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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天上没有一丝白云。如火焰般的热流笼罩在赛瑟城的上空。尽管城墙高大雄伟,雕花的巨大青铜城门紧紧遮蔽,也阻隔不了从城内时不时传来琴瑟欢唱的声音。

城门外一里地散布着许许多多简陋的帐篷,它们都被一圈高大带刺的铁栅栏围住,两层楼高的碉堡与赛瑟城门遥遥相对。一个骑黑马的士兵从地平线疾驰而来,马蹄声在此刻分外刺耳。几个奴隶从帐篷里略略探出头,试图从铁栅栏缝隙中向外观看。

一个穿着白银盔甲的军官从碉堡走出来,对下面的奴隶大吼,“谁再往外看,你们的眼珠子就是小宝贝的下午茶!”小宝贝是他最喜欢的公狮子,此刻正懒洋洋地睡在碉堡二层的阳台上。

军官皱着眉头看着士兵把黑马交给兽栏的驯兽师然后上楼,军官忽然瞥到他胸口的黄金徽章,顿时感到非常惊讶。

“张将军,”士兵此刻已经来到他面前,“皇帝派我来看看那个新抓的奴隶。”

军官不太高兴士兵没有向他行礼,但是他胸口雕刻着威盛凯王赛瑟头像的黄金徽章,就知道他是赛瑟王亲自御统的鸽笼侍卫,他们在紧急情况下有权被免除所有的礼仪。

“一个隐底莲的奴隶,陛下不用大费周折,”军官说,“她还是个贱奴,我的士兵甚至都不想让她呆在肉铺里。”肉铺在威盛凯军营里指的是军妓所。

“皇帝想要得到关于这个奴隶的详细情形。”

“可是……”

“请立即带我去见她。”

军官屈服了,于是他和士兵两个人一起骑马来到远离营地的一大片深水沼泽,这里的空气饱含腐烂和泥土的腥味,两匹马很不情愿地垫着蹄子踩着泥,成群的黑头鸠被惊起扑棱棱地乱飞。

军官下马走到一个塌了一半的公共厕所旁边,挑起剑头刮开地上的厚泥和粪便,露出一块凸起的长方形扁石头。他握住石头用力一提,厚厚的石板被掀开了,地上顿时出现一个大洞,好像地面张开了饥饿的嘴。

两人把马匹拴在旁边的枯木墩子上,顺着洞口里的草绳梯子缓慢而下,这里仿佛是史前巨兽的食道,从下面涌上的令人作呕的臭气熏得人睁不开眼,草绳梯子上凝结着一层黏糊的液体,像是什么东西的呕吐物。士兵强忍着眩晕,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来到了地底,军官从墙上抽下一柄火把。

“小子,你会后悔来这里的。”军官的声音把士兵的思绪从混沌中带出来。

“张将军,叫我,婴之白就好。”

“鸽笼队长,婴之白?”军官惊讶又生气地小声咕哝,他想表现出军人的礼仪可惜做不到,他心里非常嫉妒,“好吧,不管你是谁,就算你是皇帝陛下,在这里也得听我的吩咐。跟着我直走,不要摸,不要看,不要问,不要停,直到我吩咐你。如果你在这里死了或者被吃了,我保证会用最干燥的杂草覆盖你的残骸并第一时间报告皇帝。”

婴之白没有说话,他们两人此刻正走在他有史以来见过最恐怖的监牢中。墙上微弱的火把没有带来生气,反而让黑暗处更加阴森。两边都是独立的牢笼,婴之白感到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人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细弱哀嚎。这里连墙壁似乎都长着恶毒的眼睛,每一块砖头都在叫嚣着吞吃活人的欲望。

“啪嗒!”

一大团血肉模糊的肠子忽然被准确地丢到军官的头上,“嘿嘿嘿嘿嘿!”呼哧带喘的笑声立刻刺破他的耳膜,紧接着,整个地牢仿佛被唤醒,撕裂声、撞击声、呼号声、尖叫声顿时从每个牢笼汇聚而来。

“咣咣咣——”

一只三个指头的手臂从最近的笼子里猛地伸出来,紧紧钳住婴之白的右肩头,死命拉住他把他往铁栏杆上撞,一张只有嘴巴的脸哈哈大笑着从黑暗里露出来,伸出分叉的舌头,想要隔着栏杆舔婴之白的脸。

“我的天……”张将军还没从肠子的恐惧中恢复过来,看到这一幕几乎被吓疯了。

一道剑光划过,钳住婴之白的手臂掉在了地上,三个指头在血中抽搐,缺少五官的脸尖厉地惨叫着退回到牢笼的黑暗中,随后发出幽长凄苦的哭泣。

整个地牢被震慑了,重新恢复了死寂,偶尔发出一两声微弱的抽泣。

婴之白掏出帕子擦了擦沾血的匕首,重新插在腰间,把帕子丢在地上,走到张将军前面,回头对他看了看。

“你真是个废物。”

他们终于来到地牢的尽头,张将军哆哆嗦嗦从腰带上拉出一大串钥匙,对了半天锁眼,终于打开了牢门。这次他毕恭毕敬有意等婴之白先进去,后者也不客气,他本来就看不起肥胖的军人,这回索性连眼角也懒得瞥张将军了。军官在婴之白身后顺手关上牢门,神色惊慌。

牢房的右边是一张窄小的石头床,上面垫着肮脏的被褥,再上面被细心地铺了一层干稻草。一个穿着几乎烂成布条的粗麻衣的少年躺在上面喘粗气。他的脸呈现病态的黑紫色,裸露在外的脖子上血管异常粗壮。这少年得了罕见的传染病紫云花症。

不过这少年显然不是婴之白要找的人,他皱着眉头问张将军,“那个隐底莲奴隶呢?”

张将军神色恐慌,汗珠流进腮帮子的肥肉里,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像样的话。

婴之白恨不得砸烂那个油腻肥胖的脑袋,他压着怒气低吼,“我问你那个隐底莲奴隶呢?”

“吱呀——”

两人同时向后望去,牢门再度被打开,有人进来了。

左手腋下夹着一大捆稻草,右手提着木盒,一个身穿黑色上衣长裤,头发被剃光的人站在婴之白面前。

一开始婴之白以为进来的是这里的看守,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我就是隐底莲奴隶,”来人开口,婴之白才发现这是个女子,“你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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