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薛孟良把话说完,朝臣中便有人开口了。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考虑的!难道还要等着人家起兵造反不成?”
“就是啊!想办法调了兵才是真格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什么水土服不服的?调就是了!总比烽烟四起要好得多!”
“就是!真打起来,还不是白骨遍地?”
“这节骨眼哪还有那许多怀柔之心?社稷安稳才是重中之重!”
“我说你们能不能听人家把话说完?能不能不断章取义!”
话还没说完,大臣们便七嘴八舌的攻击自己,直把薛孟良弄得无可奈何。
“劄子上说的若是真的,那越王可谓是蓄势已久。这许多年都没透漏半点风声,怎么就能一朝被人识破,一朝被人家揭了老底?难道越王是傻子吗?”
“嘶~有道理!以越王的谨慎,断不能如此疏忽。”
“切!可别往他脸上贴金了!他谨慎精明,难道圣上就是昏庸之辈吗?”
“哎我说,这劄子到底是谁送过来的?”
“没通过中书省的劄子,你说是谁送来的?皇城司的人呗!”
“看来消息属实,越王是真的要造反喽。”
听说是皇城司的人送来的急奏,那位大臣沉沉的叹了口气。
皇城司权柄甚重,不受任何衙门管辖,只受皇帝一人制约。等同于明朝时期锦衣卫的南北镇抚司。
它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由太监组成,掌管宫禁宿卫。一部分由禁卫或者秘密人士组成,负责刺探监察。
而这些秘密人士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秘密警察。泛是绝密的案子,都交由这些人处理。
基于绝对保密,好多人的真实身份只有晋宗自己知道。其中不乏死刑犯以及各种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士。
晋宗纵容秦朗南北走私,也有一点是因为方便这些人混迹其中。
如此,才能做到防不胜防,才能弄到第一手资料。
就在朝臣们议论纷纷的同时,中书令沈辰邺出列了。其实他早就看出了越王的伎俩。不然也不会谏言谨慎对之。
“越王这是不想担谋权篡位的恶名。当然了,想名正言顺,就得找个理由,或清君侧,或指责君王昏庸无道。今上勤勉仁德,百官恪尽职守,百姓安居乐业,我大天朝一派盛世繁华,更有八方来朝,他李明海又以何由头造反?”
沈辰邺言毕,薛孟良顶到嗓子眼的火气瞬间消散,朝臣们也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越王这么大造声势又是兵精又是粮足的所谓何事呢,原来是引得圣上先去犯他呀!”
“呸!想做婊*子还想立牌坊!真是恬不知耻!”
“居心叵测,居心叵测啊!”
“这么说,越王正等着朝廷动作,好借口造反?那这兵调是不调了?”
“人家正等着这出呢,你说调还是不调?”
“……”
本来想的好好的,借此把李昊调出来。谁料竟是这么的不顺畅。
调兵的事情若是告吹了,他怎么整治李昊,如何出了心中的恶气?
“这么忧那么怕的,人家打到家门口就不怕了?西汉刘向曰,见兔顾犬未晚,亡羊补牢未迟。这么大的缺口不赶紧补上,还要缓缓图之?呵呵!这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
“听闻越王门客不下千人,不在册的私兵比在册的官兵还要多,不臣之心早已昭然若揭。早年,圣上恐怕亏待了胞弟,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可如今呢,人家钵满仓溢,嫌容器小了。”
傅明轩言毕,傅黎棠的心腹们也跟着瞎参合起来。
“圣上切不可再犹豫了。毒素已然入骨,再不刮骨疗之便是性命之忧啊!”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搅的晋宗的脑袋都快炸掉了。
一面是薛孟良与沈辰邺的温和举措,一面是南兵北调的强硬之法。
倒底纳了谁的谏言才是正确的呢?
难以抉择下,晋宗不禁兀自后悔,后悔太过纵容胞弟李明海。
多年前,傅黎棠就劝谏过自己,说,自己太过念及手足之情,太过相信李明海了。再这样下去,早早晚晚自尝恶果。
现在可好,一语中的了。
想到生母临终前的遗言,晋宗惆怅了。
“二弟呀!你大哥我睁只眼闭只眼的为了什么呀!消停的享你的荣华富贵不好吗?干嘛非得贪恋这个位置啊!孤家寡人的,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有什么好抢的呀!”
“那这对调之事……就作罢了?”
“回圣上,这对调之事嘛,还是行得的。只不过,得想个万全之策。”晋宗问,沈辰邺便答。
“嗯。是得好好思量思量。”
“臣以为,可先行调换官员,再行兵士对调之事。”
“嗯,具体事宜朕会交由各部处之。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全凭圣上决断!”
“全凭圣上决断!”
“全……全凭圣上决断!”
原以为沈辰邺不赞成南北对调之事,如此,傅明轩憋着的那口气也呼了出来。顺口也跟着附和起来。
方才还各持己见,现下又全凭自己决断了,很明显百官还是有所忌惮的。毕竟李明海与自己是一母所生。
“闹成如此局面,朕也有过。这样吧,就如明轩所言,中书之意,先调了官员,再行调兵。至于越王的罪过嘛,朕自会给众位爱卿个交代。”
“圣上英明!”
“圣上英明!”
“至于官、军如何调配,各部尽快拟个方案出来。最迟明日黄昏,定要理出个头绪。”清了清嗓子,晋宗看向相关官员。
旋即,兵部、吏部,户部,三位尚书相继出列领旨。
“微臣还有本启奏!”
就在三位尚书领旨归列之际,傅明轩又站了出来。
“明轩还有何事啊?”
“启禀圣上,此次调兵事关重大,监军一职非太子殿下亲任,方可压住阵脚。”
“此事万万不可!”
大皇子李赫虎视储君之位多年,李昊若是有个闪失,那东宫岂不易主了?想到后果的严重性,中书令沈辰邺登时出列,予以反驳。
“太子乃国之根本。若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啊!”
“中书此言差矣,正因为是国祚,才更能凸显皇威。再者,又有三千神机营铁甲护卫,何来危险一说?”
“……”
“嗯。这小子也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了。”
李昊虽然是嫡子,顶着太子的头衔,但有大皇子李赫比着,还是多有不服。
所谓无功不服众,恰巧自己也正有此意,况且此次调兵又非同小可,太子坐阵确实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故此傅明轩提议,晋宗便爽快应准了。
晋宗虽然准了,但朝臣中多半却不赞成太子离宫,尤其是中书令沈辰邺。
说实话,沈辰邺对太子李昊没什么喜感,虽是如此,但也不赞成大皇子李赫上位。至于这原因吗,就是十八年前的那场大火了。他认为,李赫并非皇上的骨肉。
可傅明轩却不知道沈辰邺的想法,还以为沈辰邺错把箭信的主人想成是李昊了呢!
想起那封自以为是的箭信,傅明轩不禁又是自嘲一笑。
“没想到我傅明轩费尽心机,到头来却给人家做了嫁衣裳!”
沈辰邺居前,傅明轩在后,傅明轩的神情沈辰邺自然是看不到的。但是直觉告诉他,傅明轩心情甚是不佳。明显有针对太子李昊的意思。
这就令沈辰邺奇怪了,明明是好的不能再好的表兄弟,傅明轩没理由针对李昊啊?
“难道是那小子写的?哥俩同时瞧上了钰儿?”
想到这个,沈辰邺不禁打了个激灵。暗道好险。
基于如此,沈辰邺还把李昊跪在府前拜师的事情,想成了高调示爱。
“你们呐,就死了这条心吧!小女已经有夫君了。”
还好自己当机立断把沈钰许配给了景逸,不然罗乱可就大了。
可是,注定的姻缘又岂是他能左右得了的?月老近日可是没喝多,这红线呐牵的绝对没有半点的偏差。
沈钰已经上了李昊的床,无可逆转的成为了李昊的女人。
此时,这对鸳鸯正在李昊的寝殿内,结发拜天,羞涩的喝着合卺酒呢!
就在沈辰邺暗自庆幸的当口,孙德胜与皇城司的太监取证回来了。
紧接着三名刺客的尸身便被抬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刺客的家眷以及东宫大总管王富贵。
自然,秦朗是十分在意这三名刺客的。可当他看见刺客的真容时却惊呆了。
“好你个傅黎棠!竟然如此卑鄙!我秦朗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当然,秦朗的神情,晋宗是看了个真真切切的。虽然明了秦朗又被傅黎棠算计了,但是此等当口,断是不能为他开脱的。
他得整肃纲气,重树皇威。
“来者何人?”
“回……回回,回陛下,我等均是死者家属。”
本来就没见过什么世面,晋宗再一厉喝,几人登时吓得嘚瑟乱颤。
“可知死者身犯何罪?”
“不不不……不知。不过,小民今早倒是收到了一大笔银钱。”
“何人所赠?”
“回陛下,来人说,是秦大人给的。还说是抚恤钱。”言语间,那名家眷胆怯的看向急赤白脸的秦朗。
证据确凿,剑锋直指秦朗,此时不立威,更待何时?就势,晋宗猛地一拍御案,
“你还有何话说!”
“圣上容禀啊!几人确是微臣家奴,可微臣真的没有指使他们行刺沈钰啊!这是诬陷!这是诬陷呐圣上!”
“诬陷?这么多人在这站着,他们怎么不诬陷别人?罪恶滔滔,还敢狡辩?来人呐!”
“臣冤枉!臣冤枉啊!”
见殿前司的人气势汹汹的跑了上来,秦朗登时吓得魂魄出窍,连声喊着冤枉。
“启禀圣上,这是活口招供的供词。臣拿项上人头担保,审讯期间,不仅是皇城司的人,东宫王总管,太子的陪臣勾乙都在场。条条属实,绝无虚假!”
“呈上来!”
接过孙德胜呈过来的供词查看了一番,晋宗怒瞪秦朗,狠狠的将供词砸向玉街下的秦朗。
“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跪爬了几下,拾起散落的供状扫视了一番,秦朗明白了。原来晋宗压根就没打算放过自己。这是要杀鸡儆猴,祭旗告神呐!
唉!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本就皇家犬,理应皇家肥。
也罢!我秦朗认了便是!
“罪臣无话可说!还望圣上保重龙体,秦朗来世再伺候圣上!”
秦朗的一番话直说的晋宗心里面酸溜溜的。这些年秦朗确实替自己办了不少事情。可这当口,不诛实在是难平众怒啊!
“自作孽不可活!来人呐!除去秦朗冠带,拉出午门正法!”
“罪臣秦朗,叩谢隆恩!”
行刺东宫可是谋逆的大罪,晋宗没说诛自己三族五族的就已经是开了天恩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跪地叩谢天恩后,秦朗认罪伏法。旋即,被五花大绑的推出了太极殿。
就在秦朗以为必死无疑的当口,自玉阶下急速上来一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皇子李赫,秦朗的女婿。
看见五花大绑的秦朗,李赫不惊反怒。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丈人。
若不是秦朗从中瞎搅合,太子位早就是他的了。
“还望大王好生对待雨旋,老夫去也!”见是李赫,秦朗扑通跪地,老泪纵横。
“得了得了,别丢人现眼了!托雨旋的福,你不用死了!”
“生了?生了?雨旋生了?”
“生了!今早上给父皇添了位皇孙。”
“真是天不灭我秦朗啊!哇哈哈哈哈!”
听说自己的女儿为皇家添了位男丁,秦朗登时如浴甘霖。魂魄瞬间又回到了原位。
“长点心吧你!再这么下去,雨旋就是生十个皇孙也救不了你!”
“……”
说实话,这个皇孙委实来得不是时候。不然秦朗就人头落地了。
纲纪得肃,不法得惩,天下还得大赦。
一时间,晋宗的脑袋愁烦的又是老大。
维持原判,孙儿不吉。无罪赦免,众怒难平。
怎么办?
思量了一番,晋宗改换了另外一种惩罚方式。将秦朗刺字流放,家产充公,家眷全部流放北疆。
于是,秦朗便幸运的存活了下来,先大皇子李赫一步去了荒凉的并州。
秦朗虽然倒台了,但李赫依旧留在都城。依旧是朝臣们的一块心病。
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这当口,谈论就藩的事情显然不合时宜。于是乎,李赫的事情又被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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