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鸾休兵法通令乱离邦,全邦上下无不欢呼。紫电城更名为丰民城,思民成了丰民城城主。多年的战乱,丰民城徒有丰民之名,而无丰民之实。
里凤每天陪着思民巡城,城内民生凋敝,城外土地荒芜,一派落暮迹象。思民央求里凤,让她允许青壮士兵解甲归田、繁衍生息。接连一个月,思民总是操持着丰民城大小事务。
里凤从后背抱住思民,思民侧手摸了摸里凤脸颊。里凤提醒思民说:“何时去接老师?”
思民如梦方醒说:“是呀,竟然把老师忘了。”
这蓝薰本在赤茜城,怎么又到了里凤垒,原来是思民和亲,蓝薰不舍,便以客卿身份作为和亲使。
思民当下修书一封如是云:
吾师蓝醺,弟子再拜。乱离邦主新取紫电城,命弟子为城主。月余以来,弟子操持城中事务,不意竟怠慢吾师,恕罪恕罪。紫电城业已完城聚民,近日,弟子当遣人迎接吾师,共谋教育兴国事业。
蓝醺接到思民书信,甚是欢喜,然他最近听闻东妃木几薨逝消息,一时间方寸大乱,遂回书一封,如是云:
思民吾徒,为师收信甚喜。喜者有二:吾徒任一城之主,其一也;吾徒终可行一家之言,不受羁绊,其二也。紫电城百废待兴之际,为师本当与吾徒同心戮力,共创家园,无奈为师最近听闻东妃木几薨逝之消息,已然方寸大乱,不能主事。为师此刻修书于汝,实乃向汝述说为师去意。此去木几城,为师欲遏东妃之茔,为之一洒泪,方不负数年之衷心。
思民收信后,递给里凤,里凤阅信,叹着说:“你师徒二人皆衷情之人。”
“收我师之信,心神略显慌乱。”思民额头紧蹙。
蓝醺从里凤垒出发,途径里鸾城、彩虹堡,一路上虽风光旖旎,蓝薰也是无心,三五日后,经过绿娥小城,绕道雄王城,最后落脚木几城。木几城还是那座城,蓝醺成了旧人,木几成了故人。此刻的蓝醺只能遥想当年。
那年青春正好,蓝醺还是那个蓝薰,蓝薰云梦泽猎雁而归,归路上遇到风雨,迟滞了脚步,等到晚间,大雾锁山,蓝薰迷了路,无奈之下,只能静等光明。
晨光熹微,尚自睡眼惺忪的蓝薰听到一段悠扬的歌声,歌声自远处悠悠飘荡,空明山谷。循着歌声方向,蓝薰不停地靠近声源处,靠得越近,声音越清晰;声音越清晰,越能听出歌声中所唱的,唱词如下:
天街织女唤牛郎,不相守,情难忘。
梁祝生前不成双,化蝶去,前情偿。
但闻鹦哥声,不见妹妹影。
当年调素琴,琴在人流星。
人间何事枉断肠,爱一场,恨意长。
蓝薰加快了脚步,孟浪地朝歌声跑去。白衣女子靠着爬满青苔的磐石,听着汩汩泉水声,感受着绿树环绕、山气氤氲。或许是蓝薰过分激动,脚踩在青苔上,猎物被摔出很远,身子也撞到了枯木上。
白衣女子吃了一惊,问道:“谁,谁在附近?”
“小姐莫怕,是我,一个迷路的猎人。”
蓝薰从白雾中出来,白衣女子防备地盯着白雾,只见一狩猎行装的男子朝自己走来,这男子身材魁梧、体格强健,头戴大斗笠,腰别快刀,身背弓箭,左右两边挂着几张野狐皮,些许风干的猎物,牵着一匹蓝田马。
白衣女子防备地说:“你别过来!再靠近,我要喊人了。”
蓝薰窃喜,终于靠近人居了,一时间忘了白衣女子的警告。这白衣女子见这男子追了过来,转身便跑,边跑边喊:“救命。”
慌乱之间,蓝薰听到扑通一声,白衣女子一头栽进泉潭,使劲地拍打水面,拼命地喊:“救命、救命…。”
蓝薰不敢靠近,担心不明事理的人抓个正着。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营救白衣女子,而白衣女子则越来越没有气力了。无奈,蓝薰卸下装备,冲进泉潭,救了白衣女子一命。
白衣女子几乎奄奄,蓝薰让她平躺在磐石之上。泉水打湿了白衣女子的衣裳,衣裳与身体粘在一起,露出了优美的轮廓。蓝薰放下白衣女子,赶紧整衣退下。
蓝薰轻声说:“我走了。”
白衣女子知道这男子无恶意,而蓝薰已转身离去。
白衣女子对着蓝薰离去的方向,大声呼喊道:“你好,我叫木几。”
蓝薰回过头,也呼喊道:“你好,我叫蓝薰。”
回到正路,蓝薰快马加鞭。云梦泽猎雁,蓝薰想着为父亲蓝田备一件野狐裘,可还是回去得迟了。
蓝薰心系木几,接连与木几私会了几次。那日,木几泪眼迷离,泪水总是擦不干。蓝薰见这梨花带雨,心软了不少,想安慰木几,又不知从何安慰起。
“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你大可向我诉说。”蓝薰握着木几的手说。
木几吐露实情说:“我兄长深陷重围,朝不保夕。”
“你是说,越秀重围吗?”
“是的,为救战神青定。”
“我弟蓝草皿领军出征,蓝田城已无可用之兵。”
“我可以凑三千兵勇。”
木几城的三千兵勇悉数交到了蓝薰麾下,蓝薰又从父亲蓝田处借了一千蓝田卫,合兵四千。蓝薰没有解越秀重围,而是出一支奇兵,直捣乱离邦老巢里丕丘。乱离邦闻此噩耗,兵无斗志,将无战心,整个战场的胜利果实全被赤族收割。
奇袭里丕丘,蓝薰身披重创,休养了好几个月。待蓝薰伤重复原,橙城城主橙茂变已将妹妹木几许给了赤族赤松。橙茂变献木几于赤松,心怀愧疚,更橙城为木几城,以铭记木几所做之贡献。
木几出嫁前夕,蓝薰修书木几,如是云:
薰伤重初愈,不意世事翻天,然薰惜汝念汝之情不变,望君念薰往日之情分,见一面而缓相思。薰与汝定三日之期,君若来则可见薰,君不来则薰自去。
蓝薰拖着尚未痊愈的伤体等了木几三日,木几虽从远处瞧见蓝薰,也没有任何想要过去的意思。三日之期将满,天气突变,风雨大作、电闪雷鸣。蓝薰听到雷声,痛苦地蜷伏起来。
木几这才壮着胆子跑过去,骂道:“你这个懦夫。”
蓝薰见是木几,想要挣扎着起来,可是雷声实在是怕人,勾起了蓝薰可怕的往事,心虽想起,可腿就是打哆嗦。
木几继续骂道:“四千人去,四百人回,救人你没份,折人你倒争第一。”
蓝薰泪珠夹在在雨水中,想要喊,却喊不出口;想要冲,却迈不开脚步,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着,木几,我为你而战,却不意你如此相待,痛杀我也,痛杀我也。
“你没什么可说的吧!懦夫。既然你没什么可说的,我们也没什么必要再见了。”说完,木几头也不回的走了。
蓝薰痛得在地上打滚,木几无动于衷,执意地走了,丝毫不念往日的情分。你道蓝薰为何惧雷,只因兵围里丕丘,乱离人死战不退,最后,乱离人逼至绝境,竟然引爆了里丕烟花库,一时间,炸声如雷。蓝薰亲见自己的士兵与里丕丘的贵族粉身碎骨、同归于尽,炸裂的余波刺激了蓝薰的身体,以致战后听到爆炸声、雷声,整个身体不自主地蜷伏成一团,动弹不得。
往事毕竟过去了很多年,蓝薰心中充斥着与木几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在路人的指引下,蓝薰拜访了木几的衣冠冢。随后,在当年磐石处守了三日。第三日,天空如多年前一样突变,刮起狂风,下起骤雨。
蓝醺躺在磐石上,仰天长叫:“木几,你在哪里?我等你等了十几年,连头发都等白了。”
风雨中,磐石的缝隙里摇曳着一株艳红的五瓣花。蓝醺翻身凑近五瓣花,抚摸着花说:“我之于你,虽九死而尤未悔。”
“你可知可懂,不,你不知不懂。我是懦夫,是个肝胆俱裂的懦夫。”
蓝醺亲吻了五瓣花,正准备离去。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蓝薰,是你吗?”
“是我。”
木几兴奋地说:“我是木几呀!你日思夜想的木几。”
木几身着与蓝薰当年相同的装束,牵着相同的蓝田马,站在了蓝薰初次见木几的位置。蓝醺认出了木几,却没有了往日的兴奋。木几牵着马靠近,蓝醺制止说:“不要靠近,我不愿意见你。”
“为什么?你不爱我了吗?”
“爱,我爱的木几是当年的木几,可当年的木几已经死了。”
木几很奇怪说:“不,木几还活着,正站在你面前。”
“你只是一个长得和我的木几一样的人而已,你不是我的木几,我不要你。”
“你还在怪我吗?”木几满腹委屈。
“我都不认识你,又何谈怪你。”
“难道你不能当做我俩是久别重逢吗?”
“我做不到。三千六百亡魂在天上看着,他们的死只换来了懦夫的名声,你又让我以何面目见他们。”
风雨渐渐地停了,蓝醺从泉潭拣了一根枯木,拄着这根枯木,缓缓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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