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柜被打开了,一只紫黑色的爪子伸了进来,摸索着,掏出了一个罐子,
黎明的太阳不同于正午,橙黄的光辉咸鸭蛋一般鲜明。它积蓄了一晚上的光芒,在黎明时,一露出炙热的头脑,便将阳光迸射出来。这样看上去热烈,却显得温和。
她在破晓的日光消散后醒来,靠的是鸡鸣,破晓是公鸡唤来的。
她只是单纯的用动力,因为形影不离的挚友已经帮助她到了这种不惜代价的地步,总归来说,不好好的迎接所谓的代价换来的新的一天,是对友情的践踏吧。
罐子空了,那本是装着白糖的,于是她决定去市场上装一些回来。拧开木塞,她习惯性地闻闻里面的味道,什么也没有,糖是无味的,这是常识,她当然知道。但此时,残余的白糖却一反既往的散发出气味,她的鼻子捕捉到了,同样是白糖的香甜。
*
下午,如往常一样,咖啡的气味又开始在房梁间萦绕缠绵。
“这咖啡…比昨天甜了一些?”
“是的,她弄错了,但是歪打正着,早上去取糖的时候,装回来这种我从来没选过的品种,没想到与咖啡的和性这么好,算是发现新大陆了。”
“她…”
“是的。”她用指甲敲击着柜台的桌面,见这位常客突然沉默不语,重重的敲了一下,“就是希瓦娜,怎么了吗?这糖不好吃吗?”
“当然不是。”他连忙摇头,“但干吃糖也是一种折磨吧,这糖还是得溶进咖啡里才能发挥增甜的功效啊。”
这是反过来夸她,但她并不高兴,下午的时间在这屋子里过得很慢,她并不建议跟这常客周旋。
于是她冷笑一下,取下罐子,摇了一颗白糖出来,塞进嘴里,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有什么不可以吗?当糖果吃也不错。”艾米丽含着糖,呜呜的发出声,模糊不清,以一种嘲讽的眼神看着他。
“你…”他一时语塞,“我服你,你赢了。”
“嗯…”艾米丽细细回味着白糖的香甜,其实这种油腻的鲜甜已经快要让她呕吐了,恶心的感觉遍布全身,背上的毛孔溢出冷汗来。
“我也就直言不过了,艾米丽。”
“嗯?”
“你做了一件蠢事,蠢到无以复加了。你竟然收留希瓦娜,真是…难以理解…镇上的人都很喜欢你,但你却做出了这种难以置信的事情。”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人类所谓的憎恨飞龙,持续了千年的憎恨,但希瓦娜本身是无辜的,这个年代是和平的,你们却强行性的让它暗流涌动。你们认为不忘人类的耻辱是一种光荣,是作为人类的底线,但这事实上就是一种固执,无可救药的固执。”
“固执的是你呀,全镇的人都在疏远歧视她的时候,你却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决定,这不是固执是什么?”
“切。”弹一口舌头,她顺便把白糖也吐了出来,这样可以衬托她所谓的愤怒吧,“要我来认真的分析一下你们那可笑的怨恨吗?”
“…”
“可笑的人类,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与巨龙抗争,于是便开始找一个憎恨的寄托品,仅仅跟龙这种生物沾了点边,已经把除了杀害以外其他所有可以想到的恶劣的对待方式施加在一个与你们憎恨根源毫无干系的人身上了。”
“…”
“这就是你们的憎恨,你们所谓的底线,你们的正义。”
安静,连嘴角抿吸咖啡这种细微的声音也没了,艾米丽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对话原本是低声细语的,但因为情绪激动,她的话音犹如大炮弓弩,迅速而犀利的喷射了出来。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真理可言。”
“你说什么?”
“这种事情,没人会在乎所谓的真相的,我可以说客观一些,人类可以做出这种‘设定憎恨替代品’的事情,就已经钦定了,这件事情,即使在人道还是伦理上都是错误的,都得硬着头皮做下去了。”
艾米丽愣住了,她的想法终究太单纯了,她环顾四周,顾客都在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那种眼神,表达出的东西太多了,这种可怕的信息量,让她感到恐惧。
——希瓦娜呢?
她想,迟钝的转过头,望着柜台后老旧的木质楼梯,那看不到的尽头,午后黄晕的阳光慵懒的趴在墙壁上。
在她精神恍惚之间,桌前空无一人了。
——大概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人叫我去冲泡咖啡了,也可能,他叫唤过我,但我对未来,甚至近乎明天的不透明,都是恐惧的。
艾米丽想着,怔怔地望着眼前紧闭的门。
“客人也走光了吧,还在这干什么呢?”希瓦娜这时从楼上下来,她有些许自知之明,她知道,即使可以以咖啡馆的助手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也是不可以说下来就下来的。
“啊…没事。”
“你果然又跟他们吵架了吧,都说了不需要这样,做到收留我的份上,已经足够了嘛。所以你还是可以和和气气的跟村民相处啊。”
“姐啊…”艾米丽带着哭音含糊的叫她姐,“你还是待在二楼啊…如同笼中的鸟儿…你还是在公鸡打鸣的之前就起床,在街上无人的时候摸出来,偷偷摸摸的享受一下短暂的出游时光啊…”
“艾米丽…”
“我希望你能走在繁忙拥挤的街道上,和其他人一样,拎着布袋微笑着跟摊主挑东西,然后再迎着高升的太阳走回来,不需要畏畏缩缩的…”
她失声了,艾米丽的话语把她的声带给捏住了。
“我很害怕。”
——我很害怕这种黑暗的未来。
第二天的太阳依然会不受控制,不受任何影响的升起,大概大陆被海水淹没,瘟疫席卷这个世界,火山熔岩毁灭了世间任何的一切,太阳第二天还是会若无其事的升起来。
“天啊…”
“我没听错吧…”
“是的,有人发现了丛林中被压得粉碎的肉酱。”
那块空地,血淋淋,现在是一个土坑,加上里面的一池血水,若不是漂浮在上面的法袍,后来前往的人们很难对着这摊恶臭的,飞舞着蚊蝇的血水中知晓这惨烈的悲剧。
这大概是最不合适的出现时机,但就是因为艾米丽昨天趴在她怀里的哭诉,她这次决定在街上人来人往之时,出来逛逛。
“希瓦娜…”人们纳罕着。
又露出那副恶心的表情。
“粘糕法师!”人群中,一个人喊道。
“哦,天啊!绝对是这个扫把星!是她!”他们尖叫起来。
“什么…?”
“可怕的杂种…”
希瓦娜明白了,一件更加恶心的事情发生了。
——人们把粘糕法师的死归结于希瓦娜的降临。
“魔女!希瓦娜!潜伏于这普通小镇的魔女!”
男丁们很快涌了过来,随手举起身旁的铁铲锄头,杀气腾腾的冲向她。
“不…各位…等等!”希瓦娜的脸上布满了恐惧,仓皇的后逃。
门被用力的甩开了,又被按了回去,接着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艾米丽听到这声音,条件反射般的气愤起来,急匆匆下楼,这次不一样了…
“艾米丽!大家…”
“嗯?”
希瓦娜靠着木门,拉来身旁沉重的瓷缸,抵住咚咚直响的门,一脸慌张地望着下楼下到一半,愣在那的艾米丽。
艾米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的担心是真的。
艾米丽又匆匆忙忙的折了回去,来到阳台上,看见楼下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面,心中一震。
人们看见了阳台上惶恐的艾米丽。
“艾米丽!”一个人叫他,她定眼一看,正是当时与她争辩是非的那个顾客,他拿着一把锄头,站在人群的前端,就像是这场运动的领头人。
“是你干的吗?”
“不是。”
“你们什么意思?”
“艾米丽,你知道吗?粘糕法师和一同前去的镇民不明原因的死了,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死的,太残忍了…”
“这样吗?那可真是悲伤地事情,节哀顺变,各位。”艾米丽不为所动,冷冷的说道。
“艾米丽!我们一致认为,造成这种结果的,就是厄运!而带来厄运的,正是藏在你店中的那个杂种。”
“你们什么意思!请你们端正一下态度,她不是杂种。”
“她就是杂种!一个带来厄运的魔女,对于魔女,我们没有理由对她端正态度。”
“你们想怎么样?”
“这还用说吗?艾米丽,你别明知故问,铲除魔女,还城镇一个安宁。”
“我绝对不允许你们伤害希瓦娜,我不会放你们进去的,今天咖啡店休息,你们请回吧。”艾米丽微笑着,带着一丝讽刺。
“艾米丽,你要是继续这么固执,我们可没办法了…”那个顾客说,这句话让艾米丽很是恼火。
“固执的是你们!你们认为的不忘耻辱,你们所谓的尊严,建立在一个无辜的女孩身上,建立在一个事实上根本无法体现你们拥有尊严的毫无干系的人身上。你们就是迂腐!”
人们默不作声,这种安静让艾米丽毛骨悚然。
“强行进店!她是魔女的庇护者!一起铲除!”
人群又沸腾起来,用力推拿着脆弱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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