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小心翼翼地抱着穆轻吟，和秋山君南客一起迅速退出结界，无暇顾虑另一边那死一般的寂静。

周尘儿的神情又惨败了数分，脸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晕，即便胭脂依旧红艳却难掩朱唇下的颤抖。

这回她嘴角缓缓扬起的弧度不再是冷笑了，而是苦笑。艰涩的苦笑。

“大兄，还有……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周独.夫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地上，不去看她，云绾的神色则十分复杂。她刚刚亲眼看见了，那个天资傲人的少女，那个容貌像极了自己和无忌的少女。可却是眼前之人——自己阔别数十年的亲妹妹，使得那个少女重伤昏迷，血染白衣。

周尘儿为什么恨穆无忌、以及恨自己；周尘儿为什么想让陈长生和穆轻吟死……她都知道。

甚至，她都没有任何理由指责她。

“对不起。”

也许是一时的冲动，也许是积压在心头无数时日的愧意，云绾静静地看着周尘儿，说出了这句话。

也许是没了大兄目光的压迫，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心中一瞬间破土而出的什么东西，周尘儿冷哼了一声，如剑的目光射向云绾：“若是方才，我可以理解为你是为了救你的女儿……不，你们去了圣光大陆这么多年，若是想救她，哪里用得着这种违心的方法。所以，这算是什么？”

“……不算是什么。其实若是从前的你，再恨我，又哪里会这样呢。”云绾的语气已经称得上是低落了。

倒是周尘儿好像被她这番话激怒了，声音陡然高了些：“从前的我！从前的我早已经被你和你的夫君毁了，难道你敢说，如今的你，还是从前的你么？”

周独.夫终于抬起了头。这位星空之下的最强者，素来玩世不恭，此时的神色也是极其认真，隐隐有着沉重。

“尘儿。”

岁月仓促而过，昔日少年的倜傥自然不再，周独.夫的声音已经少了青涩，多了沉稳，却还是让周尘儿的心神一晃。

“可你终究错了。”

错了……？

一片冰凉从眼角滑落，眼前氤氲着一丝朦胧。

她原本以为，这么久了，她的手上沾染的鲜血只怕数也数不清了，她的心早就冰冷如硬铁，哪里还会有泪水呢。

可是今日她方知道，她还是会哭的。

她对那埋藏于心底，自己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依然难忘；她对那温柔体贴，对她关怀备至的兄姐依然眷恋；她对那从前亲密无间，如今却形同陌路各自为主的挚友们、甚至是自己的夫君依然难怀念。

她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很恨穆无忌和云绾，恨他们使得自己家破人亡，恨他们使得自己遍体鳞伤。以至于在看到穆轻吟那么熟悉的容貌的那一刻，她立刻就动了杀心。

可是今日她方知道，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死亡和离去，这些仇恨好似都已经系数湮灭在了她一次次午夜梦回之际的追忆中。

有些感情曾经拥有，就无法面对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