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下山，天色黑下来，５７６高地上，战士们都疲惫不堪地在掩体里席地而睡，刘志远在高地上设置了四个岗哨。

掩体里，朱喜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压扁了的大重九香烟，烟盒子里只剩下最后一根，朱喜才把香烟捋捋直，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李宝全翻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一根香烟，于是他凑到朱喜才身边：“排长，给我也来一口。”

朱喜才又吸了一口，将手中的香烟递给了李宝全，李宝全贪婪地吸着，露出无比享受的表情，此时，张福林也凑了过来，他两眼放光，紧盯着李宝全手中的香烟：“兄弟，给我留一口，一天没抽了。”

张福林接过李宝全手中的烟**，大吸了几口，香烟已经快烧光了，烫到了嘴唇，张福林“哎哟”叫了一声，才很舍不得地吐掉了烟**。“真香啊！”张福林回味无穷。

王长贵躬着身子小跑到朱喜才边，他从子弹袋里拿出一包香烟：“排长！我这还留有一包香烟。”

王长贵把香烟塞到朱喜才手中，朱喜才接着仔细一看，是带过虑嘴的红塔山。

张福林、李宝全和几名战士马上兴高采烈地朝朱喜才围了过去，这包香烟将战士们的疲惫驱散到了九霄云外。

午夜，阵地上静悄悄的，天空中挂着一弯月牙，不时地被云雾遮挡，零星的几颗星星有气无力地闪烁着，飘荡着，不一会儿就钻进了云层中杳无踪迹了。

十几名越军趁着漆黑的夜色悄悄摸了上来，我哨兵发现后，拉上了枪栓，准备开火，刘志远做了个靠近再打的手势，偷袭越军离我阵地十几米时，刘志远作了开火手势，几十条枪一齐开火，越军被突然而来的火力打得四处逃窜。一名越军中尉看到情况不对，转身向山下逃窜时还不忘记向我阵地连扔了两颗手榴弹，手榴弹在阵地里爆炸，两名战士躲避不及，被炸成重伤。王长贵瞄准这名越军中尉打出十几发子弹，直到打空了弹匣，越军中弹后没来得及吭一声，身体便沿着山坡翻滚下去。

５７６高地又是一片寂静，两名重伤员被抬到掩体里，奄奄一息，卫生员做了紧急救护，因伤势较重，军工无法运走。通信员向营部呼叫，要求营部速派卫生员前来抢救重伤员。

夜里，下了一场小雨，５７６高地上一片泥泞。第二天早上，５７６高地迎来了一个艳阳天，天空中零星地漂着几朵洁白的云。

中午，两名战士护送着一名女卫生员来到阵地上，这名卫生员戴着钢盔，肩背急救药箱。

李宝全、张福林等几名北方战士由于不适应南方潮湿气候，得了烂裆病，正排成一排光着腚享受着日光浴，听到有女卫生员来，慌乱地找裤衩穿衣裤，李宝全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裤衩，索性直接穿上了长裤。

刘志远仔细瞧了一下风尘仆仆的卫生员，他把头转向一旁护送的战士，刘志远面容严肃：“这是战场，怎么回事，派了个女的来。”

负责护送的两名战士低头不语。女卫生员瞟了刘志远一眼：“哼！女的怎么了，女的就不能上战场？别瞧不起人！”刘志远让通讯员接通团部的电话，其中一名护送的战士开口了：“连长，这卫生员就是团部派来的。”刘志远一听也只好作罢。

两名护送的战士带来了阵地上紧缺的香烟，还有国内罕见的进口巧克力。女卫生员没有休息便跟着战士张福林去重伤员掩体，六连战士们听说阵地上来了个女兵，无比兴奋，一个个炸开了锅，马上整装列队欢迎。

女卫生员从列队的战士面前经过，战士们都敬以军礼，女卫生员还以甜甜的微笑。

走过王长贵面前，王长贵觉得这个卫生员很眼熟，他吃惊地盯着女卫生员的脸，女卫生员也看到了王长贵，报以惊喜的一笑。此时，王长贵有些不知所措，女卫生员开口了：“咦！怎么，不认识我了？”王长贵有些迷糊：“你是？”女卫生员脱下钢盔，一缕秀发垂落。

王长贵看得惊呆了：“周婷，你是周婷，你还活着？”此人正是周婷，王长贵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认为已经牺牲的周婷，周婷嫣然一笑：“我是周婷，野战医院遭袭击那天我正好下连队出诊去了，第二天早上我才知道医院遭袭的事。”

周婷的脸比以前黑了些，消瘦了许多，她伸出右手，王长贵双手紧紧握着周婷的手，万分激动：“我原以为你已经牺牲了，原来你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你那伤口现在还疼吗？”周婷问道，王长贵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早好了，不疼了。”

周婷妩妳一笑。王长贵将随身背的水壶解下来，递给周婷：“渴了吧？喝口水！”周婷的确是渴了，她接过水壶，一口气将水壶里的水喝光，一抹嘴，将空水壶还给了王长贵，王长贵满意地笑了。

天色已近黄昏，在重伤员掩体里，周婷给伤员包扎伤口，清洁身体，伤员因脱水嘴唇有些干裂。周婷吩咐张福林：“再拿点干净的水来。”不一会儿张福林拿来一个军用水壶，他走到周婷面前，摇了摇水壶，张福林无奈地说：“就剩下这最后半壶水了，我们每人每天的定量就是这半壶水，取水要到山下一个泉眼里去接水，只有早上泉眼才会有泉水冒出来。”周婷这才明白过来现在阵地上用水紧缺，而她一到阵地上就把王长贵的水喝光了，顿时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她想了一下说：“那明天早上你带我去接泉水，好吗？”“好啊！”张福林爽快地答应了。

午夜时分，夜色越来越浓，天空中聚积了一团团的云，看不见星星，５７６高地淹没在一片茫茫黑暗中。此时，王长贵刚从岗哨上执勤下来，便马不停蹄地来到周婷的掩体旁，掩体里亮着一盏火光微弱的马灯。

王长贵轻声叫道：“周婷，周婷。”周婷探出头来；“王长贵，快进来。”王长贵躬着身体钻进洞里，他从口袋里拿出两个菠萝水果罐头递给周婷，周婷没有接：“阵地上条件艰苦，你自己留着吃吧！”王长贵将罐头塞到周婷手中：“我还有，这是专门给你的，你吃！”周婷无法拒绝王长贵的真诚，只好收下了罐头。

马灯里的火苗勿明勿暗地跳动着，周婷那俊俏的身影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妩媚，她脸上闪现出红晕，沉默了片刻后，周婷告诉王长贵：“明天下午军工担架队来了我就要随伤员撤到后方医院，到时你护送我们下山吧！”王长贵点头道：“好啊，我明天跟连长说一下，我护送你们下山。”

周婷深情地望着王长贵，握紧了他的手。此刻，王长贵更是激动不已，热血沸腾，在这战火纷飞的前沿阵地上，生死仅仅悬于一线之间，能够和美丽的周婷在阵地上重逢，他心中是万分欣喜，无比珍惜这次宝贵的相逢。王长贵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周婷，周婷报以热烈的吻，两个炽热的身体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天空中聚拢的乌云慢慢消散开，此时，夜空中群星璀璨，牛郎织女星显得格外明亮，遥遥想望，惜惜相印。

清晨，太阳还没露出头，５７６高地上升一层迷雾，不一会儿雾气便迷漫开来，整个高地笼罩在一片雾霾这中。

一大早，张福林便身背军用水壶领着周婷去山下的泉眼接水。山泉在山下七八百米处，清晨，一汪泉眼汩汩地往外冒着清澈的泉水，今天运气很好，泉眼的水量比平时大许多，不到一小时，便接满了六个军用水壶。

山泉的水流渐渐变细变小，周婷摘下头上的钢盔，接了半头盔的水，美美地洗了把脸。

张福林把六个水壶都背在了身上，整装待发。

太阳升高了，强烈的阳光将雾气渐渐驱散。

距离泉眼百米之遥的一处茂密草丛中，一支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里，十字准星瞄准了张福林的眉心。

张福林警惕地朝四周观望了一圈，对周婷说：“周医生，我们走吧，这里不宜久留。”“来，给我两个水壶。”说着周婷便要取张福林身上的水壶，张福林没松手：“我行。”周婷坚持道：“别逞能了，给我！”

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里，十字准星转移到了周婷身上，周婷左手臂上的红十字在瞄准镜里清晰可见，慢慢的，瞄准镜里的十字准星上移到了周婷的额头。

周婷不由分说地从张福林身上拿下两个水壶，边走边往身上背，刚走了几步，突然，张福林的眼角敏锐地捕捉到远处草丛中有一束耀眼的反光，不好！张福林迅速将周婷按倒，然而为时已晚，一声沉闷的枪响，周婷胸部中弹，子弹穿透了周婷胸前的水壶，周婷身体一斜，跌倒在地，胸口即刻被鲜血染红，水壶里的泉水从弹孔里汩汩地流出来，周婷手里仍紧紧抓住水壶背带。

张福林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一切，他迅速扑倒在地，朝枪响的草丛方向打了一梭子子弹。

“周婷，周婷！”张福林呼唤道，周婷没有应答。张福林扑到周婷身上，正欲将周婷抱到隐蔽的灌木丛后，又一声枪响，子弹正中张福林眉心，张福林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沉闷的枪声在山谷里回荡，刘志远听到枪响声传来，顿时皱紧了眉头，忙问身边通讯员：“怎么回事？”此时，李宝全匆匆跑过来：“报告连长，张福林刚才和周婷去山泉接水，枪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很可能与敌军发生了交火。”

刘志远一听火冒三丈，他预感到情况不妙，大声斥问道：“是谁让他们去的？”

李宝全嚅嚅地说：“周婷看到阵地上缺水，是她自己要求同张福林一起去接水的。”

刘志远：刚才接到团部电话，周婷是军区周司令员的女儿，出了问题谁也担当不起。全连警戒，通知三班长王长贵马上带领全班过去接应，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给我安全地把人带回来。”

李宝全立正：“是！”

王长贵受命后操起狙击步枪和李宝全迅速带领班里五名战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山泉方向。

王长贵和战士们在离山泉几十米处看到中弹倒地的周婷和张福林，一声枪响，一名战士头部中弹栽倒在地上。

王长贵挥手示意：“卧倒，左前方有越军狙击手！”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枪响，又一名战士还没来得及隐蔽便胸部中弹倒地。其余战士们迅速隐蔽，开始朝枪响方向密集射击，李宝全朝越军狙击手方向连续投掷了几个作了延时处理的手榴弹，手榴弹在离地面两三米的空中爆炸。王长贵借着地形和草丛的掩护，慢慢地靠近越军狙击手隐藏的灌木草丛。

李宝全连发了五枪，又扔了一颗作了延时处理的手榴弹，枪响和爆炸声过后，又是一片寂静。

草木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李宝全也利用障碍物慢慢地靠近越军狙击手，他隐藏在一土坎后，用枪管将钢盔支起，缓缓地伸出土坎，越军狙击手没有丝毫动静。

李宝全戴上钢盔，向王长贵做了个他要诱敌出击的手势，王长贵摇摇头，示意这样太危险，不同意他这种冒险的做法，李宝全却坚定地点点头，王长贵只得默默应允。

王长贵潜藏在草丛中，死死地盯着前方越军狙击手隐藏的草丛，他和李宝全、越军狙击手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说时迟，那时快，李宝全突然跃起身来在草丛的掩护下躬身跑向山泉旁的周婷，随即是一声沉闷的枪响，一颗子弹穿过前方疏密不定的草丛，打中李宝全的钢盔，李宝全一个翻身扑倒在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