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忞翀付了钱,接过鸡蛋饼,扭头看着身侧的姚淑意,温柔地说道:‘走吧!’
戴絮兰看着他们相伴而行,用来擦手的帕子在掌心磨蹭了一遍又一遍。
那些年过去了,他们容貌依旧,只是更为成熟了些。他们与门卫说了什么,进了厂房,戴絮兰听到姚淑意轻柔的笑声传来,顺势,将脑袋挨在了纪忞翀的肩头。他们拐了弯,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戴絮兰回了头,目视前方。
前方是棵老梧桐,斑斑驳驳,树荫苍苍。暖风吹拂,一片叶,晃晃悠悠地飘然而落,及地,随风再飘零而去,越飞越远。
那是戴絮兰最后一次见纪忞翀,他们之间,原本也不曾经历过死生契阔,现下,终究是只剩相逢陌路。”
“如若,戴絮兰当初嫁给了纪忞翀,她该会幸福的吧!”沈从星一声叹息,有感而发。
“会的吧!”这一次,石昆砚说得倒是坚定,只是说罢,又道,“只是人各有命,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慢慢踱步间,沈从星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车旁,可她看一眼继续往前的石昆砚,倒是果断地没停留,继续跟随上去,听他又道:“后来,戴絮兰与戴回生之间,也算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吧。戴回生留在了大学时候的城市,在那边创业、结婚、生子……只是那样的平静,是建立在他们相见寥寥数面的基础之上。
戴回生毕业想自己创业,母子相对而坐,戴絮兰小心翼翼问:‘先找个工作吧,那样更稳妥。’戴回生没有给回答,站起转身要走的刹那,戴絮兰慌忙拉住了他,找出了所有积蓄塞到他的掌心。那是戴回生回来的目的,她知道。
戴回生要结婚的时候,不过是一通电话,带了通知的意思!电话中,戴回生简明说了事,最后只说:‘婚礼,我们在a城办,太远,你就不用过来了!’戴絮兰的笑意凝固在嘴角,抓着电话的手,越攥越紧,电话那头,早已盲音许久,她却始终紧握听筒,很久后,她颤抖着手将听筒归于原位,恍若花费了她半生气力。
再往后,戴回生的生意越做越大,夫妻和美,儿女双全。而戴絮兰的生活,日复一日,不过是消磨些时光罢了。他们之间,便是电话,也很少联系了。
日子那样,一天天流逝,可天蓝依旧,云白依旧,叶绿依旧,花红依旧……岁月骤逝,变的不过是人罢了!
突然一日的深夜,戴絮兰接到了戴回生的电话。她习惯了多年的互不联系,蓦然听到戴回生声音的时候,初时她还有些诧异,而后,眼泪便落了下来,对着话筒,一声声去确认:‘生生,是你吗?生生,是你吗……’
电话那头的戴回生语无伦次:‘我……我撞了人,那人好像死了,怎么办……’
戴絮兰愣住,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时隔那么久,戴回生给自己这样一个电话,说的会是这些。但她很快平静下来:‘你在哪?’
‘我在金港大厦前边……’戴回生回答得匆忙又焦急。
‘你……在c城?’之前的平静原本就是假装,戴絮兰的话语重新颤抖,可回答明确,‘妈知道了,妈马上过来!’
那地方离得不远,戴絮兰匆匆赶到。
夜已经深,那时的那个地段并不算繁华,周围漆黑,并没路灯,只戴回生的车灯明晃晃,迎着灯光,戴絮兰不由眯了眼侧了身去瞧,她看到戴回生额上的血,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那一场车祸,让那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慌乱得有如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戴絮兰望着他张皇失措拉住自己的手,不住问:‘妈,怎么办?妈,我不想坐牢!妈,我要怎么办?’嘴角竟生出些笑意。
戴絮兰很久没听到戴回生称自己‘妈’了,她拽紧戴回生的手,仿若就此能将他拉出深渊。
戴絮兰努力让自己镇定,去看了被撞的人,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女子,已没了呼吸,她心底一声叹息:‘报警吧!’
‘不,不能报警,我……我喝了酒,肯定是过错方……妈,你帮我,不能报警!’戴回生拼命去摇头。
戴絮兰犹豫了,可在刹那犹豫之间,她抬头,第一次看见了鬼魂。”
听闻到这里,沈从星倒是想起戴絮兰同自己说过,她生前也能瞧见鬼魂的事,没想,竟然是真的,他问石昆砚:“那戴絮兰,如何知道,自己看见的,是鬼魂,而不是经过的路人呢?因为那鬼魂恐怖?可我记得她说过,鬼魂并不是我们所想的模样,而且,我见到的鬼魂,也很寻常的样子。”
石昆砚看了她一眼:“我本以为,你会问,戴回生既然在c城,为什么不去找戴絮兰。”
“哦,对呀,戴回生不是不在c城了么?”被石昆砚提醒,沈从星后知后觉地问。
石昆砚好像很不满意沈从星漏掉这么一个貌似并不是很重要的问题,特意补充道:“他回c城,本就是为了谈生意,如果没有发生车祸,他根本连回来过的消息都不愿意向戴絮兰透露分毫。可一发生事情,慌乱恐惧之间,他第一个想到的,却又是戴絮兰。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算是吧!”沈从星点头,“可他们母子,貌似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会走到如此?”
“我说过,戴絮兰的一生,很是平常,没有刻骨铭心,没有惊心动魄,只是一个寻常的人生罢了!他们走到如此,很奇怪吗?这世间,子女于父母,不都是这样一个过程?儿时的依恋,无话不说,终究都变成嫌弃,相顾无言……似乎谁都没有改变,却似乎什么都已经变了,而他们之间,不过是罅隙更大了些,仅此而已。”
寻常的一般言语,让沈从星沉默了下来。
石昆砚继续讲下去:“戴絮兰如此肯定那女子是鬼,倒不是因那鬼魂容貌恐怖,只是那鬼魂容貌与倒在血泊中的女人,一般无二。且话语凄厉:‘要了命,还想着逃,这天底下,没那样便宜的事!’
戴絮兰心底是怕的,可老话如何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看了一眼瘫坐在地的戴回生,一股勇气生了出来,看女人一步一步朝戴回生走去,慌忙拦在了他面前。
女人察觉了不对,问她:‘你瞧得见我?’
戴絮兰点头,那一刻,她没有功夫去考虑自己为何能突然看到鬼魂这样的事情,她所考虑的,就是面前的鬼魂,是否会将她的儿子如何!她伸着手,紧紧护着戴回生,哪怕知道可能自己所做一切只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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