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多的c城,已经充满了活力。马路上车水马龙,行人神色匆匆,阳光洒至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四处洋溢着的,都是勃勃生机。
沈从星一手拿着煎饼果子,一手拿着豆浆,用胳膊肘推开了“月夕花朝”花店的门。
花店的老板娘云丽听到了声响,赶紧站起来:“欢迎……”
见到进来的沈从星腮帮子已是鼓鼓,还不住往里边塞着煎饼果子,剩下的话就变成了“噗嗤”的一声笑:“还以为是客人呢!你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看你样,不准上辈子饿死鬼投胎!”
“我不是抓紧时间吃完早来帮你干活么!”从星嘻嘻哈哈笑着,已经将最后一口豆浆吸了个干净,然后凑过去,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丽姐,你可别老是神啊鬼啊,说多了,小心鬼真会找上你!”
“光天化日,怎么会有……”云丽理着花枝,话说半截,有门推开的声音,便不继续跟从星玩笑,准备接待客人。
只是两人齐齐朝门口看去,不觉双双吸了一口冷气。
来的是位老妪,八九十岁的样子,银丝一般的头发被梳成了发髻挽在了脑后,发丝勒得很紧,几乎贴在了头皮之上;面庞上都是深浅不一的皱纹,还带了些老年斑,嘴角抿了一丝笑意,耳垂上是金丝勾着的那种最为简易的耳环。她个子本矮,背略驼,身形清瘦。穿着一身斜径褂子,下身倒是五六十年代的式样的的确良质地的裤子,脚上是现在极为难见的布鞋。但无论褂子裤子还是鞋子,都是黑的,黑得彻底的那种,加上脚脖子露出的那截白袜子,她站在繁花似锦的花束之间,突兀得就如幽灵一般。
原本欢迎的话语早就抛诸脑后,沈从星拉着云丽的手越来越紧:自己不过玩笑一句,不会那么邪门吧!
老婆婆看两人如临大敌般盯着自己,自己开口问:“我想买点花,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可以……”云丽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顺势将沈从星推了出去,自己转去另一间屋,“好好接待,不然扣你工资!”
沈从星身子已经转回去了一半,生生被云丽的“工资”二字堵截了,穷和鬼,貌似穷更恐怖一些,她只好挪着步子往前安慰自己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浩然正气,玉皇大帝,急急如律令……”
“小姑娘?”老人的声音沙沙哑哑,但挺清楚。
沈从星赶紧回神,眼珠滴溜溜转着,猛然上前,伸出食指戳了老人手背,感觉到了温度,松了口气,立即笑容满面道:“老婆婆,请问,你想买什么花?”
“小姑娘,你为什么点我的手背?”老人很认真地问。
“那个,那是我们店特殊的打招呼方式,是不是很有趣?要不要再试试?”沈从星尴尬地打着哈哈,又伸出食指摇晃着,很大声地笑着。
老人没睬她,朝着偏僻的一角走去:“死人,应该都喜欢菊花吧!”
那处偏僻,摆放的都是还没打理的白菊。
沈从星的笑声戛然而止,发觉自己还在挥舞着手指,立即收了回去,话一下说不利索:“那,那个……应该,应该是吧……”
“我看你这都是白菊,太素雅了些,到时候,帮我搭配着些黄菊花吧,我喜欢。”老人看着那个角落的白菊花,伸手,很是轻柔地抚过花瓣,再松开,“想年轻的时候,我还是喜欢那些个玫瑰呀,百合呀……只是没机会了……”
沈从星站在老人身后,全身都在发抖,努力消化着老人喃喃自语的话,什么叫“我喜欢”?什么叫“没机会”?
“小姑娘,一个菊花的花篮多少钱?”老婆婆背对着,也没在意沈从星的反应,继续说着。
“一百,一百五。”沈从星话已经全然说不利索了。
“一百五,那我要预定三个,上边帮我附上挽联吧,悲痛哀悼戴絮兰仙逝……”
“预定?明天,还是后天送?”虽说万般不愿,但从星还是硬着头皮去问。
老婆婆笑着摇摇头,目光越过沈从星,悠远而开:“一个礼拜之后送吧,送到金港大厦后边的那条巷子里,去时看到哪家办丧事就是了。”
沈从星再次目瞪口呆。若说玫瑰百合康乃馨的预定,甚至提前个把月的都有。但这白菊,还第一次见到提前预定一个礼拜的。
提前预定白菊,不就是提前预测死亡?
想到这茬,沈从星低头,紧张地不住抠自己手指甲。
“小姑娘,你这里有纸和笔吗?我把挽联上的内容写给你。”
“啊!”沈从星因为老婆婆的话抬头,却觉得她的笑容莫名阴森森,不由惊叫了一声。
“小姑娘,你这里有纸和笔吗?”老婆婆以为沈从星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有的,有的!”沈从星立即逃跑般跑到相连的另一个门面里,拐了个弯,确定老妪看不见自己后喘着气对着始终躲在这的云丽指手画脚,压低声音道:“丽姐,你听见没?”
云丽自然听见,但为了撺掇沈从星继续去接待,硬着睁着眼说瞎话,帮忙找了纸和笔,塞了沈从星手心道:“啥啊,我啥都没听着!快去,别让老婆婆久等,正经送了出去才是正事。”
沈从星本来是打定主意不出去了,但云丽说的“正事”提醒了她,想想也是这个理,只好又出去了。
老婆婆拿了纸和笔,眼睛眯了会才动手,一笔一划,很慢,但字字娟秀。
老妪将写了字的纸很郑重地递到从星手里,从星接过,薄薄一张纸,似变得有千斤重,她不由自主地双手平摊,毕恭毕敬。
老妪意味深长地看了从星一眼,纸已在从星的掌心,但她依旧用不轻不重的力道隔着纸拍了一拍从星掌心,从星浑身一颤,感觉有股气息顺着这一下进入体内,但转瞬那种感觉便消失不见。她抬头,正看到老妪浑浊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明,有种吸引她的能力,她慌忙闭上眼再睁开,再去看,老妪依旧是刚来时的模样,带了些恐怖,可不知何原因,她心底的那丝恐惧却已然消散。
“小姑娘,算算吧,多少钱!”老妪问,神色平静。
“450元,算你400吧!”沈从星已变得冷静,所以话语什么,都利索起来。
“不用,450元就450元。”老婆婆说着,从口袋摩挲出一个白布手绢,层层摊开,掏了五张百元大钞递给了从星。
从星找了钱,老婆婆朝门口走去。
再一步,就可以推门而出。老婆婆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沈从星:“小姑娘,你是个好孩子,一个礼拜后,一定记得要送来,不然,老婆子会冷清的。”
沈从星点点头,看到老妪即将离开,抢前一步:“婆婆,你叫什么名字?”
婆婆的手已经扶在了门把手上了,但没有继续用力,她再度转过身,笑着问:“小姑娘,买花还要留下名字吗?哦,这也是你店里特殊的地方是不是?”
沈从星听出婆婆话语中的玩笑意味,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等待回答的样子。
婆婆的笑容收敛了去,回过头,稍稍用力,推开了花店的玻璃门,离去的时候,她说:“我叫,戴絮兰。”
戴絮兰?沈从星不由想到老婆婆刚刚喃语时所言:“悲痛哀悼戴絮兰仙逝。”
她是,鬼吗?
------题外话------
时隔十年再回归,恍然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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