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3书到用时方恨少

像往常一样，门没有关，柳柳推门而入，吕温候甩着蹄子跟在后面。

沈茂排的家大而冷清，除了几件必要的家具和生活用品，四壁皆空，迎面的墙上挂了一幅诗作。那首诗是沈茂排写的，他的字清癯雅致，不过诗作的内容却令人费解，除非和他一样也是某道中人。

苍天有井独自空，星落天川遥映瞳。小溪流泉映花彩，松江孤岛一叶枫。

没错，这首诗中包含了几位日本**的名子，了不起的三级驱魔人，为人低调冷淡，近年来除了收柳柳为徒外，鲜与人交往，就算驱魔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沈茂排，是一个可耻的AV爱好者，用驱魔协会会长江无忧的话来说：一个男人喜欢AV并不难，难的是一直热爱这种非艺术形式，我们的沈茂排就是其中的典范和楷模。不过这种低级趣味千万不要让外人知道，否则会影响驱魔协会的正义形象。

“师傅，拜托你偶尔也看下体育节目好不好？”柳柳很无奈地说。

此时的沈茂排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他对物质的要求很低，价值几百万的房子也没有装修，吃东西、穿衣服都很随便，唯有沙发、电视和音响全是国际顶极配备，其价值相当于一套地段偏远一点的小房子了，可见他对坐在沙发上看AV这件事有多么重视。

“严格说起来，你这种行为算是违法。”柳柳补充了一句，歪着头不看画面，瘫软在沙发中，再也爬不起来了。

沈茂排关掉影碟机，抬起头。他的年纪不超过三十岁，有着忧郁的眼神和稀疏的胡茬，走在街上绝对吸光（女人的目光）。不过此时他并没有看柳柳，而是望着还站在门边的吕温候：“BT驴，跟在我徒弟身后干什么，人兽恋是不被允许的。”

“AV沈，师生恋也会遭雷劈的。”

呀？他们认识？柳柳暗想。看样子彼此间虽然不太友好，却是很熟悉的样子。也难怪，同为驱魔界罕见的三级驱魔人，虽然门派不同，却都在驱魔协会的管理之下，怎么能没见过呢？

“从我家滚出去。”沈茂排不太友好。

“是她邀请我来的。”吕温候径自走进客厅来，找个墙角卧下，“话说回来，教徒弟教成这样，你怎么不找个地方去死？”

“我徒弟潜力无限，怎么是你的驴眼可以看得出的。”沈茂排面无表情地说，之后就转过头来看柳柳。柳柳连忙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包括自己把吕温候拉回来，是为了保存师傅面子的良苦用心，毕竟徒弟这样菜，当师傅的脸上也不怎么好看。

“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沈茂排问。

“我一定要完成这次任务，但那魔物太厉害了，得有人帮我。所以我想，要么你和我去，要么我和吕前辈去。”柳柳说得很有技巧，因为她知道师傅是不会和她去的。

果然，沈茂排双眼望着天花板想了大约三秒，点点头道：“那你和它去吧，不过不用叫他前辈，直接叫毛驴就行，反正它就是一头驴。”

“师傅你真好。”因为沈茂排答应得痛快，柳柳高兴之下，用尽最后的体力跳起来，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沈茂排没有动，表情似乎很不耐烦，不过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看AV也不会动容的脸上，隐约透出一点可疑的红晕。

吕温候露出大板牙，恶劣地笑笑。

沈茂排一挑眉，伸指就是一记气刃射过去。柳柳只觉得眼前的视线有瞬间的模糊，知道那是空气扭曲造成的，不禁有些替吕温候担心。只见吕温候似乎无意间一低头，姿势和神态都懒洋洋的，却偏偏避开了那道凌厉的冲击波。不过气刃也并没有撞击到墙壁上，而是在空中一拐，再度向吕温候袭来。

“哇，飞弹啊，还热制导的。”吕温候怪叫一声，不见如何惊慌，但也不再那样怠懒，而是抬起蹄子一挡。挥蹄处闪过一道乌光，和无形气刃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类似于煤气爆炸的声音，虽然并没有爆炸的可怕效果，但屋内的东西却都给震得掉到了地上，包括柳柳在内。

“风云变色，草木含悲，果然是高手对决的大阵仗。”柳柳坐在地上，兴奋地叫，“不过决战高层之巅如何？在房间里斗法会扰民的。”

“退下！”沈茂排和吕温候几乎同声斥道，而且同时对柳柳眨了一下眼睛。

不到半秒钟，柳柳便陷入了沉睡。当然事后她并不知道被两大高手施了法，还以为是太累了才毫无征兆地进入了梦乡，所以没机会听到这驱魔界齐名的两大高手有如下一番对话：

“有屁快放。”沈茂排一边检查电视有无损坏，一边说。

吕温候重新卧好，坚决不开口。

“真人面前别说假话，不然就蠢了。”沈茂排冷淡地说，“你不会因为她要保全面子而冒充魔物，还跑到我家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确实需要一个诱饵，但这有些危险，我希望你给她做些法术加持。”吕温候一改和柳柳在一起时冷嘲热讽的语气，很严肃地说，“那个魔物极其敏感，也很高明，用普通人做诱饵太危险，而让法力高的人做诱饵，它又会发觉，所以你这二百五的小徒弟刚刚合适。”

“你不会自己给她做吗？别说你的能力退步了。”

“恰恰相反。”吕温候傲然一笑，“但茅山天师宗和你们武当五雷天心宗修炼方法不同，我出手对她有害无益。她不是你徒弟吗？你怎么一点不关心她的，还这么轻易就答应她做我的诱饵？”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和你搭档是她自己的选择，生死由天。”沈茂排说得冷淡，但心里明白柳柳和吕温候在一起是非常安全的，吕温候肯定能保护柳柳，顶多让她受点惊吓罢了。

第二天一早，柳柳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沈茂排连把她搬到沙发上这点小事也没做，考虑到师傅一向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她也并不太计较，况且这一觉睡得相当安稳，睁开眼就感觉精力充沛，似乎经过闭关修炼似的。她跳起来到卧室去**，见沈茂排这只夜行动物此时睡得正沉，而吕温候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在门厅的墙上以飞箭留书的方式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字：速来！

这是吕温候写的吗？他要怎么写字呀，他没有手指，只有圆圆的蹄子。柳柳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这位前辈很神秘。她站在那儿，努力回忆起一个咒语，随后一抖手，纤白的指尖上冒出一朵小火苗，虽然看起来和气体不足的廉价打火机差不多，但足以把那张留言条烧掉了。随后她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开车回家做准备，第二天早上就带着装备齐全的七八个人进了和瑞山。

“你驱魔嘛，叫我们来瞎掺和什么？”柳柳的闺中密友方初晴边吃着最爱的芥茉口味的薯片边说。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驴友小队因为开着两辆进口越野车，所以并没有深入山林，而是在一个地势平坦的小山谷中找到一处风景好且紧临水潭的地方宿营。当其他队友正忙着打扫布置营地、埋锅造饭、钓鱼打鸟什么的时候，两位大小姐并肩坐在草地上说话。

“这次的诱饵行动需要别人配合，驴友出行大多成群结队，我一个人的话太扎眼了，怕魔物不会出现。”柳柳压低声音说，“放心，我会保护你，我可是驱魔协会的希望之星，很有能力的。”

“就瞒着他们？”方初晴对那几个忙碌的男人努了努嘴。

“你不想吓到他们吧？无知者是最幸福的。”柳柳嘿嘿一笑，“反正他们都是你的追求者，还声称愿意为你去死，那这点程度的惊悚就不算什么了。再说你还可以趁机考验一下他们，看谁最可靠。”

方初晴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倒不怕危险，多刺激呀。”

“这是正经事，你别胡闹，不然会出岔子的。”柳柳难得的严肃。

方初晴也想好友能完成六十四斩魔巡礼，所以也同样难得的没有和柳柳斗嘴，随手扔掉薯片的包装袋，到营地中指手画脚去了。

和瑞山风景秀丽，幽静清新，很快便让这些从繁华都市里来的男女沉浸在这世外桃源之中，玩得不亦乐乎，反正他们从山外带来了大批生活用品和高级的露营装备，不愁吃喝。

柳柳在开始时有些警惕，后来也逐渐地放松下来。倒不是她觉得安全了，而是紧张容易使人疲倦，并不是可以长期持续的情绪。况且吕温候说过，要尽量行为正常，不要让那魔物觉察到驱魔者为它设下了陷阱，所以她努力忽略自己是诱饵的事实和一直没能和吕温候接上头的不安感，像个真正的旅行者那样徜徉在山水之间。

连着四天都没有一点异常情况发生，柳柳开始怀疑魔物是不是早就逃离了此地，或者是他们宿营的地方不对，加上补给快用光了，所以她决定再留最后一晚，然后回家再和吕温候商量。

然而就在这一晚夕阳将落未落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当时一群人捡了尖石，在营地前的小水潭前打水漂，有两个人垒了石台，点燃了带来的炭，负责烧烤汽车冰箱中仅剩下的鸡翅、鱼片和肉串。

就在这时，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从四周的草木丛林中散发出来，慢慢聚拢在营地的头顶。柳柳毕竟是驱魔者，就算能力再差，身体也比常人敏感不少，所以第一个感到了气息的异常。

“天气好闷，感觉喘不过气来。”她对方初晴说，抬头望了望天。

“快下雨了吧？这边临着水潭，潮湿温暖，所以有雾气形成。”方初晴还没说话，她的头号追求者、律师许巍就接口说。

柳柳半信半疑，暗中施展“无所遁形”**，观察四周。这法术练到大成，能凭一双肉眼把最擅长隐身和躲藏的魔物找出来。虽然和其他法术一样，柳柳只掌握了皮毛，但这雾气如此淡薄，一眼就可看透。只不过她盯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魔气。

“啊，初晴打出了九个涟漪！”一声大叫在耳朵响起，吓了柳柳一跳。她循声望去，是方初晴的另一个追求者T精英小刀发出的呼喊，起因是方初晴的一块薄石在水潭上连跳了九下才沉入水中。

这近在咫尺的叫声分贝既大还很突然，严重扰乱了柳柳本来就容易被影响的、和坚定沉着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心神。所以当她再度抬头望向薄雾时，只觉得眼前绿光一闪，同时闻到了一股土腥气，之后就好像在昏倒前夕又突然清醒了一样，虽然没有失去意识，脑海中却一片空白，还浑身无力。

不过这感觉几秒钟后就消失了，而且她还立即被打水漂大赛吸引走了心神，完全忘记刚才的怀疑和自己此行的目的，更没有注意更多的雾气从营地的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落日的余晖悄无声息地沉没在青灰色的天际，夜晚就要来临了。大家嘻嘻哈哈地停止了打水漂大赛，从水潭边返身往营地走，但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

眼前一片大雾，最多只能看清十米之内的一切，就在众人惊讶的时候，雾气迅速弥漫，把他们团团包围住。所有人都有一个奇怪的感觉，似乎是被包在一个柔软的球体中。

“这雾也太大了？难道真要下雨？”小刀说。

柳柳没有说话，全身都紧张了起来，用“无所遁形”再度观察这团怪雾。之前她就应该探查的呀，为什么好像忘记了什么？

雾太浓了，以她的法力根本无法看透，只能看出这团乳白色气体中渗透着一丝丝惨绿。

“不是那个魔物来了吧？”方初晴凑到柳柳身边，低声问，“那位前辈高人呢？怎么还不出来保护我们无辜市民？”

“退后，别说话。”柳柳把方初晴挡在身后，双手**裤袋，左手捏着小开本精装《驱魔手册》，右手抓着一包巧克力豆，犹豫了一下后，毅然放下左手，右手把糖果拿了出来。

唉，书到用时方恨少呀！此刻她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不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昨天晚上她浏览过《驱魔手册》，隐约记得几条咒语，希望可以有用。

她很后悔平时不好好学习，也责怪自己为什么是免考的，做她这一行，基础知识不扎实，是对自己生命的严重不负责！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吕温候不是耍她，而是确实躲在暗处，等着抓大鱼。

“不是闹鬼吧？”许巍突然说。

每个人都打了个寒战，谁都知道最近这里失踪了很多旅行者，但一来他们人多，二来在共同的心上人方初晴面前不愿落了面子，三来这几天一直平安无事，所以大家都忽略了这件事。此时听许巍一说，各种恐怖的传闻立即涌入了大脑，造成了群体性的不安和恐惧。

柳柳突然想起幸存者关于迷雾的说法，倾耳细听，果然听到浓雾中有一些细微的怪声，听上去像是低泣，怪吓人的。

“不可能，天还没全黑呢，哪来的鬼？”小刀大声说，给了人极大的信心，但他紧跟着又说了一句，“万一是妖魔，那就惨了。”

“都闭嘴！不要散开！”柳柳低喝一声，还真有点人类卫士的范儿，没人知道身在浓雾中的她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想用罗盘吧，又没带在身上。

她微汗的掌心中握紧四粒枣子大小的巧克力豆，心中暗赞师傅了不起，因为他给她的这件辅助性法宝不仅威力强大，而且巧克力的外形深得高科技食品工艺之精髓，只融于口，不融于手，一点不黏糊。

眼见浓雾像在缩小包围圈一样越来越逼近，雾中呓语般的怪声也越来越大，而身后的人已经开始慌乱，保不住什么时候会四散奔逃，柳柳只好猜谜一样确定方位，然后把手中黑、黄、红、绿四颗巧克力豆扔到四方守位。

“什么妖物？不要装神弄鬼，否则我不客气了！”她故意说得很大声，不是要让魔物有所觉悟，而是让不知是否在附近隐身的吕温候听到。

她功力尚浅，并不知道魔物是否已经现身，并藏匿于雾气之中，但如果吕温候真像它表现出的那样聪明，就该听出她的声音虽然没有颤抖，却明显色厉内荏，而且有求救的意味。

但愿，驱魔界罕见的三级驱魔人、和沈茂排齐名的吕温候没有浪得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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