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宜贞不动声色将手伸进挎包,紧握铁锥,蹑手蹑脚朝石门去。
声音断断续续,不是敲门,而是……开墓门!
她躲在墓门之后,身子微微发颤。这样的情况是逃不掉的,要么被人抓,要么制服他!
墓门渐渐推开,发出嗞嗞的摩擦声。
刚开一个缝,骤然顿住。
糟了!
梁宜贞心下一沉。适才的蜡烛未灭,见着光亮必知主墓室有人。
果然,门外之人转身便跑。
这么怂?!
梁宜贞来了胆子,撒腿便追。
那男人一身黑衣,束发蒙面,速度如飞。梁宜贞冷哼一声,自挎包中抽出灵擒爪。
这是个机关鞭。前边如同虎爪,关节可松可紧,后边坠着长索。
她用力一抛,正抓住男人的蒙脸布。男人费力挣扎,梁宜贞一把扯下。
只见男人手掌掩面,竟来了个金蝉脱壳。他三两步奔至墓洞,蹭着壁岩,似乎飞上去的。
好厉害的轻功!
梁宜贞再追不上,只握着那块蒙脸布不甘跺脚。
不过,虽不见脸,他耳垂一颗红痣倒醒目得很。
待她将墓穴恢复如初,已是午后。骄阳洒下点点光斑,穗穗正倚着大树打眠。
她口中含含糊糊,似在说梦话:
“小姐,打他……”
梁宜贞噗嗤一声。这丫头,做梦也在战斗啊!
“穗穗,穗穗。”她推了推,“咱们走了。”
穗穗猛一歪,这才醒了。她看向梁宜贞,渐渐回神。
“小姐可算回来了!”穗穗立马来了精神,邀功似的望着她,“小姐走后有二人跟我打听你。嗯……看着像小姐的仰慕者。不过小姐放心,都被我骂跑了!”
“骂走的?”梁宜贞一愣,“穗穗真厉害!知道什么来历么?”
穗穗抱歉笑笑:
“光顾着骂人了,倒没听清他们讲什么。”
梁宜贞揉了揉她的发髻,只觉无奈又好笑。
倒也对了!之前跟踪的人果然是冲着梁宜贞来的。
不过他们跟了一路却无甚行动,显然不会对她们下手,更像是暗中保护。故而,她才放心让穗穗调虎离山。
而对于跟踪者的身份,她心中早有几分数。
梁宜贞振了振精神,方道:
“穗穗,咱们下山吧!我饿了。”
…………
酒足饭饱,主仆二人遂在街市闲逛。
这条街熙熙攘攘,很是热闹,比冷冰冰的墓穴有意思多了。
梁宜贞随意晃荡着通灵玉,其颜色已恢复如常。今日下墓,解决了一些秘密,又添了新秘密,脑子都快想废了。
她甩甩头。总之,凶手定然是晋阳侯府的女人,先揪出来再说!
不过,就这么回去,如何解释今日行踪?一旦提起公主墓,怕是要打草惊蛇了。可若囫囵搪塞,又不足以取信于人。
梁宜贞锤头懊恼,不觉间,竟停在了糖人摊前。
也好,吃个“小钻风”冷静冷静。
刚付过钱,忽闻街角一片喧闹,银楼前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些人。
梁宜贞眼眸一闪,趋步过去凑热闹。
“小姐!咱们的小钻风!”穗穗举着糖人跟在后面追,“小姐等等我!”
梁宜贞回身抽走一个,笑道:
“小钻风啊小钻风,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
她看向被团团围住的梁宜萱,勾起嘴角。她的不在场证明有了!
只见梁宜萱一脸气呼呼的,朝对面的锦衣少女斥道:
“这枚玳瑁簪分明是我先订下的,你凭什么半路杀出来抢?”
那少女拿团扇掩面,嗤笑一声:
“买定为准,却是我先付的钱!还有,宜萱小姐成日把杀啊打啊挂嘴边,生怕旁人不知你武夫粗鲁么?”
“蒋盈!你不讲道理!”梁宜萱说着便要上前抢。
掌柜一脸焦头烂额,帮谁也不是!哪一位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主!
“大姐!”梁宜贞忽兴奋一唤,一把拥抱梁宜萱。
四下一片愕然。
又来一个!
蒋盈也愣了半晌,什么情况?梁宜贞居然拥抱梁宜萱!她不是最嫌弃她大姐么?
最惊讶的当然是梁宜萱本人。
“你干什么!”她嫌弃推开。
梁宜贞仰面一笑:
“见到大姐高兴嘛!”
围观百姓不知二人关系,可对面那群女孩子都惊掉了下巴。
“宜贞,”蒋盈唤道,“你看你大姐,抢我东西呢!”
梁宜贞方转头打量她。
原主的记忆里,似乎是个顶好的手帕交。只是梁宜贞养病这些时日,她却从未来探望。可见不过敷衍的交情。
况且蒋盈方才的无赖言语,直教梁宜贞看不上。
“不是啊!听你们言语,分明是你抢我大姐的。”梁宜贞一脸正色。
什么!
帮着梁宜萱说话!
“喂!”梁宜萱手肘怼她,“你吃错药了?”
她笑了笑,耳语道:
“大姐占理,不必怕她。”
“梁宜贞你疯了吗?”蒋盈难以置信,“你知不知我这簪子买来给谁?我表姐若是恼了,你一辈子别想进鉴鸿司!”
鉴鸿司……梁宜贞知道啊!
史书记载有名的女学,与国子监并立。只是百年后却没落了,到底可惜。
记忆里,蒋盈的表姐是在鉴鸿司求学的大才女。原主心向往之,一心结交。
蒋盈轻哼一声:
“你大姐是年年考,年年不中,你可别做一丘之貉!”
这话说到了梁宜萱的痛处。
公侯贵女,多是十二三岁便入京城鉴鸿司求学,及笄方归原籍。
可梁宜萱屡考屡败,如今已十四了。今年若不中,便再没机会。大楚尚文,没什么比这更耻辱了。
蒋盈身旁的小姐们也跟着起哄,一个个掩面嘲笑。
“够了!”梁宜萱阴沉着脸,“我不要就是!”
蒋盈冷笑一声,满脸得意。她正要奚落,却见梁宜贞二话不说,一把夺过玳瑁簪。
她塞到梁宜萱手中:
“大姐你拿着!”
这也行?什么路子!
“你……你这个土匪!”蒋盈气急,却强压着火,极力维持窈窕淑女的风度,“我表姐信中说了,‘何用通音信,莲花玳瑁簪’,这簪子我定要的。噢!我忘了,这是首古诗,你们这样的人不懂诗的……”
“汉代无名氏的诗嘛!”梁宜贞打断,“全诗为‘日暮秋云阴,江水清且深。何用通音信,莲花玳瑁簪。’”
她可是要下墓的人,读的书和史料岂是寻常闺阁女子可比?
蒋盈她们一脸愣然,不及反应。
梁宜贞负手踱步,至她跟前,忽倾身一笑:
“蒋盈,你确定明白你表姐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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