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有一些旁枝末节没有彻底弄清楚，但周哲已经大致知晓了全部的脉络。

目光看向面前的少女，周哲问道：“你快要高考了吧？”

瞿赛思轻轻“嗯”了一声，“还有两个月左右。”

周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唐哥的女儿没死，这当然是这些天来他听的最好的消息。

但同时，他也得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了。

虽然不清楚唐梦当初在王都犯了什么事儿，还成了特·二级通缉犯，但王都那人对他的怨恨是不言而喻的。

对方是知道唐梦有一个女儿的。所以花大价钱雇佣暗袭杀手还不解恨，还要把瞿赛思带回去。

不用想也知道，瞿赛思若是被那杀手带走，之后会遭受怎样的下场。

不过好在，唐梦行事谨慎，这么多年来基本没人知道瞿赛思就是他的女儿。

就连周哲自己，唐梦都没告诉过！

当然，周哲知道当时唐梦开玩笑说以后一起出去旅游，就是存了将瞿赛思介绍给他的意思。

但现在看来……这似乎变成了一种托付……

周哲缓缓吐出一口气……还好，目前知道瞿赛思真实身份的，就只有那个杀手。

而据王柯知说，那杀手的伤势……就算不死也差不了多少，至少半年之内绝对不可能再跑出来兴风作浪。

“惊蛰……请告诉我，我的父亲出了什么事情好吗？”

瞿赛思比周哲想象中要坚强一些，似乎也继承了唐梦的坚毅。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周哲想了想，决定有限度的如实相告。

她有权利知道真相。周哲也不会用为了她好之类可笑的理由隐瞒。

“唐哥他……去了。”

瞿赛思的身子晃了一下，眼中泛起荧光，但她拭了拭眼角，便止住了眼泪，只是眼眶微微发红。

“什么原因？”

“这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是因为王都的事情吗？”

周哲一愣……不愧是唐梦的女儿，直觉很敏锐啊……

“父亲从离开王都开始，就一直担心那件事情。甚至到了澴河之后，还特意和我分开，一年只见一两次面。没想到，最后还是……”

瞿赛思黯然神伤，但却并未落泪。

也许她在这些年里，曾无数次有过关于今天的担忧和预感，而今天，终于变成了现实罢了。

周哲犹豫了一下，问道：“方便告诉我王都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吗？”

瞿赛思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母亲被人害死，父亲出门了一夜，然后就从学校带着我匆匆离开，一路掩饰到了澴河，最终定居下来。”

见到瞿赛思的坚强和冷静不是假象，周哲道：“唐哥的死的确是和王都的事情有关，是对方的寻仇。但这件事情比你想象的更复杂一些……接下来半年之内，你应该是比较安全的。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先照常生活考试吧，唐哥他……也想看到你顺利毕业的。毕业之后，我这边会帮你想办法安排去处……”

“谢谢你。”

瞿赛思的语气平静，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周哲。”

“周哲……你也不是普通人吧。”

周哲愣了一瞬，低声问道：“唐哥告诉你的？”

“不，我猜到的。”

瞿赛思道：“之前在王都的时候，父亲总是会隔三差五遇到一些倒霉的事情；时候只要他戴上墨镜，我和他玩猜拳就从来没赢过；再烫的饭和水被他一摸都会迅速降温……这些事情，我记忆弥新，却一直习以为常。直到我真正寄宿在了普通人的家里，我才知道这些都是不正常的……”

“你和父亲既然关系密切，那么你应该也是类似的人吧。”

周哲苦笑了一下。

唐哥啊唐哥，你那么谨慎细致，没想到这些早就被你自己的女儿看穿了吧……不过也对，谁能在朝夕相处的家人面前永远保持着伪装呢？何况还是自己心爱的女儿？

周哲莫名的升起一股悲哀。

游梦者……这个身份注定是孤独的、离群的。哪怕在外面掩饰的再好，难道在家人面前还要一辈子伪装吗？

点点滴滴积累，早晚有一天会被发现特异。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亦或者，直接坦言相告？

殃祸的累积难道就能无视吗？

普通人难道能容忍枕边人轻而易举窥探自己的梦境吗？

这些念头在脑海当中一闪即逝，周哲看着瞿赛思，无言以对。

反倒是后者，轻点着头道：“原来如此，你们一定也是有苦衷的吧。有着不能说的限制？既然如此，我就不问了。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

“父亲的死，也和这些不正常的事情有关吗？”

周哲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瞿赛思站起身来：“太晚了，我要回家了。不然我的爸爸妈妈又要担心了。他们对我很好，上次的事情让他们忧心了很久。”

周哲也站起身来，“我送你。”

远方的夕阳沉入地平线，最后的昏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像是在地面上平行生长的两座孤寂山峰。

一路上，两座山峰并未再交流。周哲注视着瞿赛思走进小区、背影彻底消失之后，转身离开。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周哲点上一根烟，烟头的亮光在昏暗的濛濛雨丝当中上下跳动。

唐哥，你可真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差点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都准备去通知治安官了！”

一打开门，刘梦菲就从没关门的卧室冲了出来，显然在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周哲笑了笑：“我是记者，在外面一蹲好几天也是正常的。”

刘梦菲伸手在身前挥了挥：“你抽了多少烟啊，身上这么重的烟味儿？”

周哲没回答，问道：“游戏的进度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刘梦菲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进度很快，你要不要来玩玩？”

犹豫了一下，她又突然一脸嫌弃道：“不行，你得先去洗澡。你这一身烟味儿到我房间，我晚上都睡不着了。”

周哲无奈笑笑，走回自己房间，简单冲了一下换了一套衣服，然后才来到刘梦菲的电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