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中学作为重点中学，虽然以素质教育为口号鼓励学生们多元化发展，但名校还是需要以成绩作为实力打底的。开学渐一月，甫入高中的高一萌新们已经差不多适应了高中的学习生活，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八门功课同时学习的高一生涯，不可不谓丰富充实。

程悠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看闲书了。她沉浸在数学题里，吃力地跟着班主任的魔鬼进度，另外物理也学得不甚灵光，是以根本没什么闲情逸致读书写字发呆。这种时候她就异常羡慕同桌林瑾时。

林瑾时作为他们班学习委员兼学霸中的翘楚，课上的数学题总能快速解出不说，课后也能飞一般地写完老师布置下来的在程悠看来有些丧心病狂的数学题，因此总有充足的自主时间安排其他科目的学习，甚至还能找出时间约上同学去操场踢球。

“悠悠，下周月考了，你准备先复习哪门功课？”课间的时候，方谢红转过身来问她。

程悠看着手上那页错题百出的数学作业，语气沉重，“我还在订正昨天的数学错题呢……”

方谢红“噗嗤”笑出声，忍不住摸摸程悠可怜兮兮的小脑袋，安慰道：“那么祝你好运！我先去背历史啦。”

她向程悠挤眼，示意有不懂的可以问她同桌。程悠点头，心下却是一片怅然。

她不是主动活泼的个性，林瑾时亦然。二人同桌快一月，除了平时交作业发作业之类的交流，其余时间基本各顾各的。

当然，程悠也有想问他数学问题的时候，但每每瞥见他专注刷题或看书的模样便止了心思，转而去骚扰前面的方谢红——经过近一个月的同寝生活，程悠已经对她熟稔到可以谈论许多共同话题的地步。

有时她去打水或上厕所，会遇见陆列风他们。如果只是陆列风一个人，她第一反应通常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则视线交汇，露出一个不能更微小的微笑，下一秒便转移目光，假装若无其事看向别处，颇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如果是陈星曲不凡在还好，他们会互相打个招呼，说声“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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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末的空气带着初秋特有的微凉，混着桂花的香气格外甜美。

终于结束了为期三天的月考，整个学校都洋溢着喜悦。再上两天课便是长达七天的国庆假期——简直要玩疯了。

乔茜雅和苏丽人已经在商量七天假期去哪玩了，问及程悠时，程悠说：“我打算每天跑两个小时步，回来就快体测了，我对800米没有信心……”

这是其中之一，程悠没有告诉她们。或许她会去d市找她父亲，如果她父亲需要的话。

程悠在假期第二天早上六点爬起来绕着她家附近公园晨跑时遇见了陆列风。

那是早晨七点一刻左右，公园里除了几位晨练的老头儿老太太，冷冷清清。

程悠正在跑第二圈，突然听到一声一声的砸球声，顺着声音她看向旁边的篮球场。

十月的清晨是有些凉的，但陆列风穿着一身短袖球衣便出来了。

白色的护腕和黑色的护膝，衬着白皙的皮肤，陆列风整个人在初阳温暖的光晕里显得异常坚毅挺拔。

他手中的篮球有一下没一下砸向地，又被他在各个角度投进篮筐。

不得不说，离开学校，在外面遇见同学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程悠并不想探寻，现在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他练球。

篮球砸向篮筐落地的“咚咚”声，像程悠此时的心跳，每一下，都带来深深的悸动。

他这么早就起来练球了？他家也住这附近吗？或许，他吃过早餐吗？

她有心向前问一问，但最终也只敢停下步伐，在他身后默默注视而已。她不愿也不敢去打扰他。

因此她也不知道，她终于停止注视转身离去时，他收回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背影跑远的神情。

一连三天，程悠都在差不多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看见陆列风一人在公园打球。

她恪守着两人的距离，没有冒昧上前打扰。

万一他知道她在看他感到尴尬怎么办？更主要的是，程悠自己感觉也十分不好意思，害怕主动打招呼会泄露她的小心思。

不过，第四天，情况有点改变了。

这天，程悠一如既往地在七点一刻左右跑到篮球场附近，一如既往地停下脚步，找到公园椅坐下，解开背后的书包，从里面拿出面包和牛奶开始吃早餐——这是她第二天想到的法子，可以借吃早餐之名实行正大光明的偷看。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程悠正专心舔着面包里的草莓酱，“砰”——一颗篮球砸掉了她手里的面包。

篮球砸来时擦到手，她感觉有点疼，本能地顺着篮球砸来的方向抬起头，因为疼痛，双眼水汽朦胧。

陆列风心里一紧，砸到了？明明是瞄着面包的……

没错，他是故意的。

一开始他只是有点好奇，这姑娘每天雷打不动来看他练球，也不是不认识，怎么就不来打个招呼呢？

连续几天，陆列风都能看见程悠垂着长长的马尾坐在那，边吃面包便偷偷往他这瞥一眼，还以为他不知道。

他心里有点好笑，甚至觉得因为吃着面包而嘴上沾了屑与奶油的程悠有点可爱。

就像此时，被他砸到的程悠表情无辜，粉嫩的草莓酱夹心一半还在面包里。

早在篮球出手的时候他就已经往这边过来了。

“疼吗？”陆列风的声音在程悠头上响起。

程悠视线前方被一片黑影笼罩，她条件反射地摇头，但手心传来的疼痛还是令她有点委屈。程悠不知道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多可怜，黑框眼镜挡住了大半洁白的小脸，由于受到惊吓抑或别的什么，一圈一圈变得粉红，阳光的照耀下，陆列风甚至能看清她粉红双颊下细细的绒毛。

“对不起，刚刚在想事情，所以球脱手了。这是你的早餐吗？”他不自觉放柔声音，看向地上洒落的大半面包。

程悠犹豫地点头，心里为自己今早带了早餐来吃舒口气，幸好幸好，不然被他发现她是特意来看他的话就尴尬了。但——

“作为补偿，我请你吃早餐吧。”

欸恩恩恩恩？

“快跟上，我还没吃。”在怂包程悠刚想拒绝前，他已经不容置喙地走了。

程悠犹豫了0.1秒，还是起身跟上了。

但她内心忐忑，思绪纷乱。一会是陆列风挺拔的身躯，一会是她内心曲折的小九九，两方交战，难分胜负。

她想得出神，没留心就到了，结果撞上前面人刚硬而温热的背，程悠连忙低头，双手托脸，觉得她脸应该红得没法见人了。

“不……不好意思，我……”

“到了。”陆列风却好像没有知觉一样，略过此事不提，只带她进了店。

这是一家朴实大气的早餐店，以老道醇厚的面条汤汁闻名。店主是本地夫妻俩，应该开了许多年，程悠记得她读小学时这家店就在了。

念及从前这里的面条劲好汁纯的美味，程悠不自觉双眼放光。

陆列风看她眼神，心底发笑，有种喂猫前想先揉揉小宠物脑袋的冲动。

想到刚刚不小心砸到她的手，陆列风起身去柜台处帮她一并拿了碗筷。

整个用餐期间无话，程悠埋头吃面条，热气蒸腾，摘下眼镜，她不敢也看不清对面陆列风的表情。

但她心里告诉自己第二天绝对不能再出现了……不然他一定会知道的……

对面的陆列风吃得不多，更多的是关注埋头吃面的程悠。

这时程悠正好抬头，不小心撞进她摘下眼镜后清亮的双眼，好像有一片星河被吸引，跌入其中。

陆列风收回心神，不再多看。

“回去记得涂点药。”吃过早餐，陆列风对程悠说。

程悠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刚刚被砸到的手心隐隐作痛，她的“嗯”小得可以忽略不计，“谢谢你的早餐……我……我先回去了。”

程悠的语言功能好像失调，只能在晨曦柔软的光和陆列风漂亮的眼睛里结巴回复。

想收藏此刻然而更想逃跑，程悠悲哀地想。

“……”有心想与她再说点什么的陆列风只能与她道别，目送她略带逃离姿势远去的背影。

想起那日她从巷口出现，尽管害怕却依然坚持要带他们去药房的场景，不由微笑。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今天不是背了书包吗？转身回到早餐店，果然，深绿色小巧可爱的书包被遗落在刚刚的座位上。

他在原地留了会儿，希望她能早点发觉然后回来取，但她显然将那个书包忘得彻底。

没法儿，他只能将它带走，打算第二日练球时看见她再还。

书包本来就是个伪装道具，因此里面除了早餐什么也没有，毕竟她要跑步的不是？所以丢了书包的程悠丝毫没有察觉，心心念念的都是今日过多的接触，一颗心荡来荡去，回想起不多交流中的点点滴滴，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够她揣测一整天、甜蜜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