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知道吗,隐线街十号的独居老人在紧闭家门的房中死了。”
“他那个女儿呢,去了十区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父亲?!”
“真当自己无牵无挂了,赚钱赚疯了……以后咱们可不能让子女变成这样。”
“你们看到尸体了吗……喏,窗户缝里可以看见的坐着的那个……等他女儿回来就要参加葬礼了,悲剧啊……”
这些话不知先从谁口中说出,也不知是谁发现了这个骇人的消息。只是这消息在小圈子里传播的时候,仿佛是一潭死水激起了一圈微小的涟漪,触碰到死水的像是偶尔拂过水面的小生物,也就是那些不经意传出来的话。
可是没过几天,所谓的独居老人在一些人口中“死去”一阵子之后,又被路过的人发现在人烟稀少的一条街道上慢悠悠的散步,依旧是众人口中生前的褪色旧外套和老式渔夫帽的着装,还是在一个弥漫着些许雾气的早晨,街道两边树影摇动,颇有些诡异。这样子既像是在宣告自己没有死亡,又像是另一件怪异事情的开端。
老人的家在一栋老式公寓楼的一楼,楼道里尽是些霉味和尘土的气味,再加上阴暗无光,自然使人心里不舒服。这几层公寓就像是《怪谈新耳袋》中都市诡异事件的多发地带,引起人的无限遐想。
砰砰砰…
原本有节奏的敲门声逐渐变成了一阵阵急切的撞门声音,可以听得出来是某人迫切想进入。那是个身着淡蓝色双排扣大衣,看上去挺年轻挺高挑的女孩儿,深蓝色的围巾几乎把她的半张脸围住了,只能看见棕色的长发和模模糊糊的侧脸。她的黑色公文包半挂在肩膀上,几乎要掉下来,但她丝毫不管,颇为狼狈。
女孩撞了几下门,好像用尽了力气,又没有放弃的意思,只是颓废的慢慢靠在了门上。
隔壁一排公寓的楼道里的窗口,粉色双瞳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眨眼间毫无情绪。双瞳主人的目光从门口的女孩身上移到了门前那晃晃荡荡的灯笼,继而又移到了喘着粗气流着眼泪的女孩身上。
门锁微微一动,吱呀一声,门就这么出乎意料的开了。一个头发白了半白,眼睛略有些浑浊的人探出了脑袋,并不能称之为老人,因为他的长相仍然能让许多人看出来是疲劳过度长期睡不好的中年人。他的眼睛微微下垂,眼角充满了象征疲倦与忧伤的皱纹。
女孩猛一抬头,像是浑身都怔住了。
观察者在另一幢楼里似乎也能感受到女孩那边的惊异,像是心脏要停止跳动一样,那女孩久久没有眨眼。她的瞳孔中映出的还是老父亲一脸的疲倦相,并无任何异常。此次回来,该称为风尘仆仆的人,也好像不是她,而是父亲了。
“爸爸……他们说你……”女孩抱住父亲大哭的时候,嘴里断断续续说着这几天听过的最为残忍的话,那也是她最不想相信的话。
“怎么了啊……爸爸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可能那几天太困了,一直没出门……”老人的下垂的眼角浮现出苍白的笑容,可以看得出是尽力颜笑,但这女儿并不觉得有奇怪之处。
对面五楼窗口。
“在偷窥吗……”顾时不知何时踱步踱到了楼道里专注的女孩背后,手拿一本绘本。
“啊!”苏蕗晓闻言,猛地转身,差点撞上身后的顾时。
顾时想调侃一句社长也会被吓到的话,但看到苏蕗晓的眼睛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得还是不要冒犯这样的女孩为好,也不想像漫画里一样因为这样那样而生出什么情节,不过显然这有点想多了。
顾时随即清空了下脑袋里繁多的东西,还是抓住了苏蕗晓的手臂,怕她因为站不稳而摔倒。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苏蕗晓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绘本。
顾时自己也说不清怎么绕到了这里,又是怎么和苏蕗晓碰见的,他的目光随着那只遥远的正在摆动的灯笼而转移。苏蕗晓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远处,也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两人都是被同一种东西吸引而来的。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相互吸引?”寂静中,顾时忽然开口,“有时,你看到某人,你会不由自主的靠近,不会有排斥感。”
“但是有时,你看到一些人在高谈阔论,无意听到一些内容,你会不自觉的想离他们远点,或者,想要离得越远越好。”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啊,这是我突然的想法。我可没有找什么变态的理由跟踪你,社长。”
苏蕗晓见顾时一脸严肃的说完,又想到什么并极力解释就感觉有些好笑。以她的领悟能力,分明可以理解顾时话里的意思,而对方却误会了。
“要真是跟踪我,那你就厉害了,能从另一条路线跟踪。”苏蕗晓回了一句。
顾时低下头不再说话,他把刚才的尴尬搁置在一旁,盯着自己的绘本。光线不是很明朗,他只能看见绘本上模糊的诡异轮廓,那是自己脑补的日本妖物阿岩灯笼,他自己画的,却都忘了细节是什么。总之,他就是觉得这个鬼物和不远处的摇摇晃晃的灯笼很像。
“你不觉得,他们家那个灯笼,很像人脸吗?”顾时不禁又说了一句。
“哪里像?”
“那个折叠的部分,就像人脸的鱼尾纹,不对,皱纹。”
“……”
“大不了去她们家问问了解下情况啊,不过不要太冒昧,找个理由就行了。”顾时说道,“这么耗着也不行。”
“那你去吧。”苏蕗晓看了他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哎……我们找言修她们商量一下怎么样……”
画面再转到对面,那女孩早就和父亲进了家门。
后来几日,左邻右舍都得知老人假死的乌龙事件,一方面责怪那个传出谣言的人,当然这个人是不可能被找到了。另一方面又疑惑这个“新闻”怎么还会有假的,因为据说老人的死是有目共睹了,只是没有谁去帮着处理,结果过不了几天,女儿一回来,老人就活了过来,真是有些蹊跷。
“难道你们都看见那老头死在家里了啊?”
“我是听人说的,我才不会进去呢,太晦气了。再说,老头子最近真没出门啊……”
“而且他女儿都被通知回来了,肯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不然,你看这忙的过年都不回来呢。”
说闲话的大多是老太和一些中年女人,天天买菜上街,没有其他的工作,自然也不会对于一些太高深的事物有过多思考。而老人假死这件事情的确引起了她们的兴趣,以至于这八卦让大家自动得出老人家撞邪的结论,也就更没有人愿意去关心他们家了。
当晚风吹动门前灯笼的时候,大街上才彻底安静,也不再有很多带着异样的眼神经过。路灯下一只毛怪咕噜咕噜滚过,经过这里就是一阵像是哈欠的声音。很快,它就又抽抽鼻子走了,卷起一阵尘土。
“真是多事。”苏蕗晓轻声说了一句,她和顾时在对面楼下的咖啡店坐了许久,也看完了八卦的全程。
“现在知道了相互吸引和自觉远离的感觉了吧。”顾时头一次望着她的眼睛,对于苏蕗晓直接表现的不满,顾时也是有点奇怪的,“比如看到这群人,我们就想远离。”
“但是她们人并不坏,尽管有些讨厌。”他又添了一句。
“恶意的揣测还是令人作呕。”苏蕗晓扯了扯嘴角,顺手拿起凉了一半的咖啡灌进嘴里。
怪谈会社。9.30.p.m.
晚上的会社公寓里是一片明晃晃的白色,顾时觉得今天的白色灯光莫名的刺眼,他甚至觉得纸张的颜色也让眼睛难受。所以,今天的聚会对他来说,略显冗长。
“你说那个灯笼有问题?可是,我丝毫感觉不到它有任何攻击气息。”颜语把小勺子放进了奶茶杯,说得漫不经心,“喂,顾时,你怎么不说话啊……”
他真想说一句;我觉得不仅那边的灯笼有问题,这儿的灯光也有问题,太刺眼了。但他还是没说一句话,半睁眼睛看着窗外,看上去很困。
“我倒是记得《百鬼夜行》中有这么一幅灯笼的图,葛饰北斋绘于1825年,名叫阿岩,阿岩就是附在灯笼上的怨灵,具体的传说就不说了,怨灵嘛……”言修翻了几页书,似乎没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
“可是……这个和现在发生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而且,是老人家突然活过来,好像不存在死亡一说,复活人……这不像怨灵干的事。”
“这件事的主动权一半还掌握在那女孩子手上,自己的父亲是真是假,是死是活,是人还是妖怪,在最亲的人面前总会露出痕迹,尽管不是朝夕相处,但从小是可以看出自己父亲的行为习惯的。”苏蕗晓说道,“人类在这一点上最为敏感。”
“我觉得那个老人十有八九是死了,直觉如此,我们还是得观察一下。”顾时突然说话,“但是最好不要打扰到那个女孩。如果她看得清楚,又不肯承认这个事实,该承受多少难过。”
“咦……你画的这是什么?”颜语忽然瞟到顾时本子上的奇怪物种。
长长的下垂的脸布满了皱纹,一副哭丧的样子。外形是圆的,散发着光。
“是灯笼怪,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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