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阳光越来越盛,金陵城里的子民们都被晒满面通红之际,三国的使臣团们也就吹吹打打地进了中山门。
来自草原的马匹不似江南山水温养的好性儿,风和阳光诞生出自由的灵物。
虽不是赏马的行家,可看着这些生来就带着野性的马匹,魏蓁先自就在心里叫了声好。
八百个全副披挂的卡蒙族骑士坐在高头大马上,和着整齐的号子声,作为先锋部队进了城。
这一个下马威,着实力道不小。
金陵城里的子民们看看这些异国的骑兵,又把目光放回在金陵卫的身上。
两相比较之下,总觉得江南的儿郎们少了点味道。
年纪大的人为了宣朝的面子还装着不显,可有些小姑娘们根本遮掩不住。
热辣辣的目光调转枪头,直朝着卡蒙族的军士们上下打量。
这下金陵卫的健儿们可就不太高兴了,一个个羞红的脸庞都变得紫涨。
燥热的天气已经很令人不爽了,眼前的蛮子们还公然抢夺小娘子的爱意。
会骑马很了不起吗?有本事倒是下来比划比划!
霎时间,金陵卫健儿们仇视的眼神,甚至压过了太阳的热度,火辣辣地射在卡蒙族士兵的身上。
卡蒙族人向来坦荡奔放,爱与恨浓烈的像熟成之后的马奶酒,带着热辣辣的温柔。
接收到小姑娘们怀揣着爱意的目光,立时就眉来眼去了起来,还有的不自觉哼起了塞北求爱的小调。
这一番动作,看在金陵卫子弟的眼里,就好比是赤裸裸地挑衅。他们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的,可又碍着公务在身,只能用眼神“回敬”。
正当空气都陷入胶着的时候,有人惊叫出声,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快看那一队人,脸色怎么这么白,嘴唇还红通通的。”
“李大个儿,你帮我们仔细看看,那些人的头上怎么都秃了半个脑瓢啊?”
眼神好的百姓们已经越过卡蒙族军队的尾部,看到了后面的使团。
一队穿着蓝色逐浪纹式样的衣服,梳着半月头的人马缓缓地行来。
当先一个,正是东瀛二王子坂木由松。
“一看你就不关心国家大事儿,”早有人找到那惊叫的源头,恨铁不成钢的教导着:“东瀛人的礼服制式便是此番模样,要涂白脸蛋儿,画红嘴巴的。”
“也不是秃脑瓢儿,人家那发型就是这样的。”
“京兆尹的衙门口都立了告示,把这蛮子的习惯写地清楚,倒要你来大惊小怪,丢了我们大宣的脸。”
经过一番解释,百姓们纷纷恍然大悟,却又用充满同情的眼光看着来自东瀛的使臣。
这世上最可怜的不是丑,而是丑的不自知。
两相对比下来,守着东瀛使团的金陵儿郎们便显得格外挺拔。
眼看着之前失去的爱慕在这里扳回了一程,金陵卫和使臣团队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得到了不少缓和。
之前的两拨太过引人注意,到了高丽使团这里,反倒没什么人跟着看了。
大王子却也不甚在意,他的性格本来就好似隐藏在黑暗里的毒蛇,不喜欢将自己露在明面上。
三国的使臣团队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进了金陵,缓缓向着皇城行去。
魏蓁站在宝庆楼上,静静地看完这一段路程,眼睛里神色莫名。
她垂下脸,转过身点了点头。
暗处的影子晃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顶着肚皮的胖子。
不是别人,正是宝庆楼的大掌柜,暗影军的首领之一,暗山。
平日里喜团团的脸上写满了严肃,“您想好了吗?”
“嗯,我确定要这样做。”
主上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属下自然就不再多说,暗山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不过您至多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半个时辰换算来才一个小时,加上去的路程,真正可以用的时间,不过半盏茶而已。
纵然如此,魏蓁心里明白,这半盏茶时间也是暗山借沈慎之名挤出来的。
宁王不在金陵,他的名头虽大,可要顶着这么大的风险,刑部侍郎始终不能放心。
唐光一家都是板上钉钉的死刑犯,若有个什么差池,他便是诛九族都不能抵过。
“辛苦了,半盏茶已经足够。”
暗山脸上展出熟练的笑容,不管这未来的宁王妃是真就如此想来,又或只是随口一说。
跟聪明人打交道,总归省心省力。
……
刑部大牢,阳光照射不进的地方。
唐墨安靠在墙上,嘴边默默念着什么。
唐光看了眼小儿子,想要靠近,一动却牵着身上的伤,立时疼地嘶了一声。
“父亲,你怎么了?”
这番动静将唐墨安从自己的世界里拽了回来,起身挪到父亲的旁边。
背上有伤,他不得不僵直着身子靠了过去。
看着儿子因为疼痛,不自觉咬住的牙关,唐光心里阵阵煎熬,好似热油淋过,又抹上砂盐。
唐光颤颤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儿子的头顶,又忽然想到伤势在背上,手便悬悬地停在了半空中。
唐墨安见不得父亲这样,低下身子,将头送到唐光的手心里蹭了蹭。
背后的伤口因为这番动作而拉扯裂开,绷带很快被浸湿,再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痛地浑身颤抖,可他仍旧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唐光眯起了眼睛,示意父亲安心。
那痛被这个笑容所安慰,唐光心里的伤口沉了下去,只泛起无穷无尽的苦涩。
有了镇国公府的照顾,皇帝的态度又暧昧不明。
所以即便被罗织了一大堆罪名,唐光一家也总没有受到太差的对待。
唐家的男人和女眷分开关押,牢房尚算干净,一日三餐没甚油水,可终究还算是人吃的食物。
只不过,刑罚却免不了。
从唐光到他的两个儿子,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被提溜到堂上,审不出任何东西,一顿打却跑不了。
“疼……好难受……”
“爹,娘,织娘……我好疼啊”
低低的呻吟声响起,触动了定格住的唐家父子。
“大哥,大哥你醒醒。”
小儿子似乎感觉不到痛楚一般,飞快地挪到大儿子的身旁,小心地擦了汗,又喂了点干净的水。
放下手里的碗,唐墨安一下一下地用手轻抚着哥哥滚烫的额头,如同他还是个小孩子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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