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要面对的,乾隆帝握了握手,顾不得歇一歇疲惫的身子,开口吩咐道
“去太后的舟上罢。”
吴书来抬起头来,看了乾隆帝一眼,皇上的脸色有些发白,今日可见是疲累了许多,到底是去做什么了,自己也无从得知,既然他开口吩咐了,吴书来便也照办。
只是,乾隆帝前脚刚刚踏出了龙舟,却瞧见了十二阿哥从外头回来,怀里头还抱着许多的东西。
吴书来见他顿住脚步,便也顺着乾隆帝的目光看去,只瞧见十二阿哥什么还没有发觉,抱着怀里的一包包东西,咧开嘴巴笑着。
吴书来转头看了看一旁的乾隆帝,只见他面色沉重,心里头便暗道不好。
自从上次被训斥之后,十二阿哥就很少在他的面前露面儿了,父子之间也有了嫌隙。
十二阿哥永璂,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纯情良善,可是他被无端训斥之后,心里头对待乾隆帝,自然也是惧怕几分的。
吴书来见十二阿哥还没察觉,急忙开口道
“十二阿哥。”
永璂听到了有人唤,转过头去,只瞧见两个人影儿,夜色朦胧,他有些看不清楚是谁,只听到了吴公公的声音,欢喜的很,便也回了一声儿
“吴公公。”
言罢就急忙快步走近了过去,待到看清楚是乾隆帝之后,十二阿哥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了许多,他怀里头抱着的东西,也无措的握紧了一些,声音也变得没有方才那样明亮了。
“皇阿玛,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
乾隆帝看着他,圆乎乎的脸庞在灯光的映衬之下显得有些无辜,一双眼睛耷拉下去的时候儿,更是和皇后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皇阿玛,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
乾隆帝看着他,圆乎乎的脸庞在灯光的映衬之下显得有些无辜,一双眼睛耷拉下去的时候儿,更是和皇后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的开口道
“这时候,你从哪里回来?”
夜色降临,永璂虽然大了,可在乾隆帝的眼睛里,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如今杭州城里人心惶惶,自己遇刺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查明,这孩子就跑出去疯玩儿。
十二阿哥有些惧怕,身上的包裹也适时的掉下来了一包,砸在地上,发出来沉闷的响声儿。
他脸色更加局促了些,低下头道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今日,去净慈寺为皇额娘祈福,回来的晚了些。”
净慈寺。
乾隆帝有些怔住了,是自己与皇后先前每一次南巡都会来的地方儿。
甚至,永璂当年,都是自己与皇后在净慈寺里祈求子女签文的时候,诚心祈求的。
他想起来从前的事情,眼睛里的锐利也消失了一些,再次看向十二阿哥的时候,目光变得柔软了许多
“是,你皇额娘让你去的么?”
十二阿哥有些诧异,他紧了紧手腕儿道
“不是,是儿臣见皇额娘病重,心有不忍,便自作主张出去了,还请皇阿玛恕罪。”
乾隆帝看着自己与皇后的儿子,温和善良,知书识礼,二人膝下唯一的血脉,大清唯一的嫡子,成长的一表人才,心底里是该有些欣慰的。
他觉得自己的语气也有些严厉了,自己与皇后之间的争吵,都是和孩子无关的。
乾隆帝点了点头道
“你有孝心是很好,只是,就带一个奴才出去,未免太危险了些,杭州人多嘈杂,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儿,你额娘岂不是更要担心。”
十二阿哥听得皇阿玛的语气十分温柔,一时间也有些怔住了,他愣了好一会子,才开口道
“是,儿臣明白了。”
他是个简简单单的孩子,见乾隆帝对他温柔说话,高兴的脸颊上都带了欢喜。
乾隆帝自然也看得到,他缓缓走下来,拍了拍十二阿哥的肩膀。
时光飞逝,从前自己抱着的孩子,如今也快要长得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他叹了口气道
“朕还要去太后的舟上请安,你读书得了闲的时候儿,也要多去太后的面前尽一尽孝心,记住了么?”
皇太后一向不喜欢皇后,连带着十二阿哥,也没有见十分疼爱。
乾隆帝才想着,能让祖孙二人多亲近一些,也是好的。
永璂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能够代替皇后尽孝心,长此以往,或许也能柔软太后的一颗心。
十二阿哥点了点头道
“是,皇阿玛,儿臣记下了。”
夜里凉风渐起,乾隆帝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有些惆怅的往皇后的凤舟方向看了一眼,开口嘱咐道
“时候儿不早了,快些回去罢。”
瞧见十二阿哥点了头儿,乾隆帝顿了顿又道
“让你额娘,好好儿养病,朕,过些日子就去瞧她。”
永璂有些怅然,关于皇阿玛与自己额娘的事情,他似乎是有所耳闻的,那一日的争吵,自己并不清楚,只知道从那以后,皇额娘的病情就更严重了一些。
他是很想让乾隆帝去看看皇后的,却也不敢开口。
如今他是个大孩子了,不再是小时候儿那样童言无忌,说话也开始有了戒备。
“儿臣明白,儿臣告退了。”
乾隆帝站在船头,看着十二阿哥的背影儿越来越远去,有些怅然的叹了一口气。
吴书来看得出来他的烦心与忧虑,便开口道
“皇后娘娘的病情严重了一些,皇上可要去瞧瞧?”
乾隆帝目光往凤舟上瞧了瞧,大手悄然握紧,心里头是想去看看皇后的,没有她在自己身旁的时候儿,自己无论做什么事情,似乎总能够看到她的影子一样。
可是,转念一想昨日的皇后,咄咄逼人,甚至,丝毫不把自己这个君王,夫君放在眼睛里。
他从不愿意因为旁人的事情与皇后伤了和气,讷苏肯虽然是那拉氏的人,可是碍着了自己与皇后的夫妻情分,他就是个外人,外戚罢了,怎么值得为了他,寒了心肠呢?
皇后却不懂得这一点。
有些时候,只要她开口服个软,求一下儿自己,便什么都会答应了她的。
可是她偏偏不愿这样。
一定要和自己对着来,天下间,有几个敢和皇上作对的人呢?又有几个是赢了的呢。
乾隆帝沉重的闭了闭眼睛,摆了摆手道
“不必了,皇后若是瞧见了朕,只怕病情更不会好转,走罢。”
吴书来被他一句话给噎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便也不再多言,只是走到前头去引路,带着乾隆帝往太后的舟船上去了。
另一旁--
皇太后已经坐了一日了,她在凤舟上,一日都没有怎么用膳,一直在思量着这件事情要如何对乾隆帝去开口说。
只可惜,乾隆帝今日一天都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不见踪影儿。
崔嬷嬷也去寻了好几次,都是没有结果。
月光照进了窗棂,投在了皇太后身上,她鬓边的华发闪着银色的光泽,只是捧着玉如意在罗汉床上坐着,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一样。
令贵妃今日一日都伺候在这里,太后不发话,她也不敢擅自离开,此事事关重大,只是,看着今日的样子,乾隆帝大抵是不会来了。
令贵妃扶着后腰,缓缓的站起来身子,轻轻的唤道
“太后,皇上或许是出去办事儿了,都这个时辰了,臣妾还是伺候您早些歇着罢?”
她实在是觉得疲累了,身上还有身孕在,已经在太后的舟船上坐了一整日了,纵然自己能受得住,也害怕腹中的龙胎有个什么闪失。
这个孩子,或许就是保住自己性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皇太后疲倦的抬起来眼睛,看了看窗外,夜色笼罩着的杭州城,安静静谧,只是,天子所在的地方儿,注定不会安宁了。
她看了一眼令贵妃道
“你若是累了,就让清漪带你下去歇息,哀家再等一会儿。”
这件事情,自己一刻都不想再拖下去了。
她也顾不得御驾还在宫外这件事情了,只想尽快的让皇帝处置出来结果,自己就算是气死了,也能够有颜面去见先帝。
崔嬷嬷闻言,上前了一步,看了看令贵妃道
“娘娘,您要下去歇着么?”
令贵妃面色有些为难,太后这是无论如何都不放自己离开了,她沉重的呼吸了一口,摆了摆手道
“不必了、”
崔嬷嬷也就没有再多过问。
她站在外头看了看,正好看到了乾隆帝和吴书来的身影儿朝着这边儿来了,一开始还觉得是自己老眼昏花没有看清楚,细细的眨了眨眼睛看,果真是一身明黄色的乾隆帝。
崔嬷嬷转过头,对着太后开口道
“太后,是万岁爷来了,想是刚刚回来罢。”
皇太后这才聚焦了目光,她有些踌躇的握着手里的玉如意,对乾隆帝即将的到来有些紧张,那件事情一直盘踞在自己心底里。
令贵妃面色陡然之间有些慌乱了,若是乾隆帝恼羞成怒,处置自己也说不定。
她有些无措,开口轻轻的唤了一声道
“太后……”
皇太后并没有理会她,只是递了一个眼神过去,示意她安心,稳下心神来,才能够一一从头说起。
乾隆帝却并不知道这里头的复杂,他弯身进了船舱,瞧见崔嬷嬷站在外头,对着自己行了礼
“奴婢参见万岁爷,一日未见,您总算是回来了。”
乾隆帝看是崔嬷嬷,便也和煦的笑了笑道
“今日有些事情办,倒是劳烦姑姑多跑了几趟。”
虽然是贴身服侍皇太后的人,崔嬷嬷也并不了解皇太后今日要做什么,她与令贵妃的那些事情,素来是不对自己言讲的。
但是看着皇帝对自己彬彬有礼,崔嬷嬷欣慰的笑道
“皇上此言折煞奴婢了,您快进去罢,太后还等着呢。”
乾隆帝笑着点了点头,便也弯身进了殿内去。
殿内一灯如豆,太后常年礼佛,她在的地方儿,总是有一股子令人心安的檀香味道。
乾隆帝抬眼看去,只瞧见了太后坐在罗汉床上,令贵妃坐在她面前的软凳上,灯光映衬下,倒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只是,殿内如此安宁,倒是让自己觉得不大适应。
乾隆帝一手掀开了竹帘,笑着开口道
“哟,今儿这么巧,令贵妃也在呢。”
令贵妃闻言,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一声儿,她急忙扶着腰站起身子来,看了看乾隆帝,勉强笑道
“臣妾参见万岁爷。”
今日殿内罕见的没有多少伺候的奴才在,乾隆帝心情似乎不差,他快步上前,伸手扶起来了令贵妃,开口道
“怀着身孕,便不必这些虚礼了,坐着罢。”
令贵妃有些受宠若惊,被乾隆帝扶着坐下,才低低的道
“臣妾多谢皇上怜爱。”
乾隆帝笑着抚了一下儿她的小腹,如今还没有显怀,该是个可爱的阿哥还是公主,人到这个年纪,再添子嗣,总归是欢喜的事情。
他没有调笑太久,看了看皇太后一脸肃穆的样子,便明白今日的事情应该不大好,便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这些日子劳碌奔波,没能常来问安,是儿子的不是。”
皇太后看了看他,有些怅然,这才开口说话
“皇帝出宫事情本就多,忙碌些也是自然,哀家今日,若不是十分要紧的事情,本也不愿意叨扰你的,起来说话儿罢。”
乾隆帝更是一头的雾水,不明白太后究竟要说些什么。
他只是乖觉的起身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笑着开口道
“皇额娘有事尽管吩咐。”
皇太后放下了手中的玉如意,安置在桌案上,这才缓缓开口道
“哀家听闻,皇帝近日跟随刘大人在外头勘察民情,不知如何了?”
提起这个来,乾隆帝便有些心虚了,他低下头去,回避了皇太后的眼神,双手无措的抓了抓膝盖处的衣料,轻轻咳了一声儿道
“杭州民风淳朴,是咱们从前南巡来过的地方儿,额娘也知道,自然是很好的。”
他连郁金堂的门儿都没有出过,怎么知道这些呢。
令贵妃也觉得乾隆帝有些不大对劲儿,却说不出来是哪儿不对劲,她抬起眼睛来看了看乾隆帝,终究是什么也没敢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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