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四起引猜议,杀生关白始风传
文禄四年五月二十四日,秀次卧病在床的胞弟,年仅十七岁的大和中纳言丰臣秀保也病重去世。秀次因此悲痛万分。但丰臣秀吉知晓后严令秘密入葬,不准天下知晓,并不准丰臣家任何一人出席丧礼。首席奉行浅野长政不解秀吉为何如此,石田三成说道:“拾少爷今年即将三岁,此前的鹤松少爷便是成长到此时夭折,这令太阁殿下十分惶恐。”
浅野长政惊道:“所以此时离世的秀保大人便必须被隐瞒死讯是么。”石田三成答:“正是如此,太阁殿下此时只希望这一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浅野长政深忧此事将扩大太阁与关白之间的裂痕。
而另一边,北政所一直在奉劝秀吉:“秀保是你的外甥,是你少有的亲人,作为舅父,至少你也得去送他一程。这是亲情。”秀吉不愿,对秀保之死大为埋怨:“宁宁,这人犯了两条罪,一是在今年死去,其次明明他是要将来给拾尽心尽力的,现在他却做不到了,俺不能原谅他。”
北政所亦深感秀吉不可理喻,出言责备:“你这说的什么话,秀保饱受疾病折磨,已经去往阴间的孩子还要受你这样责备,如何好受?你是舅父,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对其他的孩子生死不管不顾!乡下人都比你做得好!拾有天命护佑,不会再出现夭折,不可因此而对亲人如此冷漠无情。”秀吉此时已不想再听取任何意见,便以秀保的名字已经不再吉利为由下令不得再提。北政所也气愤离去。丰臣秀次本想为其弟秀保大办丧礼,厚殓入葬。却接太阁严令只能将秀保秘密且简单的安葬,秀次对此极为痛心。
丰臣秀吉对于秀保之死的冷淡处置令丰臣秀次感到心惊胆战,秀吉说道:“我总算明白,对于舅父来说我等根本无关紧要。我们对那位大人来说,都是障碍!”长期以来种种事件,令秀次几次感到自己在秀吉心中已成少君的威胁,秀次的不安已经到达了顶点。
关白与太阁之间的关系变化,明眼人都能看在眼里,北政所找来前田利家来商量,北政所说道:“无辜的秀保,连死也要被隐瞒,秀次就更令我担忧了,那孩子本来就非常敏感,身处关白这个位置,又因为拾的出生使他和秀吉相互猜疑,这次只怕他又会多想,该如何帮助他呢?”
前田利家随即宽慰北政所:“少君是太阁最大的寄托,这份感情已经超越了一切。待到少君元服之后,这关白之位必定是少君的。只是在这之前,深谙权力的太阁殿下更加知道权力的诱惑有多么的巨大,因此他才会担忧关白殿下才几次试探,但太阁殿下目前,依我看还是对关白殿下充满期待的,只是太阁的爱现在只能给少君一个人表现了。”
北政所再问:“那么,孙七郎呢?孙七郎是否会过分敏感而惹祸?”前田利家说道:“关白殿下是深知自己是暂任关白一职,但他非常想作出成绩来获得太阁殿下的认可。关白殿下并非愚钝懦弱,而是心思细腻之人,太阁殿下的变化怎会察觉不出。正是出于恐惧和忧虑才引发两人的猜疑和难以交流,这种态势就相当于两人都怀藏善意却最终会刀兵相向,那才是最危险的事件。”
北政所惊道:“你是说他们两人最终会完全对立么?真的会到这种地步么?孙七郎不过也是个孩子,不至于此,还是应当尽快促进他们二人和睦,丰臣家不可内乱。”
前田利家建议:“北政所所言极是,其实秀次大人并不适合关白之职,尤其是不适合现在处于关白这个职位。这是以他的品性而言的。无论太阁与关白于何时敞开心扉恢复和睦,秀次大人尽快辞去关白之职才能真正得以保全。”
北政所说道:“辞去关白?那由谁来做呢?还是得先让他们沟通才行。说到底不过是舅父和外甥,男人啊总是会把名利带入生活,所有的实情都是因此变得十分复杂。”
前田利家笑道:“您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正是如此。化解两人矛盾,您才是其中关键,您与太阁殿下患难夫妻,不离不弃。对关白殿下来说也是比亲生母亲还要慈祥的人啊,疏通他们之间的猜疑没有谁比您更加合适了,请您时常便多为关白殿下美言几句,相信总会有用的。”北政所应允。
而另一边德川家康也为此与其家臣本多正信相聊,德川家康说道:“太阁与关白,阿拾一出生,一切都在悄然改变。关白殿下做的也不错,颇得人心,可惜不是亲子,就连太阁殿下也没有想到到这把年级居然还能得子,这两人的关系已经很难说了。”
本多正信对此评论:“关白殿下只能做太平盛世的关白,他如今能做好这个关白是因为有太阁殿下帮助他开拓天下,震慑天下,安定天下。使得他才能安心的处理国政,而在太阁殿下的威压之下,众多的大名、公卿也需要这样一位关白能够有所缓和。若是太阁殿下在彻底稳固政权之前辞世,那么关白必定难以支撑局面,或者说只能依靠运气和丰臣的根基了。这一切完全得看太阁殿下的身体。”
德川家康说道:“依我看,倒还不如早早的辞去关白的职务,两人都有所猜疑,太阁恐怕会为绝后患提前为阿拾除掉关白,与其这样死去还不如保全自己。阿拾才几岁,说什么等到元服便让位关白,我想还未等到阿拾元服,关白殿下早已被处死了。”
本多正信附和道:“正是如此,主公大人说的没错。其实关白殿下的结局从阿拾少爷出生那一刻起便已注定,太阁殿下多疑狡诈,狠辣果决。关白殿下仁厚儒雅,正是因为涉及到了权力,两人才难以沟通,加上并非亲子,才更易被猜疑和提防。只要有人在这其中稍加努力,关白殿下必会死于太阁之手。如果关白殿下能躲此一劫,属下以为那只能是神灵护佑才能实现。”
德川家康听罢本多正信分析,也深感如此:“嗯,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总之都是丰臣家的事,我们也什么都不用做,一旁静观其变即可,有可利用之事或人便因势而动。无论其结果如何都对我德川家百利而无一害。”本多正信进言:“主公明断,主公从中也可借鉴这其中的教训,避免德川家重蹈覆辙。”德川家康应允。
丰臣秀次的胞弟丰臣秀俊已经进入小早川一家做为小早川隆景的养子,此时已经更名为小早川秀秋。秀秋也深为兄长担心,便向小早川隆景请求道:“父亲大人,我兄长关白殿下从无争名夺利,贪恋关白权位之意,或许是他过于敏感,但太阁殿下也并不知道兄长的心意,如长此以往,一定会有悲剧发生,父亲大人深受太阁殿下信赖,能否在太阁殿下面前替兄长进言?拜托您了。”
小早川隆景不愿轻易开口:“太阁家事不可轻言妄动,无论任何小事在此都绝非小事。若稍有不慎,不仅会伤害到关白殿下,就连小早川以及毛利一门都将会受到牵连。此事关系到丰臣氏继承,关系到天下,你没看到所有大名对此都没有公开做声么。”
小早川秀秋再请:“是,但还请父亲大人能挂念兄长安危。”小早川隆景只得宽慰道:“我会选择适当时候为关白殿下进言的。以免万一,让你入小早川家也是一种保护,我决定立你为嗣子,将来继承小早川一门。你要保护你自己,为小早川,为毛利,为丰臣,为天下出力。你如此挂念兄长,就先去他的身边给他帮助,关白殿下现在确实需要帮助,需要时我会召你回来。”小早川秀秋领命。
在小早川秀秋走后,小早川隆景便请来毛利辉元和吉川广家。毛利辉元急忙问道:“叔父,传闻是真的么,太阁殿下会对关白殿下动手?果然是因为拾的降生而引起的么?”小早川隆景说道:“尚未明朗,从目前来还是无稽之谈,但太阁与关白殿下互相有猜疑是真,可能愈加严重。我也希望太阁殿下与关白殿下最终会相安无事。”
吉川广家心忧此会牵连到毛利家,连连发问:“兄长,那么如若不幸成真,毛利一族能可保无虞么?您的养子小早川秀秋也同样是关白殿下的胞弟,不会牵连到您么?”
小早川隆景告慰二人不必紧张:“毛利一门不会有事,太阁殿下也不会让小早川绝嗣,即便秀秋与关白殿下过于亲密,只要我控制得当,不使秀秋参与过多,最终也就是些许处罚而已。”
毛利辉元道:“如此就好,叔父,我们现在在太阁与关白之间该如何行事?你我现在身居高位,在丰臣家中举足轻重,势必会夹在太阁与关白之间。”
小早川隆景告诫:“不参与任何一方,除了国事之外,其他事务一律不管不问,等待结果。我猜想,此事太阁殿下也不会轻易让我等参与其中。如果有谁能化解太阁与关白殿下之间的猜疑,此人也绝不会是我们中的一人。”毛利辉元和吉川广家都深为赞同。
关白丰臣秀次此时也请来黑田官兵卫如水讨教。秀次说道:“如水,您曾是太阁殿下的军师,是智囊,您对太阁殿下的性情思路了如指掌。请您教我,我虽愚蠢无能,该如何化解与太阁殿下的隔阂,使他不再猜疑于我。”
黑田如水笑道:“关白殿下为何如此自我轻贱,您的才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你我共同出阵时,直到讨伐小田原和奥羽时,您不是非常努力么。还有您开发八幡山城,无论是划定布局,繁荣农商,疏通水路,改建生计都被广为传诵。自您为关白后,天下多受恩惠,文学艺术日渐昌隆,诸多大名、公卿、还有天皇陛下也有劳照顾。您的功绩在世人眼中可是非常耀眼。”
秀次轻笑道:“多谢您的夸奖,只是太阁殿下那里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黑田如水问道:“关白殿下,您没有尝试过与太阁殿下直接交谈么?”秀次满是惭愧道:“也曾试过,但总说不了几句就会有惹出新的猜疑,在交谈中我也很难能将心中的想法完全的表露,总之,实在是十分尴尬。”
黑田如水说道:“太阁殿下的性情我也未能掌握,不然何必剃发出家赎罪。您与太阁殿下的起因便是因为少君的降生。其实这件事很容易解决,但偏偏在太阁和您这,就十分不容易了,因为您和太阁殿下都是天下之主。您又与太阁殿下大为不同,完全不能与太阁的思路相提并论,所以您与太阁殿下难以交心,受此影响,您的所作所为总会令太阁殿下引起猜疑,而太阁殿下的一举一动又会令您提心吊胆。这种时候最易被奸人利用,从而最大程度上来离间您和太阁殿下之间脆弱的信赖。这一点请关白殿下务必小心。”
丰臣秀次见黑田如水正言中其心,急忙请教:“您说的十分有道理,我对太阁殿下十分崇拜和仰慕,心中也想向太阁一样顶天立地。但也确实很害怕他,自己很多事都没能完全令太阁殿下满意。但我绝对忠心于太阁,也忠心于未来的关白。如水,请您教我,我该如何做?”
黑田如水因而提议:“如此就很难了,能救关白殿下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北政所,一个便是您自己,北政所定会不遗余力的为您进言,只希望太阁殿下能听进北政所一言半句便是好事。而关白殿下您自己一定要谨言慎行,然后静待时日,万万不可莽撞。关白殿下不如这段期间先去散散心,好自为之。”秀次谢过。
秀次心中虽然烦闷,但当小早川秀秋赶来后,秀次还是露出了久违的喜悦。秀秋陪同秀次带数名侍从外出散心,兄弟俩来到比叡山小住,兄弟间畅谈往事,与天台宗僧侣讨论佛法,游览风光舒缓身心。一夜,秀次在山间散步,望向山林*明*月若有所思,心中时时告诫自己务必振作,于是秀次命侍从取来弓箭,秀次朝林中空射数箭以振奋心意,谁知其中一箭不知射中何物竟发出哀嚎,秀次急忙带人举火赶去察看,原来竟是一头鹿脖颈中箭到地,奄奄一息。比叡山为佛家圣地,禁止杀生。正当秀次无措之时,不巧正被路过僧侣发现,秀次深知不妙,只能带秀秋及侍从连夜下山,返回京都。
回到京都后,秀次除了处理日常公务之外,时常酗酒作歌以解心中烦闷,一日秀次酒后纵马出京却不慎冲撞行人,秀次下马意欲赔礼送金,小民不敢接受,秀次连番赔礼,希望能获取民心,但毕竟身为关白,对普通人来说犹如神明,连称不敢。秀次醉酒,意识渐渐模糊,竟忽然怒上心头,拔刀将其斩杀,侍从纷纷制止秀次暴行,正巧小早川秀秋赶来,将秀次接回聚乐第休养。
秀次醒来后得知此事,深知已铸成大错,必留人话柄,丰臣秀吉定会降罪。秀次每想到此便愈发恐惧,终于秀次暗下决心,主动放弃关白职位,于是未与家臣协商,避开侍从悄悄离开聚乐第,不知所踪。
而丰臣秀吉的亲信大将福岛正则却很快得知了秀次在比叡山和京都的杀生行为,福岛正则与丰臣秀次素来不睦,以致于互相厌恶。正则也极为担忧秀次将来真正成为天下之主时会对其不利,于是也在秀次身边安插眼线。时刻等待机会,正巧得知杀生之事后,福岛正则深知机会已经来临,便开始向侍从部署。
福岛正则说道:“秀次那家伙从来就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他不顺眼,这小子成了关白后是愈加目中无人。一旦太阁殿下辞世,秀次如果还是关白,那我也就时日无多了。正好秀次正与太阁殿下互相猜疑,又犯下如此大错。正是时机。”
侍从问道:“主公,可您的对手不是还有加藤清正和石田三成等人么,他们怎么办?另外秀次大人毕竟是关白殿下,针对关白是否不妥?”福岛正则见针对关白的时机已至,怎会轻言放弃,兴致勃勃,起身言道:“加藤和石田不足为虑,真正危险的是秀次,是他才对。即便他是关白殿下,现在太阁只想一心为少君铺路,秀次现在对太阁来说就是碍眼的家伙,太阁需要一些理由来给秀次定罪,最终罢免秀次。我们也不正面弹劾,只需要向外散布消息,夸大秀次杀生事件,那些小民愚昧无知,必会以讹传讹,不需要多久便会到处都是关白的恶名。等到太阁殿下得知,这秀次也就离罢免不远了。只要秀次那小子不是关白,对我也就将再无威胁。”侍从领命。
果然如同福岛正则所想,民间传播消息的速度极快,且事实越发夸大,从比叡山肆意杀生,到夜夜醉酒町中杀人,铁炮射杀农夫,甚至出现残害孕妇,剖腹取子,妄杀生灵等传言层出不穷。民间自始开始风传杀生关白之恶名,而正巧秀次也不知所踪,事态也已经将要失去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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