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都是你在背后搞鬼！”罗杰特感到背后一阵凉意袭来，对方早在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六边形阵图背后的关联，可一直到现在，他还都被蒙在鼓里。

信息的绝对不对等让罗杰特实在难以发挥——他甚至都不清楚德布罗意的真实实力如何。倘若真如他所说是这个制造以太项目的负责人，那么在奥斯维辛学院的形象无疑是在掩藏真正的目的了。

本来牛顿爵士的一些解释还在消化当中，现在又突然杀出来一个隐藏许久的德布罗意。饶是老成持重的优秀炼金术师，也很难接受这么多突然的信息，何况罗杰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罢了。

“你是鲍利的……我想想，伍尔福德家族是历史悠久的魔药师家庭，到了鲍利这一代阴盛阳衰，除了他之外就还有七个姐姐。”德布罗意捏着下巴说：“本来很难理清楚他的那群外甥们都是谁和谁，可你是东方裔，应当是劳拉和那个东方炼金术教师的孩子吧？”

“……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但这件事和他们没关系。”罗杰特按捺住冲动，低声说道。

诚然，自己和舅舅如此明目张胆地涉足六边形阵图的研究，且不说国家炼金术委员会出于各种目的禁止了它，光是禁忌的东西本身就很危险。

如果它只是鲍利在技术上的突发奇想倒还没什么关系，无非是他们两人在使用的时候多加注意就好了。

可是现在看来，六边形的画法似乎早已有之，而且罗杰特从鲍利那里学来的仅仅是冰山一角。

少年倒不是想纠结鲍利·伍尔福德是否抄袭了谁的构想，或者欺世盗名把发现的东西当作自己的原创，最让他担心的是阵图背后本就藏着的威胁。

现在好了，危险已经摆在他面前了。

“不要那么紧张，我又不是来杀你的。”德布罗意还想宽慰罗杰特，忽然瞥见地上那摊被白光烧得血肉模糊的东西，挥手示意手下把它清理干净，接着说道：“是鲍利告诉我的，亲口告诉我的。”

“不可能！鲍利舅舅怎么会和你这种人……”罗杰特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是你胁迫他的吧，到这种地方为你的邪恶计划工作，还害他也被以太感染了！”

“对，都是我的错。”德布罗意点点头：“这样你就会好受点了吗？如果你敬佩的鲍利舅舅是被人强迫去做了不道德的事，他就是干净的了？你已经在怀疑他了吧，罗杰特，你还不知道鲍利是什么人吧。”

鲍利是什么人，这个问题自从罗杰特见到第一篇手稿以来，就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打转了。

如今，这个德布罗意似乎很了解过去的鲍利，答案就在他的身上。

只不过看现在的架势，想要得到那个答案，看来还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听你们和这个老骗子说了半天，倒不如让我也来给你讲几个故事啊。”德布罗意在对面的实验台上坐下，翘着一只腿说道。

“别听他的罗杰特！”弗雷德里克突然喊道：“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出去！”

“啪！”

一道火光闪过，站在后面的应声倒地，凄惨地哭号着烧了起来。

“你……！”弗雷德里克咬着牙，却说不出嘴里的话。

德布罗意指着他说：“这可是你们海盗的小把戏，不惩罚犯错的人，却对他身边重视的人下手，真是杀人诛心呀。”

接着，他还没等血性的船员们继续反驳，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这件事是我和罗杰特之间的，和你们没关系。尽量假装自己不在这里，我或许还能放你们一条狗命。”

“你肯定是有求于我，才对我这么客气吧。”罗杰特心知肚明，这类人视人命如草芥，和那些传言中为了炼成贤者之石不惜牺牲全城的炼金术师一样，倘若生灵皆为他的实验提供材料，那正是他们这种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不不不，我和鲍利可是旧识了，怎么会伤害他的亲人呢？”德布罗意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但罗杰特看得明明白白，这笑容里的危险不言而喻。

“在讲故事之前，我首先要纠正刚才牛顿爵士的几件错误，或者说刻意的隐瞒。”德布罗意轻蔑地瞧了瞧椅子上的老人，对他丝毫没有尊重可言。

“首先，牛顿不是一个单纯的受害者，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的话里满是谎言和遮掩。他就是建造这里的人，海底的实验室听上去是不是格外美妙？”德布罗意讥笑着说：“‘只有不寻常的地点，才配得上我们神奇的发现’，这可是他老人家对我们那些年轻人亲口说的——瞧瞧他，现在多神奇啊。”

牛顿却好像是睡着了一样闷声不吭，垂着头不敢和罗杰特对视。

“另外，以太是超越物质的能量形态，我们只成功过一次——那是鲍利做出来的，在他死了以后估计也很难再重现了。而那次实验的成果就在你眼前，也可以说我们通过一次成功，让以太得以量产化了。”

德布罗意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了那么多的不正经，不知滋味的回忆让他看上去多了一丝伤感的情绪，似乎他在压抑着愤怒。

“你说的太宽泛了，我听不明白。”罗杰特只觉得突然间听到了太多的事情，却没有一个整理它们的头绪。

“以太是一种能量，但它同时还是催化剂，可以把物质不断转化成能量，也就是它自己。”德布罗意解释说。

“这不就是说，以太最终会吞噬全部的物质，让我们的世界充满以太了？！”罗杰特惊到。

“但世界的最初也是以太，它只不过会把世界按照自己的意愿重组罢了，更何况这种转化过程极其缓慢。”德布罗意指了指牛顿说：“要一次性摄入大量的以太，再过个十年的时间，才能把一个人变成这副模样，恐怕光是把这个岛转化成以太都要几十年的时间吧。”

“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罗杰特想象着几十年后漂浮在海面上的以太岛，它将时刻威胁着大陆上的全部生物乃至土地和水源，一切物质都是以太的吞噬对象。

“当然是为了真理，这不就是炼金术师穷其一生都要追寻的东西吗？”德布罗意哈哈大笑：“如何，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这样说教了？”

“至高真理如何如何，拯救人类如何如何，这些借口我早就听够了。”德布罗意冷笑道：“我们当时是被挑选出来的、最有天分的炼金术师，被人告知能见到最伟大的炼金术师艾萨克·牛顿，还可以在他的指引和教导下探索‘至高的真理’……”

“而后我们就来了，到这个荒岛暗无天日的地下，没日没夜地工作，美其名曰叫‘开发你们终极的潜能’。”

“结果呢？”罗杰特问。

“如你所见的一样，都是全天下最伟大的骗子一手策划的永生阴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