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玉璃只觉自己轻盈如纸屑一般,眼前弥漫着迷蒙雾气分辨不出方向,一阵微风吹来,将她托上半空中,玉璃想要化作真身乘风,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随风上下翻腾毫无招架之力。
忽闻身下有孩童嬉闹的声音,玉璃眯起眼睛,向下看去,此时风停雾散,玉璃缓缓下落,停在了桃树枝头。
俯身向下望去,只见三个垂髻孩童在桃林间追逐嬉戏,三人一着青绿衣衫,一着赤色衣衫,还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衣,腰札绦带。玉璃一眼便认出,那黑衣娃娃正是幼时的自己!
三个娃娃正追着一只天水蓝的蝶儿,左扑右扇的好不欢快,那蝶儿也轻巧,上下翻飞穿梭在结满硕大仙桃的枝头,似是有意逗弄三个小孩子。眨眼间,蝴蝶隐匿在繁茂的枝头失了踪迹,像是在与这几个调皮的孩子躲猫猫。
娃娃们见蓝蝶不见了,时而跳着脚仰着脸看向树梢,时而弯腰向树下低枝寻觅,可就是找不见那蓝蝶。
黑衣娃娃在一棵结满仙桃的树下细细地寻找,这树上的桃子像是比其他树上结的都要大上许多,想必生长的年头也要长些,小娃娃上上下下翻弄着桃枝,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正欲离去,转身之际忽听得身后枝叶“哗啦”一声,小娃娃脸上露出顽皮的一笑,知道蓝蝶必是藏在这处,于是悄悄回转身体尽量不发出响动。
低矮的枝头上,最大的那颗仙桃后面,露出一角艳丽的蓝色,黑衣娃娃蹑足潜踪,弓着身子盯住那抹蓝色,两只小手作抓握状悄悄向那处行去,却丝毫没有听见身后有人前来。
悄悄挪到近前,黑衣娃娃一个跃身扑出的同时,身后响起一声呵斥:“玉璃!”
小娃娃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失了平衡,一个跟头栽倒在低矮的桃枝上,身下仙桃顿时汁水四溅,树枝扯动枝丫,树上桃子接二连三的掉落了下来,多汁的仙桃落在地上摔得稀烂,蓝蝶趁机盘旋着飞起,躲避着下落的桃子翩翩飞走了。
黑衣小娃娃摔得狠了,又被落下的桃子砸得不轻,是头也疼脚也疼,蝶儿也跑了,心下正光火,回头朝着来人吼道:“是谁大胆!敢直呼本仙子名讳!”
话音未落,却一眼瞧见来人,顿时吓得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地叩头,口中连连称错道:“元君息怒!弟子知错了!”
金母元君带着陆吾立在玉璃身前,后面跪着青鸟与少璃,都俯身低头,大气不敢出一口。
金母元君缓声道:
“让你三人来蟠桃林中专心修习,本是想让你们借桃林仙气增进仙法,你们却在这里调皮嬉闹!”
说着向玉璃身后残败的枝丫望了一眼,皱眉道:“玉璃!你可知错!”
玉璃听金母元君点自己的名,脖子一梗,虽不敢抬头,却言语之中多有不忿地说道:
“玉璃知错,只是元君,犯错的是我们三人,为何元君只问玉璃的错,不问青鸟与少璃的错处呢?”
听闻玉璃顶嘴,金母元君气愤道:
“你顽皮毁了本尊的赤霞蟠桃,非但不知悔改,竟还牵拖他人!你可知这赤霞蟠桃不同于其他,乃当年天帝亲手所植,万年才结一次果,如今你毁了仙桃扯了仙枝,反来质问本尊的不是!
既然你如此顽劣,本尊今日便要将你罚上一罚!好让你收一收心性!”
说着,金母元君抬手捻指,口中念诀,玉璃只觉得有丝丝缕缕的气力从身体中中散了出去,顿觉浑身无力,瘫倒在地上。
少倾,金母元君收了法术,说道:
“今日本尊便收了你十年修为,小惩大诫,今后你必得向青鸟少璃一样,悉心研习仙法妙要才是正道,切莫再要顽皮!”
金母元君转身离去,青鸟少璃赶忙上前扶起玉璃,树下的小玉璃满眼愤恨地甩开二人,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亦步亦趋地出了桃林。
树上的玉璃冷眼瞧着,不禁紧闭双唇,暗暗握紧了拳头。
玉璃感到左肩处一股钻心的疼痛,随即醒来,缓缓睁开眼,只见自己正卧在榻上,身上盖着的被子沉重得很,正想着玉阙宮中的被褥都是天丝织就,轻如薄纱,自己何时用过如此笨重的物什。
转头看去,屋内光线昏暗,榻旁烛影摇曳,不似墉城仙界无日无夜,永远是清晨一般的天色。
玉璃挣扎起身,肩头的疼痛传来,她吃疼不禁皱起了面颊,玉璃看向自己的左肩处,衣服被鲜血洇湿了一片,撩起衣襟,肩头被包扎过,可还是不停的渗出血来,玉璃化生千年,仙身从未有损,竟不知血是这等颜色。
玉璃稳了稳神,努力分辨自己身在何处,又为何会如此狼狈。
玉璃只忆起自己拉着止棘的手,与她一同跃下重璧台,重璧之下浊气凛凛,她想用仙法固住真元,却使不出力气,便现了真身,勉强护住神识。
她二人在雾气中坠了不知几时,慢慢地四周雾气散去,周遭景色分明了起来,只见身下是一片猗猗绿竹。
止棘在前玉璃在后,二人正欲降下,忽一只羽箭朝她们射来,止棘的真身小巧灵活,侧身躲过,那箭便直直地朝玉璃射来。
玉璃躲闪不及,蓦地一声皮肉被刺穿的闷响,臂膀一阵钻心的疼痛,羽箭射入玉璃张开的羽翼,被箭射中的玉璃猛地失去平衡,颓然坠入竹林,便人事不知了。
想到这儿,玉璃心中气恼止棘,她二人穿过重璧台浊气之时,虽被封了真元,但神识犹在,所以到了凡间还能维持仙身,只是使不出仙法,若羽箭射来之时,止棘稍加提醒,以玉璃千年修习的神识,避开那箭并非难事。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门分两扇,止棘手托茶盘走进房中。
见玉璃醒来,将手中茶盘放在桌上,坐在榻边,堆笑道:
“呦~玉璃姐姐醒了,刚才可真是吓坏奴婢了,姐姐此时可感觉好些了?”
玉璃见止棘如此说,想这小妮子实在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装傻充愣的功夫实在了得,便更是恼火万分,怒骂道:
“你个小贱人!那箭明明是冲着你射过来的,你自己倒是躲得及,却不提醒于我!本仙姬自化生便没有受过这般苦,看我不教训你这小蹄子!”
说着便欲结印施法,可却丝毫未起作用,才想起此时自己已被敛了仙法,于凡人无二了。
止棘见玉璃一番动作,扯了伤处,吃疼地捂住伤口,便不慌不忙地说:
“姐姐你这是何苦呢,你被敛了仙法,又受了伤,何必如此激动再伤了自己呢~”
此时玉璃正捂着伤口疼得说不出话来,毫无还嘴之力。
止棘起身,到桌边坐下,继续说道:“姐姐你莫恼,奴婢我没有提醒你也是为了玉璃姐姐你好啊。”
听止棘如是说,玉璃挣扎着说:“为了我好?”
“正是啊!”止棘接着说:“姐姐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玉璃冷冷地盯住止棘,并不答话。
止棘继续说道:“这里,便是合虚山了,正是姐姐你心心念念的元容公子所在的合虚别院啊。”
“真的?”玉璃虽虚弱,但闻听此言,便似有了些许精神:“元容公子在哪儿?”说着,不由得朝门口望去。
止棘见她如此着急,便笑道:“姐姐你未免太心急了些,你且听奴婢说嘛。你只怨奴婢害你受了伤,可你知道那只箭,是何人射出的吗?”
“何人?”
“正是那元容公子的兄长,司幽国大公子伯尧。姐姐你现在,就在伯尧公子的紫英芳苑。”
闻此言,玉璃有些失望:“我此次下山受了这么多的苦,是为了见元容公子的,本仙姬可不稀罕什么司幽国大公子!”
“我的好姐姐,你且想想,你此刻正与那元容公子同住在这合虚别院之中,难道还怕没有相见之日吗?”
接着止棘又道:“想那少璃下山还需几日,况且她得要借凡间女子之身才能与元容公子相见,必定不如姐姐这般近水楼台啊。”
听止棘如此说,玉璃将信将疑道:“这么说,这一箭,果真是帮我的了?”
“当然了,姐姐,这合虚别院乃皇家重地,把守甚是森严,住的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往来的也都是高官显贵,若姐姐不伤,你以为咱们何日能有机会进入这院中,更别说是住下来了!”
“好!”玉璃咬牙道:“我便信你。”
见玉璃下定决心的样子,止棘不禁心中暗笑。
只见那止棘将手碰了碰茶壶,说道:“呦~说了半晌的话,茶都凉了,奴婢给您热热吧。”说着,手腕一转,指尖便生出火苗来,将茶烧滚了。
玉璃见状,惊道:“怎么你竟还使得出仙法,难不成你已经吃了蛇寒子了?”
止棘缓缓道:“是吃了。”
“你竟然独自吃了,我的那粒呢?快把我的那粒给我!”玉璃挣扎着下了榻,扑到桌边。
止棘起身向后一退,轻易便躲开了。随后一脸无辜的说:“玉璃姐姐你这是不信我吗?”
说着从袖中取出锦盒,递到玉璃面前打开,说道:“你看。”
只见锦盒中盛着余下的一粒蛇寒子,玉璃伸手便抢,怎奈伤处疼痛难忍,身体虚弱不及止棘迅速,止棘将锦盒盖上,收回袖中说道:
“姐姐别急,不是奴婢不给你,只是姐姐现在仙身有损,此时若是贸然服了这药,身体必然承受不住,到时候不仅无法恢复仙法,只怕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玉璃痛苦地趴在桌上说道:
“你这小蹄子狡猾得狠,教我怎的信你?”
止棘也不辩解,只幽幽道:
“姐姐你要信便信,若是不信,奴婢我也没有法子。只是你我一介仙姬,弃了仙界殊胜之地不要,一同来到这浊世,你为了元容公子,我为了离朱仙君,我又有何理由与你作对呢?”
说着徐徐在桌边坐下,接着说道:
“如果我存心与你为敌,那便独自下山来岂不自在,何苦拖你同来,还让你疑心于我,我岂不是自讨苦吃吗?”
玉璃听了这话,以为然,神色缓和了不少,也捂着伤口坐在桌前。
止棘倒了一盏茶递到玉璃跟前,说道:
“奴婢是念姐姐对元容公子情真,正如我对离朱那般,故而心生相怜之情,所以,奴婢定会助姐姐与元容公子相会的,姐姐放心。”
说着,止棘将手搭在玉璃的手上。
“那这药...”
“待姐姐伤好,奴婢定当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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