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路程比臧小禾想象中的还要远,三人火车大巴轮番倒,花了两天时间才到了到达了位于冈底斯山脉附近的一座名叫“查达干”的村镇,这里的海拔已经达到了五千多米,常见的阔叶植物被针叶林和藓类所替代,气温也骤降至接近零下,在拉颂能望见的遥远的雪峰,现在已经是触手可及。
臧小禾现在可谓是全副武装,羽绒服棉靴棉马夹棉手套一个不落,仅留出一对眼睛在外面滴溜溜地转。但瞧离离舟跟穆斯云,两人依旧穿着藏蓝色使徒的服饰,也不知道是凭一身正气抵御严寒,还是跟修行的功法有关。
这段路上三人已经完全混熟了,彼此之间可以说是无话不谈。
离离舟是个土生土长的藏地少年,纯真的乐天派,性格中带着藏人骨子里的豪爽热情,对朋友毫无保留。穆斯云眉宇间能看出些雅利安人的血统,他性格机敏慎重,但有时会因过度谨慎而变得悲观。
三个性格迥异的年轻人因为一场旅行成为了知己的好友,从他们口中臧小禾也得知了许多关于行者的信息。
“那现在沧澜上师到底多少岁了?”
臧小禾好奇地问道,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那名神秘而强大的上师从外表上来看与他也就年纪相仿,可在他身上臧小禾却能体会到来自长者的睿智、长辈的关怀、和来自同龄人融洽。
“在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沧澜上师说不定就已经知道了!”穆斯云低声警告,不过他眼里的促狭却暴露了一切。
“说不定他会让斩业罚你扫一个月的厕所!”离离舟也嘿嘿笑道。
臧小禾露在外面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然后眯起成了月牙儿,他用虔诚的口吻说道:“我相信仁慈睿智宽容大度的上师是不会因为一个小小门徒的好奇而降下惩罚的,像他那么神通广大的人,年龄也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离离舟和穆斯云显然没想到一向温和的臧小禾居然做出了小小的反击,这不就相当于是他们再说沧澜上师瑕疵必报吗?
三人笑闹了一阵,穆斯云想了想道:“不过话说回来,沧澜上师担任领袖的位置的确已经很久了,我觉得几十年肯定有了。”
“至少有一百年。”离离舟摇了摇头:“我的老师薇星曾跟我有说过,在她还是门徒的时候,沧澜上师就已经是上师了,而她担任【日】营地的藏地大师已经一百多年了,在营地里已经很少有比她还资深的行者了。”
“一百多年?”
臧小禾心中惊骇,但他的惊骇与穆斯云的并不相同,他想到的是灵枢大师曾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代表‘行者’身份的人已经有快八十年没出现在这个地方了,他的上一任我只见过寥寥几面......”
臧小禾心中骇然,也就是说当年代表行者的人还活跃在黑荆棘会议中的时候,沧澜就已经担任行者的上师了?
那是否意味着八十年前那个代表行者的人就是沧澜上师?
那他中间这八十年又去了哪里,为什么又把“钥匙”传给了八十年后的自己?因为按照黑荆棘会议的传统,上一任是会把钥匙交给下一任的传承者的,从行者这一脉看来,这把钥匙也最有可能是由沧澜上师掌握。除非行者还有别的传承......
不过在他看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虽然仅仅窥见行者的一角,但臧小禾也能确认沧澜上师的正统地位。这倒是件显而易见的事,毕竟恪心寺建在冈底斯山脉的主峰上,而能叫冈底斯山的圣山,这世上只有一座。
并且黑荆棘十三议员手中掌握的力量能用“无所不能”来形容,能让灵枢大师抱有尊敬之意的人,大概在现实中也掌握着相当重的权柄。
没想到当时随口一说,很可能真的一语成谶了,臧小禾现在的心情有些难以形容,这或许就是沧澜上师所谓的“缘分”?
那么剩下的疑点无非就只剩两种,第一是玉佩,他现在也没弄明白所谓的“钥匙”指的是玉佩还是指什么抽象的事物,但毕竟十几年来戴在自己的脖子上没出现什么问题,倒是让沧澜上师摩挲了两下,就进了黑荆棘会议。
“或许是跟‘时间’和‘咒语’有关?”
臧小禾暗叹一气,这件事他是记不得的,不过在他看来还是有一定的几率,毕竟十几年的月末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个晚上了,像他这般虔诚的信徒,总会在其中的某个晚上默默念了句“天尊保佑”吧?
但他不敢打保票,而另一个值得怀疑的可能,就是有没有哪位在营地里地位较高的行者,在八十年前左右的时间在外面意外身亡了......
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查一查......还有玉佩的来源。
其实还有一种更为直接的方法来验证他的推论,那就是从沧澜上师旁敲侧击,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不过这种方案很快就被他给否决了,在千年的老狐狸面前作妖儿,估计会被一眼看穿吧。
三人在镇子里租了辆牛车,质朴的村民看到离离舟和穆斯云身上的服饰,二话没说就把家里的牦牛拉了过来,还替臧小禾铺上了厚厚的被子,这让他感到受宠若惊。
他原本想悄悄拿出些钱来补偿,却被穆斯云拦了下来,他冲臧小禾轻轻摇了摇头,后者立刻心领神会。
“过了这条国道,对面就是圣山的领地了。”
宽阔的柏油公路散发着冰冷黑亮的光,两边看不到尽头,似乎延伸到了云端,离离舟用鞭子指了指公路的对面,皑皑雪山在太阳下散发出圣洁的光。
臧小禾呼吸着这仿佛来自亘古的气息,耳边的风像是宏大又苍凉的歌声。
离离舟驾着牛车穿过了国道之后又走了一段距离,地势开始向上,地面上杂乱的碎石和杂草让牛车步履维艰,于是离离舟放任牦牛自己找寻回家的路,三人开始步行向前。
“不会真的就这么爬上去吧?”臧小禾心里嘀咕,他的身体可是个大问题。
但三人很快就走到了一处隐蔽的、坍塌的遗址前,遗迹那巨大的门庭依旧耸立着,破碎石柱上的彩绘已经被风化的不成样子,如今只能见到浅浅的痕迹。离离舟和穆斯云领着臧小禾走进了门庭,他四处张望着,眼中充满了好奇。
“这里是【地脉回廊】的一个入口,连通着山顶的恪心寺。”离离舟的声音在空旷的石窟里回荡,他伸手拉了臧小禾一把,以免他被黑暗中的碎石绊倒,“在藏地乃至全世界都有很多连通【地脉回廊】的入口,不过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不稳定的,只有少数类似我们现在走的这条可以直接使用。”
“地脉回廊?”臧小禾重复了一遍。
离离舟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担心他在黑暗里消失不见:“传说中【香巴拉】诞生于世界之树的根基,待到世界之树腐朽后,它的根须仍深入地底的每个角落,形成了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的通道,这也就是【地脉回廊】的由来。而数千年前第一支行者的队伍,也是依靠【地脉回廊】从【香巴拉】来到了现世。”
“也就是说行者其实是【香巴拉】的传教士?那住在【香巴拉】里的又是谁?全知全能的天尊们?”臧小禾心中思腹。
【香巴拉】也叫【香格里拉】,在藏语里是“极乐园”的意思。传说冈底斯山的中心有着一座名为香巴拉的王国,它被双层雪山环绕,与世隔绝。那里有着无垠而广袤的天地,山川河流,无一不是世间罕有的美景,没有痛苦,也没有忧伤。居住在那里的人拥有着无边的智慧,他们追随香巴拉的国王,一同摒弃了嗔痴和贪念......通俗点来讲就是藏地版的世外桃源。
又或者说是“佛国”。
臧小禾心中一动:“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通过【地脉回廊】回到【香格里拉】?”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是心里一震,心脏砰砰直跳。
“那是不可能的了。”离离舟摇了摇头:“【地脉回廊】里的空间是扭曲的,当年那支行者的队伍走出【香巴拉】后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千年里我们一直不断地尝试,不过哪怕只是走同一条路,也很有会被引到世界的其他地方。”
穆斯云补充了一句:“甚至有可能彻底消失。”
臧小禾打了个哆嗦:“这么危险?”
“【地脉回廊】至今还未被我们探索完毕,其中已知且稳定的通道仅有十几条,其他的运气好可能领你到世界的某个角落,运气不好让你直面死亡也说不定......这都是历代行者用生命写下的血淋淋的教训。“穆斯云幽幽道。
“直面死亡?是直接领你走到火山口还是撒哈拉沙漠的中心?”臧小禾想活跃下气氛,这周围的环境也太瘆人了。
“不,是黑暗、混乱、污染与邪恶,【地脉回廊】因为它的特性,哪怕是行者也不敢贸然探索,那里直到现在还躲藏着许多在上一纪元战败的【异神】们。”穆斯云严肃道:“你那天晚上遇到的怪物,其实就是一名叫‘罗刹’的【异神】手下的信徒,而在祂们之中,有些实力甚至能比肩天尊!”
“那你们干嘛还要不断地探索?”臧小禾简直呆了:“这不是找死吗?”
滴答,
滴答。
远远的,似乎有水声传来,一缕阳光终于落了下来,在黑暗中压抑地走了许久,臧小禾着实松了口气,那种温暖和安全感,让他从未这么渴望过光明的存在。
离离舟看到了他眼中的欣喜,轻声道:
“因为行者已经在凡尘里行走了千年,能再次回到【香巴拉】的怀抱,是历代行者做梦也想要达成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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