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维尔，今年的新生接待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带领学生会的成员为学院的各项事务添砖加瓦，作为院长我会很感激的。”瘦小的白胡子老头对面前恭敬站好的女学生说道。

身穿黑色学院制服的奥利维尔·海森堡是常驻学生会长，和这个国家、这片大陆乃至这个世界和无数平行世界中的学生会长一样，每一所学院都会选中学习成绩和人际关系都非常优秀的学员担任这一职位。

当然，如果学生会长在品学兼优的同时还拥有深厚的家庭背景，那就再好不过了。尤其是在纳尔彻斯塔德这个炼金国度，倘若能和三大炼金家族之一的海森堡家产生些许的联系，对于任何一所学校来说都具有极大的优势。

“我明白，院长。学生会已经在做准备了。”奥利维尔点头答道。

“很好。”法扬斯·奥斯维辛院长赞许地点点头，说：”今年的学生和以往有所不同，普通家庭的孩子不了解的事情有很多。在这一点上我希望你们能提供帮助。”

的确如此。奥利维尔不由得暗叹院长考虑周到，自己在学生会这边仅仅安排了和往届入学仪式相同的规格，却丝毫没有想到平民学生和老牌炼金家族子弟的差距。

明天就是入学仪式，留给学生会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奥利维尔虽然不清楚平民们日常的活动都有些什么，但她知道只要把平时家族里的享乐主义者喜欢的活动取消掉，就能办起一次正常的开学典礼。

第二天的下午，从车站匆匆赶来的罗杰特出现在奥斯维辛炼金学院的大门前。

罗杰特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旅行装在队伍中格外扎眼，排在他前后的都是衣着光鲜的贵族子弟。这倒不是学院有意将贵族学生和平民学生混在一起，而是罗杰特正好错过了同类们入学的时间，反倒和一群刚喝完下午茶的年轻贵族们撞在了一起。

这些优秀的炼金学徒自幼受到家庭环境和良好教育的熏陶，在相互接触的时候会表现出平和友善的一面，似乎他们每个人都以中古世代的圆桌骑士作为品格上的楷模。

然而这不代表他们对另一阶层的同龄人会抱有多少善意，罗杰特听得很清楚，有几个人在故作小声地挖苦他的穿着打扮，又有几个人在说他是个从山里跑出来的乡巴佬。

一般来说这时我应该生气的，罗杰特心想，但其实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他故意用力拍打着亚麻长袍上的土灰，吓得两边的人急忙躲开他。

“我就是一个套着麻袋的乡巴佬，没错!”罗杰特在恶作剧式的反击之后心情大好，他俨然摆出一副不做不休的架势，让那些从没和佣兵打过交道的年轻贵族们退避三舍。

几年的佣兵生涯让罗杰特学会了先观察再行动，而现在他这种冒失的行为很可能导致在未来的三年里面临被孤立的局面，这与他一向推崇的谨慎做法背道而驰。

但罗杰特有着自己的考量。如果因为在入学仪式上大闹特闹而被勒令退学，他就有机会重获自由，跟着奶酪佣兵团继续四处探险的生活。

不过很显然，在故事的开始就让罗杰特遂了心愿未免太轻松了。一位三十岁左右、头发乱蓬蓬的年轻教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说:

“那个套着麻袋的乡巴佬，跟我过来。”

罗杰特只好跟着这位不明来路的老师离开了队伍，虽然他知道现在反抗老师的安排对退学更有利，但炼金术师们脾气古怪，难保在正常的退学程序之前会不会发生其他不愉快的事情。

不愿意冒险的罗杰特只好试着得到更多的信息:”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还没报到呢。”

“哦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负责测试新生知识水平的路易德布罗意。”

“可是德布罗意老师，我不是应该先报到再进行这一项吗？”罗杰特表示不解。

德布罗意打开走廊尽头的大门，随口说道:”你本来还应该遵守学院的礼仪，和其他同学友好相处呢。”

罗杰特被他噎得哑口无言。

“好了，这其实是很简单的入学考试。但是对于你来说，鉴于你刚才粗鲁的表现，如果不能在考试中证明自己的价值……”德布罗意老师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观察罗杰特的神情。

然而谁能想到这小子脸上竟满是期待和兴奋？

“不管怎么样，考试开始。众所周知炼金术分为元素学、魔药学和阵图学三大门类，通过入学考试可以让学院对你们擅长的专业重点培养。”德布罗意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现在第一题——炼金术的最终意义是什么？”

罗杰特略加思考答道：“我才十六岁，我哪知道。”

“……退魔合剂的材料都有哪些？”

“商店卖五十银币一瓶。”

“不对。拉夫罗夫炼成阵的中心结构包含几个回环？”

“老师，什么叫拉夫罗夫炼成阵？”

……

一百道题答完，德布罗意老师已经对自己过去几十年生命中形成的世界观产生了怀疑。他的确见过在入学考试中成绩不好的学生，但那些孩子在奥斯维辛的培养下同样成为了优秀的炼金术师。可是现在眼前的罗杰特绝对称得上是史无前例的差生了——他不但完美地规避了所有的正确答案，甚至连答案的方向都一无所知。

零分啊零分，到底是怎样的学生才能答出这样的分数？

结合这家伙之前听到“退学”的时候异常的表现，德布罗意不由得开始怀疑是存有竞争关系的其他炼金学院暗中作梗，想让率先招收平民炼金师学徒的奥斯维辛自讨苦吃。

不过考试还没有完成，罗杰特跟着老师来到隔壁一处空荡荡的房间。房间的尽头是一台靶子形状的炼金装置，两侧则立着一排黑曜石雕像。

罗杰特以前听雷诺团长说过，黑曜石是一种对魔法极其敏感的材料，因此在法师国度常常用它来制造监测魔法能量的装置。炼金术师为自己所掌控的力量感到骄傲，魔法就理所当然地被视作一种旧时代的残留，想必在这所学院中是被绝对禁止使用的。

“这里是战斗测试区，规则很简单，你只需要用出自己擅长的炼金术，朝那个靶子丢过去就可以了。”德布罗意老师介绍道：“虽然你刚才在理论考试中表现很差，但衡量一位炼金术师成功与否的标准并不单一。”

罗杰特点点头，从口袋里抽出墨水笔，在半空中熟练地画出一个规则的六边形。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握着笔的右手仿若闪电般在面前飞速划过，一道道直线和弧线很快组成了一个与肩同宽的精密法阵。

在德布罗意惊愕的时候，罗杰特的墨水笔完成了最外圈的圆环，闪烁着耀眼白光的能量瞬间被激活，汇聚到中心的六边形时转了三圈，随后形成一道亮瞎眼的光柱朝靶子轰击过去。

等到光芒散去，靶子形状的炼金装置发出一阵悠悠的声响：“目标炼金术为拉夫罗夫炼成阵，测试总强度上限为十级，目标炼金术强度为六级。”

德布罗意老师顶着满脑袋的问号上下打量着一脸淡定的罗杰特，他此时既惊诧于对方小小的年纪就能用这么熟练的手法完成结构复杂的阵图，又对刚才罗杰特在基础知识考试时截然不同的表现感到疑惑。

思索良久，德布罗意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应该给新生学员点评几句，于是他轻咳一声说：“咳咳，考试算你过了，但是你明明会画拉夫罗夫炼成阵，怎么会不知道它有几个回环结构？”

罗杰特看着老师满是求知欲的小眼睛，无奈地说：“所以我刚才问您什么是拉夫罗夫炼成阵啊……我一直管这个阵图叫第七十七号白光。”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吗！德布罗意觉察到了两人之间深不可测的思维代沟，只好打圆场说道：“年轻人喜欢帅气的称呼可以理解，但是也不要忘记阵图的学名。如果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你可以回去完成报到手续了。”

“那我是不是还得再排一次队，老师你这是坑人啊！”罗杰特忿忿不平。

德布罗意同样咄咄逼人：“废话，你这种基础知识得零分的学生没被开除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