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一晃十载,命运中的两位孩子长大了。
兰拂斯大陆西侧,平息村。
站在母亲坟前,穆源眼眸深邃的看着低矮的荒坟墓碑,对着旁边的兄弟说道。
“畅梵,你恨这个世界吗?”
与穆源随行,畅梵深深的向眼前的墓碑鞠了一个躬,回应道。
“我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穆源,对不起,我知道你还在记恨着十年前的事。”
穆源深吸了口气,将手中的鲜花平整的放在墓碑前的空地上。
“我的好兄弟,我不是那样的人,但我实在无法接受。如果躺在里面的是你母亲,你会相信吗?”
畅梵踟蹰了,他将目光转向身旁的老榕树,“就这树的年轮有记忆,我到希望还有一座墓碑可以尽孝。”
这是他第一次陪着穆源一起扫墓。
“我的母亲因你而死,十年前的意外,让我失去了记忆,也忘记了父母的容颜。”
这是穆源根深蒂固的,仅存的记忆,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将目光望向漫天的星空,“上天如此眷顾,让咱们都变成了孤儿。”
这话没有讽刺的意味,畅梵扶着穆源的肩,矮半个头的畅梵还是有些吃力的说道:“咱们都是孤儿,要不,以后,咱就拜这尊坟头吧。”
穆源说着,拍了拍扶着肩的手,点了点头,俯下身,徒手将墓碑周围的杂草一点点拔除,这是一座鲜有人照料的墓。
过了一会,畅梵在身旁的花海里编制了一束花冠,轻轻地放在鲜花旁边,双眸闭合,嘴里轻轻道:“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您,杨奶奶嘱咐过的,您的墓,不能祭拜,不设灵堂……但今天,我们还是来看您了。”
小小的出了口气,畅梵低着头,在墓碑前叩拜。
此刻,穆源则有些难以抑制的流下了泪:“妈……儿子今年十六岁了。”
这是穆源第一次扫墓,望着飘散漫天的白色花絮,想起杨奶奶的嘱托,在今夜的日子里,在夜深人静的日子里,他们才敢为母亲扫墓……
六岁之前的记忆都断了,甚至母亲的样子,都要靠家里的画像才能辨认,穆源只记得六岁之后的事。杨奶奶曾是母亲挚友,所有的嘱托都只能听从杨奶奶的话,在十六岁,穆源才可以知道母亲的身躯藏于何处,据说这样的要求,也是母亲临终的遗愿。
就这样跪在母亲的坟头,穆源俯下身子,向着母亲碑前叩拜了三下。
“妈……儿子来看您了。”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这份思念在穆源六岁的记忆里就像橡皮擦一般被抹的干干净净。
穆源没有出声,就这样幽幽的听着风的呢喃,仿佛母亲的笑脸在坟前倒映……
“唦唦”……“唦唦”
这是一股莫名的声音,也是一股极为不定的急促声响。穆源立即警觉,他来到畅梵身边,与畅梵背靠背,试图通过耳朵寻找声音的方向。
“唦唦”……“唦唦”
这股急促的躁动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
“别怕,有我在!”
穆源紧张的握紧了拳头,他紧贴的背部渗出了汗水。
“穆源,这到底是什么……”
畅梵话音刚落,一只从花海里串出来一头三眼恶狼。
像这样的生物穆源只是在书上见过,只见这只狼有三只目,个头巨大,有五米高,通体焦黑,就像是腐烂一般,身上还冒着热腾的尸气,龇牙咧嘴,充满敌意。
“这是什么!”
二人吓得赶忙靠在了一起,而身后正好有一跟还算粗壮的木棍,穆源赶忙捡起举在胸前,欲抵之,可不料这三眼恶狼的反应异常迅猛,一爪子下去,木棍直接碎成了两半。见状后,穆源刚想拉着畅梵逃跑,可畅梵竟定定站在原地,浑身仿佛注了铅一般,僵硬不动!可还没等穆源反应过来,三眼恶狼的利爪就已经抓向了穆源。
“碰”!
一声闷响,穆源护着畅梵被三眼恶狼一把拍飞到了老榕树下!
“这一定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穆源心里非常清楚,这样的恶兽在平息村从未出现,更何况是在花海边!
透过月色,穆源这才看清三眼恶狼身上出现的纹路,显然!这扭曲的纹路绝非常物,它更像是一种契约的印符!是契约的灵兽!
三眼恶狼发出了呼呼的轰鸣,尖利的獠牙对准了穆源,准备再次进攻!
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觉眉头一凉!从身后,一道青色的光束不知从何种角度笔直射了出来,直接穿透了三眼恶狼的身体!
穆源赶忙顺着光路望去,只见在花海之中,一全身披着斗篷,面部遮蔽的男子,正驾驭者一头弥天巨兽!而刚刚那一束光,应该就是从巨兽口里射出来的。
几乎是懵的,完全不知道,为何小小的平息村会出现这等怪物!而眼前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头还有些晕乎,穆源刚转头,惊讶的表情直接将瞳孔放大!
那只三眼恶狼并没有死,它摇了摇头,竟在口里凝聚黑色光束!欲反击!
说时迟那时快,当黑色光束凝练于口中之时,那名男子竟已经出现在了三眼恶狼的嘴边,只见他轻轻波动了手指,贴着面,将黑色光束直接推进了三眼恶狼的口中……
又是一阵闷响!三眼恶狼的躯体被自己的光束包裹,大量的黑色血液爆裂而出!最终自燃殆尽。
而当恶狼消失,此刻的畅梵忽然抖动了一下身体,像是失去了力量似的软倒在地。
被这一连串的事件震得有些找不着北,穆源只能抱着畅梵,然后大口的呼气……
此刻男子来到母亲坟头,双眸在黑夜里泛起青色光芒。不知是敌是友,穆源抱着畅梵,眼睛死死盯着男子,此时与这名男子仅有两米之隔,高大的身影下,完全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男子没有理会穆源,他侧着面,低下头,半蹲着,平视着墓,伸出手轻轻向上一拨,顷刻间,方才被三眼恶狼破坏的四周便都恢复了原样,整个墓也亮起了一层柔和的青光。最后,男子深深的对着坟头低下头,鞠上一躬,做了一个祷告,然后站起。
他转身回望了的穆源,没有说话,就这样定定的看了一眼,随后凌空踏着云烟,回到了巨兽身上,缥缈离去。
在穆源的世界里,像今天这样的事是他十六年来第一次经历,他看了看母亲的墓,又回头看了看畅梵,此刻的畅梵才缓过来。他羸弱的站起身,几乎是没有思虑的便拉着穆源,“我们快回去吧……”
看着畅梵虚弱的样子,穆源扶着他送回了家。
此刻杨奶奶正在摇椅上织着毛衣,看到畅梵回家,关切道:“没事吧……怎么弄成这样了……”
点了点头,畅梵感觉头有些晕,与穆源道别后便一个人往屋内走去,转眼间便又睡着了。
…………
“畅梵……畅梵……你长大了。”
“谁!谁在我的梦里!”
梦境中,畅梵来到了一间漆黑的空间,他四处张望,周围一片幽暗。话音刚落,一道幽灵般鬼影从最远的漆黑处缓缓飘来,它贴着视线的边缘,站在黑暗的角落,定定的注视着。
“不!……你别过来!”
畅梵的声音颤抖了,他一下子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怪梦,当他醒来的时候,穆源的母亲就倒在血泊中……
黑暗处一双细长血红的眼睛,忽然狰狞开。
“别怕,方才召唤的三眼恶狼只是我众多藏品中最弱的一个,哦对了,我是你身体里的一部分!十年前的血祭封印,还是我救了你。”
鬼影盘旋而下!从黑暗的边缘拖着黑色气流来到了畅梵身边,他的手预想触碰畅梵,但却又止然,似乎有些怯懦。
“你是白族自背负诅咒以来命运选择的最好材料……这样的躯体,甚至超越了你当年的父亲!”
鬼影的身体似乎发出了微微颤抖,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中,可过了一会,却又扭头说道:“十五年了!孩子,我已经守护了你十五年了!”
这是一种诡异的声音,仿佛这话憋的太久,音色中竟带着一股干涩的味道,毛骨悚然,让畅梵不禁打抖。
“我,不认识你!请离开我的身体,放了我。”畅梵的声音变得虚弱了,他感觉到了那种压迫。
鬼影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它模糊不清的身子在半空中来回飘荡!嘴中不时蹦出一些听不懂的话。
“为了你,大家都会死去,而你,却这样懦弱……看来,这就是你的命运!”
鬼影缓缓淡入黑暗,在漆黑的边缘处,狰狞的窥探着梦境中心的畅梵,那是一种绝对的压制,周围在这股力量的催动下正隐隐升起一些无法形容的黑色触手,慢慢,慢慢向中心爬来……
“不……不要靠近我。”
畅梵害怕的软倒在地,他甚至开始用力敲打自己麻木的双腿,用嘴使劲撕咬自己的手臂……
献血染湿了一只手,他又不顾一切的开始撕咬另一只手……在他的心里,仿佛这一切都应该是梦。可就在触手触及畅梵的身体的那一刻,他发出了痛苦的尖叫,原来它们是真的!
很快,整个中心都被漆黑交错的触手包裹,就像是一潭密集的蚂穴……正慢慢吞噬着畅梵的身体,而在最远处的鬼影,顺着触手缓慢划向畅梵,阴阴的露出了奸笑:“孩子,别怕,让我吞噬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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