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
伴随着暴喝,一道青色大网已出现在了六丑的头顶!
它未能躲开,其一是因为那青网速度实在太快,已经超过了六丑的极限,其二则是当它下意识扭头的时候,见到了人影!
定睛一看,真乃是人,而非妖物所化的人形。
这也是六丑至此世界后,第一次见到人族,恍惚之间它竟有些迷离了,它从未想到过居然会在此间、此刻,见到活生生的人迹。
一名年纪尚轻,头顶锃亮的僧人,按照后世说法叫做和尚,这一世则名胡僧,亦或比丘僧,在他身后,还有数人,尽执兵刃严正以待。
“收!”青年胡僧口中又喝一声,捆缚六丑的青网瞬间收拢,将它牢牢缚死,于是众人这才纷纷入内,有人将它围住,更有人分布四周,探索周遭各处,看着此处的满地鲜血,不仅众人,就连那胡僧脸上也变了眼色。
“此乃何意?”又有一胡僧脸色悚然,问道:“难倒昨日所见之妖物已经全然毙命?”
“弥行法师所言极是,理应如此,”锐士中有一背负长弓,身穿皮甲的汉子道:“据我所见,此中鲜血非得有一二十妖物丧命,方会有如此许多,照昨日所见应是不差。”
闻言,青年胡僧略略点头,口中道:“亓百校判断不差,我亦如此,只奇怪的是为何此处毫无尸骸存在,即便妖兽吞食也该有残骸,如此空留血渍是何道理?”
“难倒连骨也吞了?”第三名胡僧环顾周遭,揣测道:“师兄难倒忘了,妖兽饿得狠时,往往骨肉皮毛皆食,残留极少。”
那青年胡僧弥清摇摇头,显然对此不认可:“二三十只猢狲,如何少了?”说完也不再问,吩咐道:“亓百校,请派人搜索周遭,以寻端倪。”
负弓汉子正是亓弿,闻言也不耽搁,立刻大声吩咐道:“二三子,十人一队搜索洞中,若有发现即刻呼叫,速去速去!”
“喏!”
众人尽数分散,各自沿着洞中寻去,就连那些胡僧也去了四人,只留数人与这年轻胡僧及负弓汉子在原地,慢慢的将注意力集中到六丑身上……
六丑在地上滚动,始终不停,但是那力量并未能造成太大的动静,只是如同野兽般的翻滚,再无其他。
从听到的第一句话开始,它已经觉察到了这些人对妖孽深深的恶意和仇恨,也意识到了此时的处境,在稍稍尝试之后,它立刻做出了最适合一只开言境妖兽的举动,那就是挣扎,既不能让他们感觉到危险,亦不能毫无动静。
这一世,它不再是人,而是一只妖,一只众人口中的妖孽!
虽是如此,也要如同一只妖孽般想尽办法,终活下来。
青网是挣不开的,它只能等他们自己解开,于此来说,自己低劣的妖力便是最好的掩护。
静待片刻,各处人等纷纷回转,俱报四面都是一般,残留的血迹不少,但碎肉脏腑却是极少,和鲜血相比完全不符。
静静的注视了网中妖孽片刻,弥清转过头对亓弿道:“看来,若想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能审审这妖孽了。”
亓弿点头,伸手,立刻便有人递上一条鬃鞭。
此鞭和普通马鞭不同,乃是由妖兽鬃毛编制,坚硬如铁,可做捆缚之用,连同牛筋绞铁编制,是缚妖捆怪的极好绳索。
啪的一脚,便将六丑整个踢飞出去,重重的撞在了石壁上,摔落在地后,跟着,一只穿草履的脚便踩在了它面上,只留下了眼睛可见。
“说吧,此处发生了何事?”亓弿问道。
六丑口中呜呜,奋力摆动着身体,却对问话毫无回应。
再问一遍之后,亓弿站直了身体,也不多说,手中的鞭子即刻抽了下去。
“啪!”清脆的鞭声从六丑身上响起,带起了一片裹着鲜血的碎肉。
如此抽了数鞭,亓弿再问了一次,同样未得到任何回应,接连两个反复之后,六丑周身已经再无半块好皮,但却依旧未有开口。
亓弿也感到了吃惊,转头对弥清道:“还继续否?”
自然,弥清也对六丑的反应有些不解,还想再拷,却复想起了明日的行动,于是有些丧气的摆摆手道:“罢了,暂时留它一命,我等还是先往周遭搜寻妖物才是正题。”
亓弿收鞭站定,立刻指挥锐士前来将六丑捆缚,牢牢锁死。
解开青网的时刻,六丑亦未做出任何反应,虽然身上已被抽打得伤痕累累,但要说已无丝毫反抗的余地,却是不然,而是它已经感觉到了眼前数人带给自己的威胁,名为亓弿之人勉强还能应对,可那些光头胡僧却个个危险,别说厮杀,就算想要从他们面前逃脱,也不可能。
它只能继续等……
于是,六丑便在被捆缚之下,随着众人一并搜索了整个乱石岭、烂桃谷周遭,却一只妖兽也未发现,一路拖行,砂石木屑扎入血肉中无数,虽痛入骨髓,却依旧只是皮肉之伤。
但没有想到的是,等到了休憩的时刻,那胡僧弥清却又亲自前来,也不问话便是一顿拷打,鞭挞也升级成为了刀割矛刺,甚至连同数人一起朝它身上撒尿,极尽折磨之能,整个拷打的味道似乎已经变了。
不为得到消息,更多的似乎只因六丑的不言不语,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弥清不悦,心头极不痛快,所以不断折磨只想逼它低头!
但六丑却终未低头,也愈发的让他愤怒,犹如受到了冒犯。
拖行一日,六丑整整遭受了六次无比残暴的虐打,内中甚至差点被弥清直接用长矛戳透头颅,所幸其他几名胡僧拦住,怕它死后回去不好交代,这才换成了头上重重一踢,直接晕死过去。
即便有等同化形境的体魄,六丑的伤势还是变得极重,肋骨几乎断裂一半,有两根已经错位,戳入了肺腑,手臂腿骨尽数裂开,根本不能用力,脑中昏沉浑沌,身上更是满布伤痕,甚至多处还刺入了木刺。
倘若它真是只开言境界,怕是不用继续,也已经活不成了。
六丑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忍耐,它并不敢贸然进入壶中境,那些胡僧手中既有青网这般宝物,谁又知道能不能将它从壶中境扯出呢,若是如此,恐怕就连最后保命的手段都没有了。
这是它活下来最后的希望,不到最后一刻,决计不会贸用!
六丑趁着无人在意,心念转动,将壶中境存留的所有妖兽尸骸,尽数让其炼成了淬体的灵药。
整整一日的酷刑,终于,它挨到了这些人返回,来到了一处偌大的营地中。
营地建造得非常古怪,距它稍微远些的时候,六丑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人气,听到声响,但当跨过某个界限后,五感立刻充满了营地中的各种事务,声音、气息、血腥,应有尽有,这道界限便如个看不见的罩子,将这营地内外隔阂,屏蔽殆尽。
弥清带着胡僧离开,亓弿则带人将它在营中拖了老长一截,复又进一道木墙之后,此处便是各式各色的不同囚牢,内中或有妖兽,或羁幼崽,各不相同,另外还有已经成型的妖怪被锁在铜柱之上,利刃直透躯干,铁链相锁。
旁边再有木架,上面悬挂着晾晒的肉干,或者皮毛尾角,从味道上看全取自妖兽妖怪,放眼望去无数;那些囚笼中,地上,随处都是碎肉残骨,血渍早已把周遭泥土全部浸成了褐色,褐中发红,另有一堆小山也似的骨山,白生生的堆砌在旁,看着让人心寒。
还想看得再细些,却已经被人拖进了旁边的木屋之中。
然后,它便见到了一处堆满妖尸的房间,内中两个极大的树墩,上面摆着已经切割剔好的肉条,三四名身上油光可鉴的胖大汉子正坐在旁边擦汗,周身斑斓,尽是溅起的血迹;两名干瘦汉子蹲在地上,将那些洒落的碎肉,抛弃的脏腑,剔尽的骨骸收入个藤筐,抬着去往了囚牢喂食。
这一幕着实悚然,六丑差点就想要钻入壶中境逃避,却恰逢其时听见了那胖大汉子之一的问话:“咿,诸位大爷,此妖尚未断气,拖来作甚?”
又有人笑问:“是要剁了么?若是,那我可就多谢了,这口热血好久未曾尝到了……”
“去去去,想喝热血,自跟我们去猎妖便是,少打这些家伙的主意,”拖行六丑中有人答道:“百校有令,将这妖物交于药师治治,却不是给你们喝心头热血的。”
“就是,这可是我等钱帛口食,拿命拼来的,你等且给我老实些,免得爷爷好大拳头赏你!”无需亓弿开口,边上随行的伍长就直接喝骂起来,吓得三个厨子不住口的赔笑,满口应声。
六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跟着便被一直朝内拖去,门刚大开,便听见一声声好似有气无力的惨叫从内中传来,在复前行,又是一片空地,同样的木架,只是上面挂着都是脏腑器官,亦是从妖物体内摘取,挂在此处风干入药,地上铺着硝好的牛皮,上面已经收拢了些许。
历经此院,再入内,那惨叫声便大了许多,只是依旧有气无力,沙哑干涩。
此间充满了血气,只和外比较干净了许多,地上的血渍应是有过冲洗,旁边另有瓶瓶罐罐堆放,空旷处有一横桩,上面四肢扯开捆着个成型妖怪,三人正围着行事,那声声惨叫正是从这妖怪口中传出。
“何事?”见有人来,内中便有个四十多的无眉汉子相询,复见到亓弿当面,立刻便丢下手里的物件迎了上来,笑道:“有事派人吩咐便是,何劳百校亲自,这岂不折煞我等了。”
无眉汉子乃是百里叔邑雇佣的郎中,姓羊名揾,倒是素有些手段,平素给锐士包扎治伤亦是不少,有些薄面,亓弿自然也不给他脸色,笑道:“今日此妖受了些鞭挞,怕是熬不过,所以带来给你看看,好歹是弟兄们一番辛苦,还请羊兄动手救救,免得少了这份。”
“哎呀,却是不巧,百校你看……”羊揾将身子侧过,让亓弿清楚的见到身后两人所做之事,笑道:“已经拍打了近一个时辰,正要动手你就带来了,怕是还要等些时候。”
亓弿心中自然明白,孰轻孰重一目了然,点头道:“却是无妨,先将你手头忙完再说,处置兔妖乃是大头,这只妖兽只需羊兄尽力,我自代表弟兄们领情。”
“自然,那是自然。”
亓弿带人将六丑捆缚旁边柱上,极牢极固,它这才发现这些人行事皆有规有矩,小心谨慎颇有章法讲究,完全不似乌合,既然生命暂时无碍,它也不必冒险,只等吞食丹药恢复之后再寻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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