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指着适才救她的少年,对黄蓉道:“妈,这位是耶律齐耶律大哥。”指着那边跟在耶律齐身后同来的高身材的少女道:“这位是耶律燕耶律姊姊。”黄蓉赞道:“耶律少侠好俊的功夫!”耶律齐道:“郭夫人夸奖!”忙唤了妹子上前行礼。
这时武修文扶着完颜萍过来,武敦儒跟在后边,给黄蓉磕头请安。之后这兄弟二人满腔怒火,狠狠地瞪着李莫愁,浑忘了身旁一切,黄蓉连叫他们两声,竟没听见。李莫愁却早已站得远远的,半眼也没瞧他们,只是看着郭芙若有所思。
黄蓉向耶律齐道:“瞧少侠武功是全真一派,但不知贤兄妹是全真七子中哪一位门下?”她见耶律齐武功了得,少年子弟中除了杨过之外罕有其匹,料想不会是全真门下的第四代子弟。耶律燕抢先道:“我的功夫是哥哥教的。”黄蓉点了点头,眼望耶律齐。耶律齐颇感为难,说道:“长辈垂询,原该据实禀告。只是我师父嘱咐晚辈,不可说出他老人家的名讳,还请郭夫人见谅。”
黄蓉一怔,心想:“全真七子那里来这个怪规矩了?这少年武功人才两臻佳妙,为什么说不得?”心念一动,突然哈哈大笑,弯腰捧腹,显是想道了什么滑稽之极的趣事。郭芙奇道:“妈,什么事好笑?”她听母亲正自一本正经的询问耶律齐的师承门派,蓦地里如此发笑,只怕耶律齐定要着恼,心中微感尴尬,又道:“妈,耶律大哥不便说,也就是了,有什么好笑?”黄蓉笑着不答。耶律齐也是笑容满面,道:“原来郭夫人猜到了。”郭芙甚感迷惘,转头看耶律燕时,见她也是大惑不解,不知两人笑些什么。
这时武修文左足跪地,在给完颜萍包扎伤处,她刚才给公孙止挟制了奔跑时扭脱了右足小腿关节。黄蓉问道:“文儿,你们的伤势怎样?”武修文道:“我和哥哥各中了那公孙老儿的一剑,好在只是轻伤,没伤到筋骨。”黄蓉点点头,刚想询问女儿近况,便听郭芙朝耶律齐道:“耶律大哥,你方才那三剑好厉害,有什么名堂?”只因郭芙近来剑法大进,看到奇招便想弄个明白,因她只通剑法,并不懂射箭,反而对耶律齐那妙至毫巅的弓箭不好奇,询问起他剑法来。黄蓉暗自摇头,这丫头忒不懂事,又非同门,人家的剑招也是随便打听的?只是耶律齐若不答她,却又显得小气,芙儿这么一问,岂非让人家尴尬,忙叫“芙儿”,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问。耶律齐稍一迟疑,微微一笑,朝黄蓉道:“郭夫人不必介怀,那不过是家师闲暇时胡乱创的一式拳法,方才晚辈一时情急,就化在剑上。”言罢又对郭芙道:“若是郭姑娘想学,我教你便是。”郭芙闻言喜上眉梢,道:“真的么?耶律大哥,你真肯教我?”耶律齐微笑点头。其实他那招分明是全真剑法中的一式悲歌击筑,黄蓉岂能不知,只不过他连使三次,不见丝毫斧凿之迹,倒像是另外一招了,他如此对答,正巧免了芙儿难堪。黄蓉又见他谈吐雍容,进退有礼,比起自己的两个徒弟真是强远了,不禁点头。
几人正在说着,只听马蹄声慢慢踱来,不禁回头。但见一人高踞马上,背负长剑,神情淡漠,正是杨过。他见郭芙被耶律齐所救,又兴致勃勃的请教人家剑法,便一直远远瞪着她,谁知郭芙半点儿也瞧不见,便像将他全然忘了一般,气得他一拉缰绳,只得朝他们过来。武家兄弟两个感激他吮毒救命之恩,忙朝他行礼。黄蓉“啊”了一声,道:“过儿,原来你真的在这儿。”杨过点点头,跃下马来施礼道:“郭伯母安好。”耶律齐见是他,连忙抱拳道:“原来是杨兄弟。”杨过应他一声,算是回礼。耶律齐本要与他亲热些,但看他一脸沧桑之状,不似以往,又见他晃在半空的袖子,不免讶异,想要询问,又怕触及旁人伤心之事,不敢相询。耶律燕却是心思直爽之人,见状忙道:“杨大哥,你的手臂呢?”杨过淡淡摇了摇头,转头朝耶律齐扯了个微笑,道:“小弟刚听到耶律兄要教导咱们这位郭大小姐剑法?呵,那莫怪兄弟要事先提醒,跟咱们郭大小姐过招,可要分外谨慎小心些,免得自招损伤,日后追悔莫及。”耶律齐自来引他为知己好友,不知他此刻言谈何以略有敌意。但见他跟自己说话,眼睛却盯着郭芙,难道他断臂之事跟郭芙有关?他素来待人温厚,又不愿触人私隐,只得不语。黄蓉闻言却一脸尴尬,忙叫道:“芙儿,还不跟你杨大哥赔不是!”几人忙将视线移向郭芙,却见她俏脸含怒,贝齿咬着下唇,一双眼睛狠狠瞪着杨过,似是极力忍耐,听见母亲叫她,也不答话。黄蓉无法,只得又叫了她一声,杨过道:“郭伯母不必多此一举,小侄哪里受得起郭大小姐的不是?郭大小姐不要了我的命,杨过已经是千恩万谢了。”黄蓉闻言脸色自是一变,见场面尴尬,但又想终究是芙儿的不是,忙劝道:“过儿,这事全因郭伯母没有家教,把你妹妹纵坏了。你郭伯伯也是气恼之极,要将芙儿的手臂砍一条下来……”还未说完,郭芙叫了声妈,向杨过白了一眼,道:“杨过,你说话不算话,你答应我什么来着?”杨过知她所说乃击掌之约,忙道:“我哪有说你郭大小姐一句不是,只是耶律兄乃我好友,我提醒一声难道有错?你放心,我杨过自然不像郭大小姐,前一刻说的话转眼间便忘得一干二净。”郭芙知他定要嘲笑自己之前说死也不要他救,事到临头却又喊他,气得俏脸大红。耶律齐见她脸上羞怒难辨,忙打圆场道:“大家都是好友,杨兄弟若与郭姑娘有什么误会,何不解释清楚,强似这般剑拔弩张?”郭芙本顾及母亲和耶律齐的颜面,不愿与他当人争吵,心中却实在气急他方才不顾自己死活,一副事不关己的可恶模样,嚷道:“谁跟他是好友?我可不识得他这般见死不救的朋友!”杨过本来只是气不过她忽然又似之前般对自己不理不睬,借此讽刺几句,并不真心要与她争短长。只是不知为何,一见她站在英秀挺拔的耶律齐面前言笑晏晏,又道根本不识得自己,分明是不屑与自己为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俊脸铁青,冷哼了一声,讽道:“郭姑娘出身高贵,又有耶律兄这样武功高绝,英雄俊秀的朋友,自然瞧不上区区杨过。”郭芙气得险些哭出来,指着他向黄蓉道:“妈,他自己不救人还强词夺理,这也罢了,见耶律大哥救了我还看不过眼,人家耶律大哥本来就武功比你高,人品比你好,你敢不服气?”杨过冷笑一声,瞪着眼睛道:“我哪敢不服气,不服耶律兄也就罢了,不服郭大小姐岂非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郭芙知道他向来说话阴阳怪气,再猜不到他当着动了气,还斜了他一眼,才得意道:“你知道便好,现下我顾不上,待会儿我才跟你算方才的帐!”言罢又拉耶律齐询问剑法之事,耶律齐向来温雅,为人谦和,对郭芙自是有问必答,郭芙见他并不藏私,也言笑以对。
杨过瞧在眼里,脸色沉了下来,他素来知道郭芙见了母亲便拉扯撒娇,此趟久不见黄蓉,却不似往常般拉着母亲说东道西,偏偏跟在耶律齐身后问这问那,竟将自己方才得罪她的事也暂放在一旁,他心中不快,又不想给人看出,只站在旁边不语。黄蓉见了他二人也是奇怪,照理芙儿得罪了杨过,在他脸前不赔小心也就罢了,怎么反倒是芙儿占了理,杨过忍让一般?又见女儿跟耶律齐有说有笑,再想不到是为了武功,反而勾起少时自己缠着丈夫不理父亲的旧事来,抿嘴一笑,转身对杨过道:“过儿,你的伤好些了么?你和芙儿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她却不知杨过此时心中翻搅五内,险些气得七窍生烟,闻言大声回道:“哪儿也没去!”黄蓉没料他忽然发作,竟是一呆,其余的人闻声回过头来,皆是一脸愕然。郭芙心道:“必是妈问他为何不出手救我,杨过急了,所以发火。”瞪着眼嚷道:“杨过,你大吼大叫地跟谁讲话呢!”杨过冷哼一声,道:“自然没跟你讲话!”耶律齐不知二人如何瓜葛,又深知杨过武功高强,怕他一时愤怒伤了郭芙,忙将郭芙护在身后,走到二人当中调停,哪知他此举更加触怒杨过。耶律齐方才也听见郭芙最后喊杨过救她,大约猜到他二人为何斗气,便劝道:“杨兄弟息怒,咱们堂堂七尺须眉,何必跟姑娘家计较?郭姑娘,杨兄方才想必刚要出手相救,只因在下离得近些,便先出了手,这本也是在下多此一举,杨兄弟年少英雄,向来侠义心肠,在场诸人尽知,武功更是强在下百倍,绝不会见死不救。”杨过闻言脸色稍霁,见这么多人在场,与个小姑娘计较,也大感不好意思,又自悔方才自己一时沉不住气,得罪了黄蓉,连忙拄剑跪地歉然道:“郭伯母,方才是侄儿失礼了,您,您别见怪。”黄蓉连忙扶起他,神情关切道:“不碍事,只是过儿,你这是怎么了?”杨过自小对她有一股孺慕之情,只是黄蓉自来不喜他,后来他又去了全真教,只得藏在心里,二人自大胜关解释清楚后,将杨过心中思母之情又唤了回来。此时杨过想到自己断臂之苦,见黄蓉眼露关切,眼眶一红,摇了摇头。郭芙正问得兴起,给他打断,不满地朝杨过挤挤眼睛,言道:“妈,甭理他,他向来这样,最是小气古怪,女儿早就见怪不怪了。”
“芙儿,你少说两句罢!”黄蓉怕杨过又要气恼,忙教训女儿,皱眉道:“你杨大哥救你也非是一次两次,你不感恩也罢了,还如此说他,我真是把你惯坏了!早知还不如把你交给你爹爹处置,胜似如今这般不懂事!”郭芙听到母亲教训,不敢再说。只是杨过见郭芙口口声声称赞耶律齐,自己反而成了小气古怪之人了,心中妒意又起,刚要发作她两句,不知为何,胸口忽然痛了起来,不由奇怪,他并未想着哪位姑娘,怎么情花毒竟发作了?几人看杨过一言不发,脸色变了几变,以为他不肯跟郭芙干休,哪里知道他此刻情花毒发作,浑身无力,又怕郭芙耻笑,强忍着不去抚着胸口,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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