你的两个孙子呀

!”

“儿呀!”窦母早已哭成了泪人,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二东,我的…

…”

“爹!”人群中挤出两个半大小子,其中一个扶起窦母,另一个把装着饭菜

碗筷的竹篮隔着官兵放到窦尔墩面前,用衣袖不断抹着眼泪,“这是给你的上路饭,你吃饱了,到了阴间见到我娘,跟她说一声,你们的仇我和飞豹会给你们报!”

轰!轰!轰!三声炮响,监斩官拔下令箭,朝地上一扔,高声喊道:“时辰

到,行刑!”传令官立刻跟着喊:“行刑!”刽子手马上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

,双手举起大刀,就在刀刚要往下一落的当口儿,忽听人群外有人高叫:“圣上有旨,刀下留人!”

紧接着,几匹快马飞驰而来,马到近前,一个太监翻身下马,傲慢地掸掸

袍袖,一甩辫子,这才展开圣旨,摇头晃脑拿腔拿调的念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朝廷钦犯窦尔墩因聚众谋反,盗御马,劫皇纲,朕钦点死刑。问斩之日,黑龙江将军萨布素亲自求情,朕决定免其死刑,流放黑龙江从军,交萨布素管理。另将其母和两个儿子咱收做官奴,待日后窦尔墩在边疆立功后再赎回。钦敕!”

“儿子,真是老天有眼哪,皇上赦你死罪啦!”第一个惊喜的是窦母,见官

兵都已撤后,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住窦尔墩,用手轻轻的擦拭着儿子身上的血迹,“二东啊,咱们和萨将军素不相识,他敢冒杀头之罪向皇上求情,这救命之恩,咱的好好报答呀!”

“娘,儿知道。”窦尔墩也是热泪盈眶,却用衣袖替母亲擦拭着双颊上的热

泪,“娘,萨将军驻守在黑龙江,听说那里的罗刹国老毛子经常派兵侵犯咱们国家的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儿子到了那里,一定要多杀入侵之敌,以报萨将军知遇之恩!”

“儿子呀,”窦母哈腰捡起刚才窦尔墩吃完离别饭扔在地上的一个白底兰花

粗瓷大碗,永手捧着地上的泥土装了一碗,随后又用嘴咬破中指,将鲜血滴到碗里的土上,双手捧着碗递给窦尔墩,“你要远赴边疆,咱家里穷,娘没啥送你,只给你这碗带血的土!儿呀,这碗是咱窦家人的心,这土是咱国家的根,这血是老百姓的情。儿呀,娘希望你到了边疆,能为家争荣,为国争光,为老百姓争气!”

“娘!”窦尔墩扑通跪在地上,双手捧着瓷碗,邦邦邦给母亲磕了三个响头

,将碗举过头顶,发誓说:“娘,请你老放心,儿子会把你老的话牢记在心,决不会给你老丢脸的!”

“老人家,”一个顶盔贯甲的将军从马上跳下,把马缰交给随从,走过来单

腿跪在窦母面前,恭恭敬敬地连磕三个响头,站起身又深施一礼才说,“老人家,我叫袁天觉,是萨将军部下的文墨主管,是奉将军之命来接你的儿子。老人家,古有岳母刺字,今有窦母赠土,方法虽不同,目的都一样。老人家,请你老放心,我代表黑龙江戍边的全体将士向你老保证,决不会丢掉祖国一寸土地,也不会让敌人踏进国土一步!”

“那好,袁将军,我就把儿子交给你啦!我儿子今后要是遇到什么难处,

拜托你多帮帮他!”谁也没有想到,窦母说完,竟一头朝着那搭监斩台的木柱撞去,由于用力过猛,头颅撞碎,当场死亡。

“娘!娘……”窦尔墩奔过去,抱起母亲尸体,痛不欲生,“娘,娘,你这

是为啥?你这是为啥呀?”

“奶奶!奶奶!”窦飞虎和窦飞豹也都扑到窦母身上,失声哭叫,“皇上都

免我爹死刑啦,你咋还……”

“大侄子,人死不能复生。”袁天觉也泪流满面,可他却用手背抹去了泪水

,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塞到窦飞虎手中,“大侄子,你奶奶她老人家是怕你爹惦记她,不能把心全用在保国戍边上,她老人家才走了这一步老人家的爱国之心可昭日月呀!大侄子,我军务匆忙,身上没带多少钱,这一千两银票你拿着,厚葬你奶奶!”袁天觉说着,又转向哭得死去活来的窦尔墩,用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肩头,“窦大哥,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伯母刚刚过世按理你做儿子的应该在家尽孝。可军令难违,你又是流放之人,没有自由之身。窦大哥,真是对不起,伯母的后事只能交给两个侄儿办理,咱们得走啦,萨将军还等着你一起去边关!”

窦尔墩点点头,依依难舍地用衣袖抹了抹泪水,小心翼翼地把窦母的尸体

平放在地上,又把窦母没有闭上的眼睛轻轻合上,随后又跪在地上邦邦邦给窦母磕了几个响头,话没出口,热泪又禁不住流了出来:“娘,原谅儿子不能给你老守孝,你老放心走吧,儿子会按照你的话去做的!”窦尔墩说完,又拉过两个儿子,用手轻轻的给儿子擦去满脸的泪水,面对爱子,真有一肚子话要说

,可话到嘴边,却只嘱咐了几句:“飞虎,飞豹,别忘啦,年头约尽给你奶奶和你娘上坟烧纸呀!”

“爹……”

“儿子……”

窦尔墩抱住两个儿子,两个儿子抱住窦尔墩,爷三个又禁不住放声大哭起

来,在场的人也都无不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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