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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鸟之魂》第五节 沙中月,原上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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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伽耶舍尊者问:“既如无根之萍,悠游而可浪迹天涯!何苦因虚无缥缈之信条而上下求索,舍一生而无所憾,苦否?”

白虎尊者答:“汝知信条为何物?乃尔之答案也!信者达,达者兼,兼者济!细思!天下若在掌中,汝在何人掌中,何为掌也?”

僧伽耶舍尊者:“跳脱天下!”

——————-萨伽亚圣女汇编《棘,佛法总章,楞严经》

“谢谢姐姐。”小胖子甜甜地答道,同时将在手里把玩的星瑰银牌递了回去。

女教士被这一声姐姐叫得满脸笑容,略调整了下银牌方位,便重新将之系在了腰带之上。趁着这个机会,小胖子手上动作飞快。只眨眼功夫,陈列在柜台展架上的所有引导册便各有一份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远远看去,简直像是手里捏了一把花扇子。

小胖子不愧是坐度道的学生,不但手速飞快,警惕性也不低。宣传册扇到手之后,他就背后在手,哗地并了扇子。同时礼貌地半鞠躬道别,问道,“姐姐,天梯全程要多久呢?”

女教士以为小家伙是怕无聊,就顺口回答道。

“大概需要半个多时辰,不过贵宾轿箱里有配备影像,浸入设备,虚拟信号也能够接收,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会闷噢。”她猜想这种大户人家的公子,身上必然少不了先进的电子设备。区区用来解闷的功能,不可能没有。

小胖子得了回答,又道了声谢,就沿着方才身后几人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手中一叠宣传册已经不知隐藏到了何处,一双贼兮兮的眼睛从未停止过四下张望。若是一个成年男子这么做,绝对已经被小偷抓起来了,但小胖子的年纪成了最好的掩护。

从扇形的分流大厅顺着两侧都是落地玻璃窗的贵宾通道一路前行,整座俯视视角为无数不同高度的同心圆构成的迷宫,名为沙中月的天梯地面驿站展露出了全貌。饶是小胖子这等在门内,参阅过无数古今知名建筑设计图的数算高手,依然面露惊讶之色,叹为观止。

同心圆一环扣住一环,上下略扁,中心偏厚实,正是贯穿长空的钢铁桥梁天梯的始发轿巷缓冲通道链接区。小胖子每走出几步,便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震动,同时有未能被减震器消弭掉的冲击波传入耳中。

抬头望去,正在此时,中心圆转盘一角弹起了一截三联装管道。锁扣咔哒一声对接上了天梯延伸段的缓冲段后,数道锥形蓝色火焰自管道后冒出,因该是藏纳在其中的轿箱被火焰产生的冲力推入了天梯的缓冲段内。

欣赏完一组弹射之后,小胖子的视线渐渐抬高,越过一截截天梯链接处以钢筋铁骨焊接出的四神兽图样,抵达最上方被笼罩在玻璃穹顶幕墙下的勾月式传送梯和步行通道。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有节奏地敲打着,竟似在估算每一次弹射之间的间隙。

天梯的设计图纸归属于总督府的机总局和科技研究所,哪怕是上下驿站也完全由塔罗尼西亚派遣的技术后援团完全参与。坐度道能量再大,对上帝国,也毫无办法,小胖子也自然无缘目睹天梯设计图了。如今得此机会,自然看得津津有味,暗暗描摹在魂海里。

一道道勾月若越龙门之鲫,短暂地脱离大地海洋的束缚,投身虚空,又复归平那一字长线。恰如当年的霄梯门郎,以自己倔骨顶高纵横的梁柱,将帝国的血液自城下输送至城上。自己却尘归尘,土归土。

尽管天梯贵宾运输段被包裹在蜘蛛网般复杂的支撑结构里,但从勾月通道里电梯上密密匝匝的人群,便可以看出这条交通枢纽的繁忙。只有在一道勾月通道内的人清空,进入下一级后,前一级的人才被允许进入这一道勾月。

这一路走,一路看,很快就抵达了属于贵宾特别区的中心圆大厅。这里依据轿箱的编号大小,分为了若干门禁,方便之后的乘坐。三位肌肉壮汉已经等在了门禁边上,不服盘我嫌弃衬衫太紧,在那一个劲拽领子。软脚虾和无厘头各自把玩手里浮空球,平时在军营可没有娱乐,显然是在看什么视频。

不过几位好歹也是军人,不服盘我一眼就看到了东张西望,乌龟爬似地挪步过来的小胖子。忙戳了戳另外两个人的肩膀,虽说几人都不服气听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家伙的指挥,但至少表面上,还是要表现出基本的尊重。迎过小胖子,几人就过了门禁,在众多荷枪实弹的机械警卫的监视下,进了自己的轿箱。

“实木墙后面,靠近雕塑位置,那个箱子。端掉他能出个最后的关键零件,就可以合成游子弓,箭矢出弦如游子归乡,一往无前,急如奔瀑。十尺之内为归乡法域,扭曲时空,强者能引黑洞显现!”

屏幕上一个戴着迷彩头盔,手里端着长枪,腰上别着短剑,后肩带上别着一支弓弩的军人正在搜索一间居民房。前面正是一堵幕墙。听到耳机中传来的指导声音后,端坐在电脑桌后的康科立马来劲了,一双眼睛死死锁定屋内每个角落。

左手噼里啪啦在键盘上舞成一团,右手在屏幕右侧浮空球投影出的枪支上不安地攥着,咔哒一下推动一块元件。一道微弱的红光陡然自军人身后一道敞开的冰箱门里透射过来,也就在这个时候,砰地一声,军人脚下地板碎裂,整个身形被吞没。

下一秒,屏幕转入地下,军人手中长枪射出一捆锚索,定住远处目标物后,咣地拉扯回来。借着锚索上传来的反作用力,军人腾空而起,左手弓弩连发。

弩箭射中冰箱后一个也戴着头盔的士兵后迅即猛烈爆炸,直接带起一片血雾!而先前那个军人将合金箱子挡在身前,却毫发无损。

“啪嗒啪嗒!先生不愧是狩猎者联盟的长老,如此险境依然从容杀敌夺宝,在下佩服至极!”

康科刚按下保存键,听到耳机中传来的声音后,猛地一怔。整个人从沙发椅上一跃而起,口中下意识喊道:“何人!”

耳机脱落的瞬间,他的双手已经抄起了原先搁置在办公桌底下暗格里的两支短枪。同时整个人一个后空翻向后腾跃过了办公桌上的虚拟屏,大衣领口咻地竖起,护住了脖颈,两道镶金弯月匕首显现在领口之上。

谁知耳机掉落之后,整间屋子都是静悄悄地,康科警惕四顾,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整整齐齐叠放着各色文件,被一个个雕刻得栩栩如生,或是背弓,或是提刀,或是举枪瞄准的泥人军团守卫着的办公桌上。除了仍然在幽幽闪亮的虚拟屏,以及悬浮在投影里缓缓飘浮着的游子弓,并无其他异常。

这一场景愈发让这位身经百战的狩猎者联盟轮值主席深信其中有诈,一边依靠桌子作为掩护,一边暗中启动了安装在眼镜上的红外扫描装置。当地一声,耳机上的电源标示闪灭,虚拟屏上显示着:系统已经与外放蓝牙脱离,启动扩音外放!

“主席!若是游子弓真品现世,您想要么?”

一道洪亮的男音自内嵌在办公桌数个角落里的扩音器里传来,吓得四处瞅的康科一个激灵。慌忙一边戒备着,一边踢出一脚,隔空切掉了智能办公桌延伸到他身下的供电系统。火花四溅,更大的噪音却从他面前的图书墙柜里传了出来。

“啾!”尖锐的鸟鸣声,穿云破雾,落在日月湖边一群敲锣打鼓的赤膊汉子身边。欢闹的人群知道又是一位大人物来了,慌忙空出一块地来。使得通往湖心小岛的木筏栈道显露无疑,而另一群静静蹲坐在栈道边的着装各异的年轻人们则纷纷举目眺望。

许久,一只翼展达到数十米的宽的大雕缓缓降落在了打鼓队空出的圆圈里。雕背上一个衣衫褴褛,戴着破毡帽,上衣下裤皆宽大得不像他这个年龄的小男孩慢慢滑落下来。待看清来者是谁后,在场众人,包括原先闭目调息的几个稳重年轻人俱讶异出声。

“啾!”那破布小孩走到乖顺俯头的大雕头颅边,摸了摸一串古怪的风铃项链后塞了兜里一颗红艳艳的果实在它嘴里。大雕发出一声满意的鸣叫,随后便振翅离去。

“喂!你这个要饭的!你来铁贝勒大会做什么,这里可没有什么免费的午餐可以吃,叫回你的宠物走吧。”

人群里一个高大家一头的年轻人,轻佻地跨步到那小孩跟前,讽刺地说道。

“你说它是什么?”破布小孩似乎习惯了大家的嘲笑,并不以为意,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霍然抬头。

“怎么,不就是只大雕。谁还不有只宠物什么。”高个年轻人显然也看到了那只大雕脖子上的项链,想来因该是背驯化过的。

“你再说一遍!”破布小孩似乎生气了,语气加重了不少,却把后面看热闹的众人惹得哈哈大笑。

“我再说一遍?喂!捡垃圾的,你当你自己是谁啊,对别人呼来喝去的。我和你说,看在你那只宠物还是比较乖顺的份上。赶紧怎么来的,怎么滚,我们铁贝勒还要比赛!”

年轻人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只攥紧的拳头从下腹捅了过来。他刚想轻松将之抓住,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捡垃圾小孩一点颜色瞧瞧。却不料下一刻整个人眼前一花,如同炮弹出膛一般砰地弹射了出去,随后咚地一声落入了湖中。

“铛!”演奏到一半的乐队显然被这一幕给吓了一跳,一个拎着响锣的中年汉子,鼓槌忘了松开。摆动的鼓槌敲击在锣面上,把周围人又吓了个趔趄。全场静寂,只有先前那个上前挑衅的年轻人扑腾着上岸的水花声。

破布小孩全然没有闯了大祸的觉悟,收了拳头后,就往其余年轻人落脚处走了过去。

“捡垃圾的,你竟敢对我们无礼,活腻了吧。”

那几个原先就睁开眼睛,目睹了方才这一幕的年轻人都怒不可遏。其中更有一个戴着黑金色手环的年轻人霍然起身,起身几步蓄势之后。

手里拳头舞动,隐隐有象鸣之声。随后他猛地一跺地,高高蹦跳而起,左右两掌作扇状分开。然后想这地上的破布小孩猛抽过去,两扇交加,砂石风卷自平地起,隐隐有执着长矛,端坐在战象上的骑士虚影闪现。

“龙象扇!”落掌之人大声喝道。

“怎么回事?”

同一时间,天际远处。隆隆马蹄声裹挟着众道威严的声音传来,马上众人都穿戴着刻印着古老文字符咒的甲冑和头盔,颈上戴着各式动物头骨打磨成的项链。手中或端着纳有金光夺目的阔柄长剑的沉香木盒,或保存着锈迹斑斑却吹毛断发的双头锥矛的水晶匣子。

是组织铁贝勒大会,并担任大赛评委的黑熊王国各族族长到了!显然马队中有人已经在远方听到了方才那一拳的动静,加快了行进速度。此刻见又有人在酝酿能够产生如此异像的拳法,族长们不得不出言相询,以免事态失去控制。

一年一度的铁贝勒大会汇聚了来自整个黑熊王国的青年勇士,可谓是未来的栋梁之才,绝不能有失。先前要求众人静默等待,就是为了避免擦枪走火事件的发生,不料还是出了意外。

然而,试问蕴藏之势已经放,焉能有收回之礼?空中之人,心里一横,依旧是在风沙之中冲杀了下去!身后摇曳的异像融于风扇之中,使得威能大增。鼓队中以前铁贝勒大赛的参赛勇士都把控不住手里乐器,虽没有脱手飞出,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马队中一位族长,眼中一抹厉色闪过。竟然弃了手中盒子,凌空丢给身后的随从。也不管有没有后面的人有没有接住,双脚在马镫上一点,张开臂膀身形如燕般滑翔向前。其滑翔速度超过马队数倍,甚至有破空之音在他的身躯边爆开,都被盔甲上亮起的符文吸收。

而拳风中被针对的对象,众人讥讽为捡垃圾的小男孩完全不见有慌张之色。依旧是不急不缓地走到挑选好的位置,也不管下面脏不脏就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似若无意地伸出两根手指,抵住一块小石头,挑飞了出去。

虽然目标位置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但对于能够参加铁贝勒大赛的种子选手来说,这点应变能力岂能没有。身在拳风中的那年轻人身形湮灭至,只余腕口处手环一道乌光。说时迟,那时快。追赶中的老族长终究是因为距离过远,慢了一步。漫天砂土将盘坐地上的破布小孩彻底湮没。

离他稍远处的参赛者们都闭目运转自己的功法,散去逸卷而来的狂暴能量潮。众人皆以为破布小孩估计要玩完,却不料那狂潮之中情形突变。破布小孩双指抵住过的地面像是被蛮荒时期的屈原犁耕过一般,数道土浪翻滚隆起,随后一只神骏的土雕冲出。

土雕振翅之间,一切拳风异像如同水波纹般振动消散。空中只余下那个双掌拍下的身影,没有了能量加持,看着颇有些滑稽。随后就在他落到破布小孩前一步的同时,一粒化作黑影的小石子实实惠惠击中了他的胸口。

只听扑哧扑哧两声,手环年轻人穿着的皮甲以及内衬的木铠皆被击穿出一个圆洞,随后更是从中飙出一串血珠。石子本身倒是没有再溅射出来,像是镶嵌在了那人的血肉之躯上。此情此景,看得周围众人目瞪口呆。

而一切消停之际,身着金甲的老族长也堪堪赶到。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手环年轻人,他认出这是他的盟友部族象族的推选出的一位杰出英才。冷冷质问依旧盘坐在原地,甚至开始闭目养神的小男孩。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铁贝勒大会,打伤我盟友族无辜子弟。”

小男孩闻言缓缓睁开有着腥黄色瞳仁的眼眸,盯住对面的那位族长。恭恭敬敬站起行了一礼,道。

“散居牧民子弟,云中相,拜见族长!此前两位选手肆意挑衅,我已按照铁贝勒大赛赛前规章,只出一招略加教训。若有唐突,还请族长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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