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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那些事儿》第十章 蛛丝马迹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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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要知道的是为何而死,凶手是谁。”百?墨摇着扇子。

“这个给我工具才知道,得解剖。”阅筱把手放入桶中洗净。

“解剖?”

“就是开膛剖腹。”阅筱做了个杀的手势。

大家一听,面色骇然,花落梦惊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损毁,普通人尚不能如此,何况高丽送来的嫔妃。”

“高丽人啊。”阅筱又盯着看了一眼,难怪皮肤如此白皙,都忘了古代人接受不了剖腹,那不剖腹怎能知道她又因为什么毒物而亡呢。

“不能解剖那就没有办法,目测的也只能肯定这么多,想要凭空判断,那是不可能的。”阅筱耸耸肩。

“你就这点能耐?”百?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子阴晴不定。

“法医是一份很需严谨的工作,不能凭空下定论,你逼我也没有用。凡事都要讲证据,找到真相才是对死者的尊重。”阅筱很是严肃的道。

“那可有其他法子找到证据?”花落梦娇滴滴的问。

阅筱没有回答,又一次仔细的查找起尸体上的线索,七窍流血是弥漫性血管内凝血,主要会造成体内的凝血机制障碍,而引起皮肤粘膜的出血,符合中毒的表现。

但究竟是何物质引起的却不知道,全世界的毒物少说几万种,虽不是样样都能要人性命,但不能剖腹查起来十分困难。

阅筱仔细的检查着瑧妃的全身,没有一处伤口,十分干净,没有被毒物咬过的痕迹,她顺着目光而下,发现瑧妃的大拇指上似乎有淡褐色的痕迹,因为是大红的丹寇,痕迹有些掩饰,只在指甲底缝里才可以看到。

她凑近闻了闻:“中药……”

她抬头看向百?墨:“我要瑧妃近一个月的饮食记录,太医院的药方,最好还能要到药渣。”

百?墨微微看向岿巍,岿巍马上领命走了。

“派个人给我拿个鸡蛋,糯米,布,水,筷子。”阅筱命令到。

“小姑娘,你这要做什么。”

“拿来便知。”

阅筱把鸡蛋打碎裹入糯米,然后包入布中用长线系紧,打开瑧妃的嘴,把布包塞入她的口中,用筷子一点点的往咽喉向里推。

在旁的两个人看得脸色都变了,总觉得自己喉咙卡了什么东西,花落梦摸着自己的咽喉部十分不自在。

“这是干什么?”

“找证据,还得等一个时辰,我们先吃点饭吧。”阅筱摸摸肚子。

“吃饭?你刚刚才摸过尸体。”花落梦不可思议。

“洗手便好,这么矫情做什么。”

两个人在一旁,看见阅筱吃着春卷喝着白粥,大快朵颐,一点也不觉得现在捏着春卷的手刚刚才摸过那尸体的肌肤。

“你吃不吃?”阅筱把春卷递给花落梦,花落梦忙摆手拒绝,心里一阵反胃。

午膳后,阅筱细细的翻阅着瑧妃的饮食记录,每日的餐食并未有什么异常。

她又翻来覆去的看着药签,只是这东西阅筱一窍不通,便叫到:“人妖,过来瞧瞧,帮我看看这药。”

花落梦轻摆腰肢,一摇一摆的过来,信手接过:“益母草、麦冬、泽泻、车前子、菟丝子……这是女子催孕的药,没有什么不妥。”

“那有什么相克的没有?”

“丫头,你也太小瞧宫里的太医了,都是谨小慎微的人,别说相克,就连药性强的他们也未必会用。”花落梦把药签放下。

催孕?宫斗争宠?

不能断定。

阅筱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无法,只得用阅冰教的土法子了。

百?墨坐在台阶之上,一袭紫衣熠熠生辉,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只听见阅筱喊到:“我要干净水一桶、香炉一个、毛毡纸、镊子、长纱巾,香囊,赶紧的。”

“口气倒不小,王爷要不要抽她两鞭子?”岿巍呆头呆脑的问。

百?墨看了他一眼:“把东西拿来。”

阅筱蹲下身子,见花落梦站在一旁:“你站这干什么?”

花落梦用袖掩面道:“看看你如何验尸。”

阅筱扯着嗓子道:“再拿个盆儿。”

阅筱用纱巾把口鼻系住,把香点燃插入香炉,然后对着瑧妃拜了三拜。

她把尸体侧翻,用毛毡垫住脸部,然后把尸体嘴里的长线用力往外一扯,一瞬间臭气扑鼻,嘴里溢出一大堆如烂泥的呕吐之物,未消化的饭菜及胃液瞬间飙出,浸满毛毡。

花落梦一见,脸色乌青,一肚子的饭菜都吐进了盆里。

阅筱看了他一眼微微摇摇头,用镊子在呕吐物里翻找着,胃里的食物与瑧妃最后一天的饮食一致,她用银针一试,的确有毒,但毒主是什么呢?

毛毡上的黑色液体是中药,看来是饭后服用的,突然,她发现一粒小果子,不像是食物,她用镊子夹起在清水里洗了洗,是一颗白色的小果子,黄豆大小,认不出是什么。

“人妖,这是什么?”阅筱举着果子凑到花落梦的眼前。

“拿……开……”花落梦的脸由青变白。

“你只看一眼,这东西我不认得。”阅筱固执的举在他眼前,只差凑到他鼻子跟前了。

“半夏……呕……”花落梦实在忍不住,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半夏……”阅筱若有所思。

“大人,岿巍今天拿走了瑧妃的饮食记录和太医的药方。”青墨恭敬的对着迟未寒道。

迟未寒把笔停下:“我们也要一份。”

“小的早就抄了一份。”青墨洋洋得意的把信笺放在桌上。

“机灵。”迟未寒淡然的称赞道,只两个字,青墨脸都红了,像是领了个头功。

迟未寒拿过信笺仔细看着,默默沉思着。

“瑧妃尸体在何处?”

“刑部。”

“报备,我们去看看尸体。”

“是。”

阅筱把半夏用碎布包好,放进证物盒,把手洗净,又把香囊别好,把纱巾取下仰头对着百?墨道:“找瑧妃贴身宫女问两件事:第一、瑧妃除了喝太医的中药还有没有找其他人问诊。二、若有,是哪家药馆的哪个大夫。务必要找从高丽来的那个陪嫁宫女问。”

百?墨起身:“我亲自去。”

刚刚起身,一个随从进来报道:“迟大人来了。”

百?墨一听,眉头轻皱,飞身而下,落到阅筱身边:“把纱巾戴上,拿上工具走。”

然后眼神一扫,对旁人道:“打扫干净。”

“干嘛。”阅筱莫名其妙。

“禁言。”百?墨扫了她一眼,顿感寒气逼人。

她一激灵,默默闭上了嘴巴。

阅筱跟在百?墨身后,在刑部狭窄小道上穿行,因为怕有人劫狱,所以刑部的道路比较窄,又成日有犯人严刑拷打,空气中又湿润又血腥。

“豫王。”

阅筱忽听见有人喊到,她踮起脚越过豫王的肩膀看见一个穿官服的年轻男子,因为低着头看不清楚模样。

“为了瑧妃的案子来?”百?墨一挥手打开扇子,衣袍遮住了阅筱。

“正是。”

“不着急,期限还有五天。”百?墨说着顺手把阅筱往旁一带,与迟未寒擦肩而过。

迟未寒至始至终低着头,等百?墨走远他才起身。

“大人,豫王身边那名仵作似乎没有看见过。”青墨附耳道。

“那是名女子。”迟未寒抬眼看了一眼甬道远处。

花落梦虚着身子坐上马车,抚着胸对着对面的阅筱道:“你一个女子竟干这污浊骇人的事,未必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死人比活人简单。”阅筱撩开帘子。

“这瑧妃是如何被害死的,你查出来了吗?”

“害死?明日就知晓了。做完活,居然又饿了。”阅筱看着街边的小吃垂涎欲滴。

花落梦用手绢捂住嘴,一脸嫌弃:“这事如此龌蹉,女孩子不要再做了。”

“这叫龌蹉?那还有更血腥的,要不要听?比如碎尸?”阅筱逗着他。

“讨厌!”花落梦捂住耳朵,皱着眉头。

阅筱哈哈一笑。

迟未寒来到尸体旁细心的检查着,尸体下的地板上湿漉漉的,应该不久刚刚冲洗过,他目光在地面上搜寻,忽然他眼光一定,从尸体台面下的桌角旁发现一粒白色的小果,他掏出手绢把它拾了起来。

阅筱回到王府清洗完毕,见百?墨居然站在门外庭院里便道:“哪家医馆?”

“新天街楚仁堂,大夫为高盛。”

“明日我要出门一趟,先声明,不许派人跟着,若是有人跟着,我便不再帮你。”阅筱叉着腰道。

“你是怎么想的?”百?墨没有回答他,他关心的点永远不在阅筱的话题上。

“我疑心瑧妃的死是意外,但是还需要佐证,明日就会知晓。”阅筱摸着下巴:“瑧妃是高丽送来的妃子,她若是意外身亡,你们就好交代了吧?”

百?墨看了阅筱一眼:“有些事不要看得太清楚。”

说完,拂袖而去。

阅筱做了个鬼脸:“这算个什么事,要是瑧妃是被人弄死的,高丽岂能善罢甘休,我又不蠢。”

新天街在离东街较远的位置,这里来往人车少,因此楚仁堂看上去也很普通,没有一般医馆大气。

阅筱走了进去,轻声对药童道:“高大夫在吗?”

“诊金二两。”药童伸手。

阅筱对古代银钱没有概念,只觉得二两与现代的二十没有什么两样,须不知在高齐这二两银子抵得上小商小户一天的生意。

高盛是一位微胖的老人,乍一看油头满面有些像街头给人算命的道士,阅筱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道:“高神医,我有一位在这做生意的高丽邻居,在您这儿得了个促孕的方子,特别灵现在已经有喜了,就是说高齐话说不太麻溜的那个,我也想给您讨一副。”

“手伸过来。”

“不用把脉了,您就给开一付一模一样的就好。”

“人的脉象不一样,药方自然不同,你说的那个高丽邻居我记得,她肝火有些旺,还有些咳嗽,药方与你未必适合。”这大夫倒是很是负责。

阅筱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手伸了过去:“高大夫,您医术实在高超,记忆也好,这么多病人您居然都记得。”

“旁人不记得,她还是记得,说话就不是高齐人,每次来抓药都是小心翼翼,躲躲闪闪,而且她奇怪得很,六日的药三日后便来开,最近几日倒是没有来了,你说她怀上了自然是不必来了。”高大夫闭着眼睛把脉。

“高大夫,半夏这药有毒吗?”

“是药三分毒,生半夏有乌头碱,不过只要把握用量并不碍事。”高大夫睁开眼睛:“姑娘,你身体壮如牛,怀上孩子是迟早的事,方子不用开了。”

阅筱“啊”了一声,悻悻然的转身,这重点还未问道,始终有些不甘心,算了,回去问问人妖。

她掀开帘子却与一男子撞了个满怀,阅筱抬眼只见是一个俊秀的男子,长得很是体面,只是神情过于严肃,有着和年龄不符的老成。

他瞟了阅筱一眼,却定定的不移开目光。

阅筱忽而有些脸红,赶紧走了。

她走到街上,竟对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充耳不闻,也不知道走到哪里,等回过神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她便索性坐在路边思考起来。

迟未寒坐着马车从旁而过,看见坐在一旁托着腮的阅筱,总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眼熟,但却不知道在哪见过,他身边女子甚少,他记性又好,按理很容易辨认,但眼前的这个女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大人,瑧妃的事算是有眉目了。”青墨在一旁道。

“回去便可写结案呈词。”迟未寒放下布帘。

阅筱托着腮,今日虽没有问出重点,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瑧妃不可能自己出宫,定是由亲信出宫抓药,按今日情景,高大夫是按人抓药,那催孕药也是按照这个宫女的体质抓的,瑧妃喝了并不一定合适,只是就算不合适又怎么可能会死呢?

“说了多少次,西瓜少吃,吃多了拉肚子,你偏不听,两个西瓜一天就吃完了,活该肚子疼。”旁边一位妇人正打着孩子的屁股,那孩童哭哭啼啼哼哼唧唧。

阅筱一听,蹭的站了起来,她没头没脑的就跑了起来,跑了一段路却发现街景越来越陌生,似乎离闹市越来越远。

忽而身后传来马蹄声,一架马车停了下来。

“上车。”帘后声音清冷。

阅筱知道是百?墨,心下一喜,钻了进去。

“你怎么找到我的?你又跟踪我。”

百?墨眼睛一瞟:“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不过是把打眼的岿巍换成了面生的小厮。

“人妖呢?我找他有事。”

“你查到什么?”从来问而不答。

“我只是推测,瑧妃催孕心切,除了宫里太医的方子还用了高大夫的方子,她不能露面便叫贴身侍女去拿药,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那侍女有些咳嗽,所以高大夫便加了半夏进去,本来这也没有什么,但瑧妃把六日的药做三次吃了,药剂加大,半夏的毒素渗入体内,积累多了,便中毒而亡了,她是高丽人自然不知道是药也是毒这个道理。”

“生半夏的确有毒,食用过多先会麻痹口舌,然后便会产生幻觉,最后会七窍流血而死。”百?墨说道:“倒与宫女所说吻合。”

“如此说来,还真是意外。”阅筱脸色欣喜但转眼又沉了下来:“只是这瑧妃为何一定要逼迫自己怀孕,为了讨好一个男人搭上一条性命值得吗?”

“嫁为人妇,传宗接代自然是要事。”

“一个屁。嫁为人妇就一定要以传宗接代为本?女子与男子本来就是阴阳平衡,没女子哪来的男子?不知道你们这优越感从何而来。”阅筱怼道。

“这话有点意思,不过这是谬论。”百?墨不置可否。

“懒得与你说,这天与地,山与水,太阳与月亮就是阴阳,缺一不可,你能分出他们的高低?女与男也是阴阳,怎么到了这就分出贵贱了?可笑。”阅筱满心不高兴,偏过脸不再说话。

百?墨淡淡一笑,也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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