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合,杨过渐渐醒转,发觉自己又回到山洞,右臂伤处被重新上药包扎,朝外望去,洞口隐有火光烟雾,似有香气飘入,不由疑惑,他在山中过了这些日子,吃得除了蛇胆便是神雕找来的野果,此山藏有怪蛇,因此甚少野味,他也久不吃熟食,又听到神雕叫声,连忙出洞一看,只见郭芙在洞外一侧搭了个火架,上面烧着两只野兔,香气想必来源于此,想必自己的伤处也是她帮忙包扎。只见她眼神专注的盯着另一侧,杨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吃了一惊,却见神雕却与两只白雕你来我往斗得正酣。两只白雕从空中分扑而下,左右分击,攻向神雕两侧,双雕来势猛恶,神雕却怡然不惧,神色间隐有不屑,它体积庞大,在此处难以似双雕般高飞,但展翅扫来,疾风劲力,便似数位高手的掌风并力齐施一般,身姿敏捷,非双雕所及,双雕扑击不中,振翼侧过,岂肯甘心,二次扑将下来,四只钢钓铁爪齐向神雕抓去。神雕仿佛长者陪孩童玩耍一般,奔走跳跃,忽然雄雕飞扑到神雕身前,缠住了它,雌雕从背后飞至,用喙猛啄了一下神雕的颈部,一招得手,神雕忽然大怒,右翅拍的一下,打在雌雕左翼之上,只痛得它吱吱急鸣,几根长长的白羽从空中落了下来。郭芙见状怒嗔道:“你这大丑雕,不许伤了我的雕儿,一会儿不分你肉吃!”原来山中没有其他活物,郭芙便命白雕从远处叼来两只肥兔,将它们叫了下来,郭芙双雕洁白如雪,英姿挺拔,本是傲物,只叹遇到独孤求败的神雕,所谓两强相遇,必要一斗,郭芙本以为以二对一应是稳赢,谁知没两下便败下阵来,心中不服,冲着白雕嚷道:“你两个真是中看不中用!”那语气竟像往日待大小武一般,看得杨过不由得冷冷一笑。双雕早已通灵,颇识人语,闻得主人责怪,雄雕护着雌雕飞走,不知到何处去了。神雕一战得胜,神情俊彩得意洋洋。郭芙见神雕的神情颇似杨过,俏脸不禁怒气渐生,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见杨过倚着石壁盯着她瞧,眼中不屑之意,竟与神雕别无二致,腾的一声站起身来,她起得急了不由吃痛,左手连忙托住右臂。
杨过见她如此,想必是右臂错骨处尚未接上,想来她自己也无法接骨,想她风尘仆仆前来找自己,攻击神雕时又不计性命,复又给自己细心包扎。他堂堂男子,难道还不如个姑娘家心胸宽广?便想过去帮忙,却见郭芙退后一步,目光冰冷,好似寒冬冰雪一般,不由得也止了脚步。心道:“我没伤你,已是很对得起你父母了,如今我不计前仇想要帮你,却给你如此冷遇,你当我是大小武般给你吆来喝去,肆意践踏么!”
当下便转身要回到山洞,不再理她,谁知郭芙出声叫道:“杨过,你站住!”杨过闻声不愿转身,却也挺住了脚步。郭芙慢跑两步走到杨过身前,啪的一声将一物甩在他面前地上,杨过一看,原来是给他弄曲的长剑,只见郭芙脸上怒气更盛,胸脯起伏,显是气得不轻,口中说道:“杨过,你三番两次如此羞辱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杨过呆瞪着她,不知她这是何意。
原来杨过犹豫奔走,复又昏倒,郭芙却渐渐醒转过来,只觉右臂疼痛难忍,骨头怕是断了,她单手也接不上骨,只得努力站起寻找杨过,却只看到一把重剑插在地上,小红马立在一旁,马上包袱不知为何散落一地,暗想:“难道杨过给那怪鸟伤了?”忙四处寻找杨过,谁知人未找到,却在一侧找到自己的长剑,被卷曲的不成摸样,竟是不能再用了,想自己昏迷之前还好好的,那丑雕总不会把剑弄成这副样子,定是杨过所为。顿时大怒,也顾不得手臂的伤,便四处寻杨过算账,终在山道上寻到。谁知杨过已然昏倒在地,如何唤也不醒,只不住的叫着姑姑,郭芙拿他无法,又不忍让他躺在道边,费尽力气好容易将他推上马带了回来。只是她心中怎肯罢休,又担心他手伤未愈,只能先给杨过重新裹了伤口,口中却一直骂着杨过坏蛋奸贼。原来杨过涉足江湖,也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情,相交者也不过程陆耶律等几人,什么武林规矩门派教条更是半点儿不懂,岂不知武林中人将随身兵器看得极重,所谓“剑在人在”便是如此,在郭芙看来,杨过弄曲了她的长剑,可比打她一巴掌刺她一剑更要折辱于她了。
杨过见郭芙如此生气,任他聪明绝顶,哪里想得到这一层。便以为郭芙因双雕输给神雕失了面子,便要拿他撒气,岂肯理她,眼神漠然,淡淡道:“郭大小姐有什么指教?”郭芙本想若他情非得已,给个道理便也不与他十分计较,谁知杨过面色更加不屑,不由怒极,伸出右手便要打他,却忘了自己右臂骨折,哎呦一声,险些倒在一旁,撞上石壁,身体所及,却并不冰冷坚硬,等她回过神来,却见自己倒在杨过怀中,他单手半搂半抱,将她提了起来朝着洞里走去,轻放在石床之上。郭芙脸上不由一红,她幼承庭训,最是守礼,大小武与她青梅竹马,却丝毫不敢冒犯于她,平日就连玩笑也要挨她巴掌,手指更是不敢碰上半只。现在给杨过这年轻男子搂在怀里,不免又羞又气,忙不迭的挣扎起来。杨过自己此时也是稀里糊涂,他本来心里也气,可见她摔倒,一只手竟不由自主的接下,反应过来好生后悔。如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也不愿与她争执,只好伸手点了她渊液、门穴两穴,郭芙立马软到,秀眉双蹙,杏目怒睁,喊道:“杨过你要干嘛?早知道我就不叫小红马驮你回来,任你曝尸荒野,胜过现在给你这样欺辱!”杨过闻声也不答话,伸手将她袖子向上撸起至肩膀,露出完整一段藕臂来,当真肤如凝脂,嫩白无瑕,迎面一阵馨香,不由怔住,手指也不知该落在何处。胸膛只觉起伏难歇,一颗心仿佛跳出来一般,他先前也给陆无双接骨,裸露处比现下更多,他那时也感脸红尴尬,却不似现在这般手足无措。郭芙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只看他盯着自己右臂,心下忽然一沉,心道杨过难道要砍了自己的右臂还他?一念及此,也顾不得男女之防,脸色瞬白,害怕起来,眼角噙泪好不可怜。杨过吞了口口水,连忙转过眼睛,不敢再看,心中只不住责怪自己,当真穷心未尽,色心又起,别人也就罢了,难道忘了这狠毒的姑娘才砍了自己的胳膊?于是闭上眼睛,伸出左手去摸她的手臂,手指一碰之下,只觉所触之处滑而不腻,让人心神荡漾,爱不释手,连忙瞪大眼睛回头,不敢再动。两人当真是各怀心思,谁也不敢说话,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郭芙以为他这便要砍下自己手臂,想到他那时惊叫,血流不止之状马上要在自己身上重现,吓得忙闭上眼睛紧咬双唇,身体紧绷,等了良久却不见什么动静,她便慢慢睁开眼睛,却见杨过的手放在她腕上一动不动,眼睛痴痴地盯着自己小臂,神情似在发呆。忽而郭芙反应过来,若非被点了穴道,只怕她左手早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她只觉自己脸上发烫,像要滴出血来,泪水难止,身子发抖,抽噎道:“杨……杨过……你做……甚么?”杨过一惊,胸口一痛,想是方才心驰荡漾,激起了体内的情花毒。抬头却见她娇颜柔媚却满面泪痕,显是怕得极了。又想,若是郭芙知道她激起了自己的情花毒,岂非这一世都要给她嘲笑?他又怎知郭芙压根儿就不知道情花毒毒性如何,怎样触发,他自己心里有鬼,忙忍着痛道:“我,我给你接上,你……你莫要哭。”言罢心神稍定,手指颤抖自腕而起,在她右臂上拿捏,在手肘上一寸处找到断骨所在,内劲顺手而发,咯吱一声,将断骨接回,慢慢将袖子放了下来,又捡了几根木枝用布条缠绕固定,防止断骨移位,一切弄好后,才松了她的穴道。
穴道刚松,郭芙猛地坐起身来,双唇紧抿,两眼直直地盯着杨过,神情更是羞愤难当,杨过料想她必要发火,甚至动手,心道:“看在她没把自己扔在山道上的份上,便是给你骂上两句打上两巴掌也没什么。”于是站起身来静静看着她。哪知郭芙呆了半晌,哇哇大哭起来。杨过一见,所惊非轻,他相识众多女子,自问穿梭其间游刃有余,却不见谁如郭芙般让他每每出乎意料,一时间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呆呆站着。
忽然郭芙止住了哭声,怔怔看了他半晌,道:“你闻见了什么不曾?”
杨过一时茫然,不知她说的是什么,忽而闻到一股焦糊之味,只听郭芙惊叫:“我的兔子!”杨过连忙冲出去,不多时拿了那根烤兔子的棍子进来,上面黑焦一片,糊味难当。郭芙素爱干净,连忙掩鼻埋怨道:“臭死了,快拿出去,都怪你,若非你拉我进来,我的兔子怎么会这个样子,你快赔我的兔子!”杨过闻声便知她不再气了,哼道:“若非我拉你进来了,你的右手现下能捂鼻子么?”郭芙闻言柳眉倒竖,怒道:“杨过,你不用给我示好卖恩,我也不领你的情!我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你给我疗伤难道不该?更何况若不是我使尽力气扶你上马,你早给豺狼叼去了,要感激也该你感激我才对!”杨过紧瞪着她,气道:“这么说,在下还要感激郭大小姐赏我一剑,断我一臂?”
郭芙见他晃在空中空荡荡的袖子,给他抢白一句,面上一红,垂下眼来,手指拨弄着衣带,嘴硬道:“那……那也是你先不对,我也不是故意的,都怪你那时……”郭芙抬起头来,见他面色不愉,道:“你放心,我看了你那伤口,已愈合了大半,我给你敷了我们桃花岛的灵药,不日就会好的。你方才给我接骨——”说到后来,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眸有惧色,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就……就不会砍我的胳膊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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