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这天寅正二爷花棣暐和大少爷花正茂就由大爷陪着进宫去参加殿试,殿试虽不落第,但若能在堂上纵横开阖,文章得了皇上的亲点,荣登鼎甲,那才是真正的荣耀。
随着几声鞭响,三百名贡士鱼贯进入皇极殿,高大的盘龙柱根根耸立,九龙金漆宝座高设巨柱之间,无形中让人感到威压迫人。
殿上,皇上高坐龙椅之上,朝中重臣端肃地分坐在大殿两侧。殿上气氛威严赫赫,三百名贡士整齐地在殿中列坐,面前的桌上摆放着纸墨笔砚,都是上等的宫廷用品,可见皇上对于这次选举的重视程度。
贡士几乎个个都一脸的肃穆,甚至连呼吸都带着一分谨慎和凝重。而花棣暐此时倒也没有感到紧张,他抬头看到皇上道袍加身,脸色稍稍有些泛青,心中着实为皇上求仙炼丹担忧。只是在这样的场合,他也无心多思,收敛了心神好好构思自己的文章,约略思考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花棣暐便执笔挥墨,锦绣文章一气呵成。
二太太容氏坐在榻上看账簿,花其婉在旁边的桌上练大字,丫头们候在廊下逗弄着一只肥硕的鹦哥,一切都安闲自在,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花其婉觉得自己知道结果,不急不躁可以理解,容氏如此气定神闲让她格外奇怪,因问道:“娘亲,前几天会试放榜,您急得都睡不着,吃不好,爹爹今儿殿试,您怎么不着急了?”
容氏笑着说:“你个鬼灵精,什么都有你!只要会试通过了殿试就没有落第的,只是重新排个名儿;且我相信你爹爹的才华,一定会被赏识的。”娘俩在一起说说笑笑一上午就过去了,等吃过中饭花其婉才回到自己的院子,午休歇晌。
过得两日,果然如容氏的所说,金榜之上,二爷花棣暐被点为二甲三十名,赐进士出身。花正茂虽有进步但仍在两百名以后,赐同进士出身。
传胪寺大典之后,二爷又幸披皇恩,点为庶吉士,入翰林院暂时参与编辑整理前朝史书。而花正茂因名次不是很靠前,且年龄尚小今年只为试炼,遂大爷和高氏决定让其拜名儒继续研读学问,钻研时文,等个几年之后再重新下场应考。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对于任何一个男子来说皆为人生之大喜,也关系着一个家族的兴衰与荣辱。武安侯府同年一门双进士,别说在恩荫之家,就是在书香门第也是罕见的,这是何等的荣耀。
是日,武安侯府花炮震天,高朋满座,乐声满园,笑声盈堂,满京城的高门贵府都来贺喜。
京城里的各府贵女又聚齐了,起先她们都规规矩矩地跟在长辈身边看戏,今儿请的是京城的名角儿,戏台上唱念做打热闹非凡。即便如此,对于这些个小姑娘来说也是无甚乐趣,不久她们就借着去更衣之名,遁去了园子里。
大一点的姑娘们都在水榭里品茗聊天,间或联诗赌茶,玩得既高雅又不失趣味。花其婉本想着跟着这些姐姐们在水榭里吃茶聊天,不过想到自己这么小在那里好像有点格格不入,她不想引起关注与怀疑,所以也就随在一伙小姑娘的行列里。
花其婉因为乃重生之身,便时刻提醒自己要有一个八岁孩子的正常表现,不然就觉得会被人发现异样,这就是所谓的心虚吧,其实又有哪个孩子会时刻想着她奇不奇怪呢?
她们来到草坪空地上的凉亭里,周围是各色的花树,水池边是一水的垂柳,红花应绿柳,加上各色比花还娇嫩的姑娘们,真是“姹紫嫣红开遍,赏心乐事谁家院”!
今儿是荣贺花家二爷和大少爷高中金榜,这些姑娘们自然免不了一番称赞,尤其是对花其婉的爹爹的赞美就更多。凉亭里的十多个小姑娘,最后除了高家姐妹和花其姝、花其嫣之外都已经靠拢在了花其婉的身边,以前和花其婉不相熟的,也借着这个机会凑了过去。
当然,这些小姑娘并不是因为花其婉如今水涨船高了而讨好她,而是真心喜欢她,跟她在一起,总让人感到愉悦和轻松。
有人的地方就有比较,十五六的姑娘们聚在一起比的是容貌、才情,争夺的是将来夫家的高低;而在这堆小姑娘的世界里,比得可就是谁比谁更受欢迎,谁更出风头成为大家的焦点。
看到花其婉被众星拱月一般,有人心里着实不好受了,先不说花其嫣的反应,平康侯家的姑娘脸上先就不好看了,高蓓更是沉不住气,出言讽刺道:“婉妹妹,我听说你的外家是江南巨商,当年你娘带了巨额的家产才嫁进侯府的,这样想来,你爹爹如今能金榜题名也不意外。”说完还捂着嘴儿嘻嘻笑了两声。
这话,在场的人无不听了个透彻,一时大家都看着花其婉,高蓉虽是嘴上阻止高蓓不得胡说,脸上却是现出了一丝鄙夷的笑容,也不着痕迹地斜睨着花其婉。
花其嫣的幸灾乐祸就更不用说了,还没等花其婉做出反应,花其嫣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蓓姐姐,快别说了,没得让大家伙儿听了徒增眼热,我二婶的钱就算是不给我二叔花,难道还能到了你我吗?”
听着她们俩这一唱一和地,花其婉心里非常气愤:花其嫣这个没有脑子的,就知道自己心里的那点不痛快,别人侮辱爹爹,难道花家的其他人脸上就光彩了?
今天这个场合闹开了,只能给爹爹、娘亲抹黑,本来没有的事情也变得众口铄金了,但是也不能让她们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说胡话。
于是花其婉慢慢地站起来,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每个人,最后眼光停在花其嫣的脸上,不急不躁地说道:“四妹妹,不会说话就保持沉默,没有人当你是哑巴,你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整个花府着想,花家的任何一个人都跟你有着拖不了的关系。”
花其婉说完这句懒得理会花其嫣,又对着高家姐妹说:“还有,蓓姐姐,你这话也不知道跟哪个混账杀才学来的,没事少跟些心思不正的人待在一起,没得给平康侯府招来祸端。
我爹爹一身傲骨,凭得是真才实学,连咱们这样的人家惯行的恩荫之路都没有走,又怎么会拿钱财去行小人苟且之事呢?今儿,这话在这儿说说就罢了,我们大家都知道蓓姐姐说话一向有口无心,不会当真。
你今后若还这么口没遮拦地到处胡说,让好事之人穿凿附会传扬出去,我爹爹失了名节事小,可听在皇上的耳朵里,可就是藐视皇权了,这分明是讽刺皇上识人不清啊,若是惹得龙颜大怒,追究起来,这大不敬的罪名可不是蓓姐姐你一个人就担得起的!”
这段话说得铿锵有力,字字落地有声,还真就将高蓓吓得敢怒不敢言了,只能躲在高蓉的背后。
高蓉斜睨了她一眼,急忙说到:“婉妹妹说得对,二表叔才学比渊,自然是实至名归的,倍姐儿也是道听途说。她性子耿直,本意是想给婉妹妹道喜,不想却弄巧成拙,让妹妹误会了,妹妹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要恼了。”
不等花其婉说话,花其姝便接口道:“放心吧,蓉姐姐、蓓姐姐,三妹妹不是个小性儿的人,断不会为了这点子事情就生气的,我二叔行得正,端得直,没有什么可让人诟病的。如若不然,连我爹爹这关都过不去,何况皇上如此英明,岂会被蒙蔽了双眼。再说,我比谁都知道蓓姐姐的性子,她不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很多事情想不了那么多,所以这话肯定是个误会。”
花其婉没有想到花其姝这么会掐时机,适才不见她出来说句公道话,这会儿却跳出来坐收好人之名。她这话是把刚刚花其婉说的重点都照顾到了,还四两拨千斤地影射花其婉是个心思深沉的人,想得太多,最重要的是表达了武安侯府之所以如此浩然正气,全赖她爹爹这个一家之主管教有方,治家有道,连带还拍了拍皇上的马屁。
花其姝的言行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起了花其婉的注意,这绝不是巧合,花其婉在心中暗忖,二姐姐这个人很不一般啊,要说心思深沉,自己这个活过一世的也未必能赶上她。
花其嫣这个人虽然可恶,但她显露在外,心思并不难猜,也就不足为惧;而花其姝含而不露,今后若给人使绊子,你是很难躲过去的。
一个花其嫣已经让花其婉头疼,若花其姝再跟自己过不去,自己的生活便会充满了不自在,好在爹爹总要外放的,在府中的这段日子,自己少出门便是,惹不起总躲得起。
但不论怎样,可以预知的是今后自己在姐妹间是缘深情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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