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甘心!
即使从来不曾在父亲身上感受一点温暖,即使二十年里有十五年被当做一个质子关押在南燕,即使他弥留只能取作笑柄……
即使如此,那股生生不息的大楚血脉和身为太子的矜傲也在无时不刻地提醒他,不将南燕取而代之,他不甘心!
耻辱比耽乐更可怕,二者都可以催生恶魔,前者除却前进,退则无路可走。
一阵扣门声惊醒了和衣而眠的易烊,家仆年氏催行,刺配之行迫在眉睫,凭湘王给易烊千玺出的第一道难题,是治理西北沙荒,同时抗击外奴。
这一计不疏于考虑,西北小镇汤楚,距离大楚故国最远,也远离南燕政治中枢汲都,环境艰苦,难成气候。
再醒来时,那点微不足道的酸楚和悲怆被吞卷入腹,易烊扯了发带匆匆系好,匆匆地被揪上一条茫茫的征途。
随从几人,都是跟随公子易被质于汲都十几年的智士,特别是长者陆和,当年牵着小小的五岁孩童入燕,现下已是梨眉艾发。
一辆小小的羊车停在宅院门前,公子易小心搀扶陆和上了车,转身看着几位跟随自己小半生的智士,多半生出一丝怆然。
“酒逢知己千杯少,可如今,公子我已经没有办法和你们举杯推盏了。”
公子易从袖中取出一袋碎银,推至为首武士周央面前:“易无以为报……”
智士皆为公子才气折服,现下竟被时境逼得不得不选择离开,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公子易如此相信他们,他们又怎能贰主?
众人纷纷敛袖而跽,声震河山:“愿随公子一世!”
周央握住公子易的手及钱囊:“公子,我等随你漂泊已逾十年,交情之笃,您不会不知。
而我等若离开公子,也不过生于编伍,而常常挂念那些从于公子的时间罢了。
若我等在身边,也好过日日提心公子啊!”
夜里的风太烈,吹得公子易分外萧长。他慢慢地抽出手,带着一贯谨慎而严肃的目光,轻轻折下腰,为这些智士深深地作揖。
周央等人也知道他心意已决,不再推辞这点簿资,只是和公子易对揖,以当他们最后一别。
黎夜与前路一样漫长。不知挚友一别,何时才能相见?公子易上车时,陆老早已和衣而眠,不过即使是假寐,他也不忍拆穿。
他从一旁包袱中抽出一件长衣,轻手盖在老人身上。但当他的手掠过陆老手腕,却被狠狠抓住了。
陆老的眼神穿过黑夜里重重的深渊,像张密网一样裹住易烊。
他展开公子易的手,缓缓写下了一个字。
车外是郊野烈烈的冷风,车内是两人似乎被冷风吹得发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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