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寒不知道姚枟已经再次穿越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一直在瀛婪宗等姚枟回来。
像姚枟离开的那三年一样。
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为了宗主的位置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到另一个世界,时隔三年等到他坐稳了想要的位置,慢慢的架空她的权力后再让她回来的这个决定,在姚枟离开后的每一天,林梓寒其实都在后悔。
但是在和盛南成达成共识计划生成的那一刻,林梓寒并不知道自己会像今天这样悔不当初。
废掉姚枟的武功也是他和盛南成计划里的一部分。林梓寒是为了让自己宗主的位置做的稳当,盛南成则是在对姚枟有所偏见的时候希望能在绝对的程度上以绝后患,办法要么就是杀掉姚枟,要么就是废掉她的武功。
林梓寒心里早就想要摆脱瀛婪宗魔宗的骂名,但是姚枟的水月派事件摆在那里,只要姚枟做宗主一天,瀛婪宗便洗不清它的骂名。她不是不想为姚忱报仇,只是在他看来一味地忍让并不能改变结果,瀛婪宗想要为姚忱报仇,就必须要变得更强大,要比水月派甚至栖风阁更强。所以他才想要做宗主,想要让瀛婪宗回归名门正派之列,甚至以求更高的目标。
而盛南成也是因为忌惮姚枟才对瀛婪宗多加打压,瀛婪宗换人执掌他自然乐见其成。两人虽然所求不同,但是目标一致,便奇异的达成了同盟。
他们的计划便是利用“乾坤”阵法强行让姚枟离开三年,三年后回来,林梓寒应该已经成功掌管瀛婪宗,而盛南成则负责以讨伐姚枟的由头带着六大门派上山,逼迫姚枟自废武功了解恩怨。
盛子期原本也是其中的一环,却没想到最后却成为了整个计划里逆转局势的变数。
他们计划让盛子期骗姚枟说他愿意帮她,但是当然,最开始的计划他们从没想过姚枟会选择穿回去,所以他们让盛子期说的是帮她活下来。依然是利用阵师在她身上布下假装武功尽失的阵法,在她假意自废武功后盛子期将她劫至栖风阁。
前面的计划进展的都十分顺利,但是盛子期的倒戈,让事情从一开始便偏离了他们预设的轨道。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计划按照他们设定的那样告诉姚枟,也没有按照原计划趁姚枟不备真的废掉她的武功,他甚至任由姚枟挟持自己做了筹码来威胁盛南成送他们离开。
但其实在姚枟说出她要穿越走,而不是回到瀛婪宗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整个计划里最大的变数不是后悔的林梓寒,不是为了召回姚枟三人一次次失败的“乾坤”阵法,不是姚枟“女魔头”名号和瀛婪宗魔宗名号的洗白,更不是盛子期的临阵倒戈。
姚枟本身才是他们计划中最不可控的那一个,她不想留下,甚至不想回来,她想留在她穿越走的那个世界。
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其中受到最沉痛打击的便是林梓寒。
他贪心的想要瀛婪宗也想要姚枟,但是机关算尽,最后却仍然无法兼得。
他看得出来,刚回来的姚枟虽然表现出了三年未见的生疏,但其实并未对他产生怀疑。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的呢?大概是他第一次在姚枟面前露出心虚而后悔的神色,他自己在姚枟面前暴露了自己。再辅以二长老的一系列言论和操作,以及盛子期对真相从头到尾的揭露,姚枟与他越离越远。
姚枟相信盛子期不相信他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他开始心灰意冷,因为他知道从他和盛南成结盟把姚枟送走的那一刻——
他就没有资格拥有她了,包括她的信任。
事已至此,他竟成为这跨越了三年时间、关系着整个江湖和两个世界的巨大棋局中,唯一的输家。
而这些他早就知道,却直到他拿到盛子期送来的姚枟给他的亲笔信,才终于感觉到痛。
盛子期站在林梓寒面前,看着他拿着姚枟的信发了好久的呆。他说:“她让你当着我的面打开。”
林梓寒拿到信的那一刻反复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要抬头看着盛子期问出确切的回答,“她在哪?”
“她走了。”
盛子期说得云淡风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有多沉重。
“走去哪?”
“她没有告诉我,说不定会在信里告诉你。”
林梓寒这才低头再次看向他手中的信,沉下心将其拆开。而拆开后他没有先看到信的内容,却知道了姚枟为什么让他当着盛子期的面拆开这封信的原因。
“她也给你写了一封。”
林梓寒从信封中掏出另一个折起来的信封,像扔飞镖一样抬手扔向盛子期,盛子期于惊讶中接过,展开后看到信封上姚枟亲笔的“盛子期亲启”的字样才敢相信姚枟竟然给他也写了信。
林梓寒没有心情去关心盛子期拿到信会是什么反应,他手中的信纸仿佛烫手一般,让他迫不及待焦急的展开。
然而从姚枟的第一句“见字如面”开始,林梓寒就绷不住了。
姚枟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依然鲜活清晰,可是留给他的却只剩下单薄的信纸和信纸上略显疏离的话语。
“林梓寒,见字如面。”
“抱歉以这种形势和你道别,因为我知道如果当面说的话,你可能不会让我走。”
“但是我想你也察觉到了,我甚至不想回来。”
“所以我离开的决定也不算草率和突兀。而从我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起,我也就变成了过错的那一方,所以过往的一切我们便都不再追究和计较,就当做三年前我只是意外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以后大概也不会回来了,写这封信也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和你做一个三年前就该做的告别,并没有其他的事情。”
“嘱咐的话也已经和你说过了,瀛婪宗就交给你了。这是你的期望,我想你会做得很好。也正是因为瀛婪宗有你在,我才可以放心的离开。”
“林梓寒,祝你云程发轫,鹏程万里,后会无期。”
林梓寒的手用力握的信纸皱起,最后因为害怕把信纸弄破才堪堪松手。
他不喜欢这样的告别,他宁愿姚枟恨他,也不想从此和她把过往的一切全部一笔勾销,像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
他想,或许在姚枟的心里,他甚至比不上盛子期来得有分量。
因此他不想在盛子期面前露出过多自己的情绪,但是抬头后才发现盛子期根本没有看向自己,并且也在用类似的情绪阅读着姚枟留给他的信件。
盛子期的手虽然没有像林梓寒那样用力,却也在发抖。姚枟给他的信上没写几句话,但是每一个字都足矣令他心头颤动。
他看着信上的每一个字甚至可以想象出她说出这些话的语气,就像在他面前,嘴角带着肆意又张扬的笑。
那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盛子期,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肯定是已经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都完成了。先说好,我这么做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觉得这样很有趣,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会十分的惊喜。”
“但其实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和你说的话,大概只是觉得这算得上是永久的告别需要正式一点,毕竟你也算是我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了。”
“我其实从来没有过朋友的概念,是穿越之后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三年,才开始与人交心,和合适的人做朋友。那原来的世界谁算的上是我的朋友呢?后来我想,林梓寒勉强算一个,你也算一个。”
“所以我只给你们两个写了信,算是我和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吧。”
“我大概说了很多次谢谢,信里就不说了。”
“盛子期,感谢相遇,后会无期。”
姚枟的字飘逸潇洒,像极了她的人,使得盛子期在将信念完的那一刻依然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自己心头肆虐的情绪,但酸涩却始终弥漫。
他将姚枟的信小心的收好,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抬头便对上了林梓寒看过来的视线。两人眼中的神色惊人的相似,在对视的那一眼,就像在照镜子。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都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场面看起来竟然有些诙谐,也有些心酸。
林梓寒说:“她没有告诉我。”
姚枟没有告诉他她去了哪里,她不愿意告诉他又或许是不忍告诉他,但他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盛子期看着他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姚枟无论是留在这个世界云游四海,做个逍遥散客,还是穿越时空,到了另一个世界寻找人生的意义,对他们两人来说都不重要了。
她是无形的风,是自由的鸟,是无边的夜色和倾泻的月光,她是一切也不是一切,她成就了一切又带走了一切。
盛子期和林梓寒都明白,也于对视中达成了共识。
他们和这个世界一样,都留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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