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凌回来的时候,魏蓁刚刚换好药,用没受伤的手捧着一卷医术,读的认真。
看着小妹的伤口,魏凌眼神复杂,呆呆地在门边站了会儿,方才敲了敲门。
慢斯条理地放下书,魏蓁奇道:“你刚刚做什么呢?”
门没关,就是等着魏凌进来,谁知小哥哥却半天没有动静。
“没什么。”魏凌笑笑,避开了魏蓁的目光,手放在桌上握了拳又松开。
小哥哥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魏蓁索性替他开了口:“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自己去?”
魏凌点点头,却依旧没抬眼看小妹,只从鼻子里闷闷地问出一句:“你既明白,还为什么要去?你知不知道……”
越说越急,魏凌只得深吸气,先平复了下情绪。
再张开嘴的时候,只叹了口气道:“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魏蓁摇摇头,抬手倒了一杯酸梅汤给魏凌,没有说话。
两人中间的空气静默了下来,只剩下知了间歇地鸣唱声。
夏日天长,蓝色的天空中铺满大块悠闲的云,轻软地垂在开着喇叭花的墙头。
风从照妆楼前的水面吹过,便带着点莲花的湿气从门口溜了进来。
晶莹的冰块在酸梅汤中沉沉浮浮,却又格外地静谧安宁。
魏凌的心逐渐沉静了下来,舒一口气,重又问到:“伤怎么样了?疼不疼?”
用手试了试白瓷碗的温度,魏蓁抬手举了起来,递给魏凌,示意他喝掉。
碎冰碰壁,叮当作响。
魏凌一口饮干,无奈地看着魏蓁道:“这下总可以说了吧。”
眯起眼睛笑了笑,魏蓁点点头:“夏日里燥,你一路赶过来,若是气不消下去,怕会上火。”
魏凌斜瞪她一眼,一个爆栗子就要打下去,看着妹妹头一缩,方才恨声道:“我若是着急上火,也只怪你。”
“都让你不要自己去了,怎么偏偏不听话。”
那地界,就是他去,心里都会不舒服很久,何况一个小姑娘。
更别说,她还因此受了伤。
“不碍事地,只是一点皮外伤罢了。可若派人去传话,我不能放心。”
“唐家也值得我这样做。”
不仅仅是为了唐墨安,更是为了唐光。
镇国公府于唐光失势,只作壁上观,已经失了信义。
她去,是最真的诚意,也是最无声的逼迫。
那一礼,魏蓁代表了镇国公府的正式歉意。
而唐光,也无法不接受。
除了她,只有老太君能起到这样的效果,可祖母年迈,魏蓁绝不会让她去。
老太君也有意锻炼孙女儿,狠下心同意了她的请求。
魏凌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本就不笨,只是心思没有魏冰和魏蓁那么细腻敏感。
如今收了心,想的多,自然一点就通。
半晌,他幽幽说到:“父亲,也是身不由己罢。”
魏蓁不置可否,便想将话题引开:“小哥哥,你给我说说,今天陛下在皇城前接见使臣们,是个什么样子?”
小妹有意转移话题,魏凌也不会坚持说下去。
“卡蒙族和高丽大王子尚算知礼,那个东瀛的坂木由松倒嚣张得狠。”
“除了陛下,其余人等他都是用鼻孔看着的。”
坂木由松那油腻腻的目光,像苍蝇一般追随着宫中的女子,想到就让人觉得恶心。
话讲到这里,魏凌顿了顿,苦笑了一下。
“蓁蓁,也许你的受伤,反倒是一件好事。”
过几天帝后将在皇宫中设宴招待使臣,虽然谁都能看出来,沈忱和申妙如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
可面对这么大的外交事件,他们俩人还是有默契地选择伪装举案齐眉,共同举办这次宴会。
不仅仅是简单的欢迎宴会,也是宣朝和其它四个国家的暗里较量。
宴会上将准备些比试项目,既为了展示各国风采,又为了挑选佳配。
要追求和平,结亲总是成本最小,信赖度最高的方式。
沈忱至今无子,卡蒙族已经送进去了个纳云公主,其它国家也想有样学样。
若真能诞下皇子,说不得下一届宣朝的皇帝就能身具两国血统了。
况且,汉人女子美丽纤柔,也是众番邦男儿趋之若鹜的良配。
若能得到贵女的青眼,或是娶回祖国,或是留在宣朝发展,都不失为上策。
“皇后这次动静不小,又道圣上不好女色,后宫一直不丰。”
“虽是勤勉于朝政,可未免也叫他国使臣看了笑话,背地议论。”
“不若将储秀宫里的小主,还有被禁足的妹妹们都放出来。”
魏蓁心里咯噔一下,申皇后是聪明人,自然不会下无用的棋。
可她想走什么招,自己却全无头绪。
“还是要传话,让宫里的暗线好好盯着坤宁宫。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要报给表姐知道。”
琢心表姐被暂时解了禁足,不一定是件好事,现在都不好说。
魏凌也沉了脸色,“我知道这件事蹊跷,本就不想让你去,却找不到理由。”
看看小妹裹成粽子的右肘,他点点头:“现在倒好,只要让太医隐隐透给陛下知道,也就行了。”
……
然而,事实证明,人算不如天算,更不如有人背后一直在算。
本以为魏蓁受了伤就能免去进宫,可长公主亲自带来的一道懿旨却没有给魏蓁选择。
长公主代替皇后娘娘下旨,未来的宁王妃务必要代表宁王殿下进宫。
身为皇室宗亲,身上就负着责任,皇后娘娘身子也不爽利,却依旧坚持,还望魏蓁也能克服困难。
长公主还为魏蓁送来了按照宁王妃制式准备的裙子。
十色锦的绸料在日光下反射着迷人的光泽,花纹精巧细致,又华贵雍容。
魏蓁低着头,恭敬地给长公主行礼,谢过皇后娘娘盛意。
年轻的面庞虽然稚嫩,脸上的神情却滴水不够,动作也一丝不错。
长公主在心里暗暗叫好,毕竟是阿宜的孩子,这份气度就该是皇家的人。
想到早逝的挚友,长公主语气更慈和了几分。
“你放心,只是走个过场罢了。上完头道菜,祝过酒以后,你便可以休息了。”
等到长公主的仪驾出了镇国公府,魏家人的面色都沉了下来。
长公主毕竟是申家的人,身在山中,自然难窥全貌。可申妙如此举,却绝不会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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