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贝签了一上午的名,看起来很用功,实则……
心不在焉得很。
下颌……被陈灼指腹搓揉过的那一处,如同被砂纸磨过千道百回,热度始终降不下去。
仙贝只能撑着下巴,掩耳盗铃般,假装自己毫不在意,一本接一本,奋笔疾书。
至于不经意把小姑娘家家心脏烘成烙铁的老男人,已经坐到原处,风轻云淡,翻阅漫画。
第二遍看,还是津津有味。
这也许就是一部好作品应有的魔力。
一个上午,静悄悄过去。
圆圆进来察看进度,顺便来投喂她可怜的小画手。
仙贝已经签了两千出头,效率颇高,圆圆自然很满意地将饭盒双手奉上。
此外,也不能忘了陈老板的那份。
毕竟……
两人接过午餐的态度也完全不同。
仙贝点头哈腰感激不尽,陈灼只是清淡地道了声谢。
圆圆坐到两人桌对面,见仙贝一直搭着下巴,不解问:“仙贝你牙疼么?”
仙贝脑热,摆头。
等她揭开饭盒,圆圆又说:“我买了你喜欢吃的。”
仙贝垂眼,虾仁滑蛋,水煮鱼片……
其实她不挑食,只是……
回忆重现的话,那应该是一年多之前。
她第一次和圆圆见面,圆圆超热情地请她下馆子吃饭。
圆圆手持菜单:“吃什么?”
店里觥筹交错、人影绰绰的氛围,已经让仙贝感到难受。
她那时就抠着桌缘,没答话。
圆圆问她:“滑蛋吃吗?”
仙贝点头。
“水煮鱼片呢?”
点头。
圆圆又利落地点了好几个菜。
仙贝都以同样的方式表示态度。
导致最后,圆圆惊喜道:“我点的正好都是你喜欢的?看来我俩心有灵犀啊,以后一定会合作愉快的!”
事实上,仙贝只是不敢嫌这嫌那。
怕引起他人反感,过度的情绪关注总能给她带来焦虑不安,无论正面负面。
思及此,仙贝呵气,替自己心急。
在仙贝这得不到附和,圆圆只得转向陈灼,冷不丁打趣:“陈老板,是不是租你房子还附赠房主护送租客外出服务?”
啪嗒,仙贝手里的一次性筷子……不小心被她掰坏了……
一长一短,有点意外,也因此延伸出尴尬。
圆圆噤声。
仙贝涨红了脸,今天怎么,一直出现这种羞耻的状况啊。
捶地。
当然,不敢真捶,只敢在心房里偷偷捶。
好想梗着脖子解释说,这只是签了一上午手酸的后遗症,绝对不是因为心一颤导致手一抖才这样……
可是,她哪里能做到,只能无声呐喊。
陈灼瞥她一眼,将自己手里刚拆开的那双递过去:“拿着,我还没用。”
仙贝轻声结巴:“不……不用……”
“要我夹给你吃?”一句略含逗弄异味的话,被他说得一本正经。
仙贝脑袋又成了拨浪鼓。
“那收下?”男人抬眉毛。
仙贝急急接过去,前倾了两下身体:“谢谢……”
陈灼并未针对她的道谢回话,顺其自然,接手了她那对筷子。
其中一根被折成小笔头一般,陈灼看了两眼,才看向圆圆:“你刚才问我是不是还附赠什么服务?”
圆圆先前一直来回观察他俩,额头都瞪出了抬头纹。
毕竟气氛微妙,很是叫人新奇。
圆圆赶紧管理好自己表情,回答:“对啊,护送租客外出服务。”
陈灼颔首,脸上笑意加深,吐出四个字:“因人而异。”
这一次,仙贝手里筷子又是一个不稳,直接从中夹断一块滑蛋。
啊!
余光瞄瞄,好在动静小,无人注意。
飞快送进嘴里,嚼嚼嚼,咽下去,毁尸灭迹。
——
静谧午后,仙贝继续签字大任。
陈灼还是等着,只是从看漫画改为刷手机。
他一整天没事做的么……
也不嫌无聊吗?
仙贝老是忍不住偷瞄他。
尤其一想到他早上的举动,中午那些含糊不清的话,仙贝就会胡思乱想,接而神游天外……
很影响自己效率,嘤……
在这样签到明天也写不完啊tat
仙贝干脆从包里掏出一只小本活页手账,拆出其中一页。
唰唰写下:隔壁有图书室,你可以去逛逛。
在窸窸窣窣推过去。
男人接下,看了眼,圆圆的字体,总这么可爱。
嗯?赶他走?
陈灼挑眉,看向仙贝,后者握着马克笔,头近乎低到书页上,写字姿势是小学课本上的典型反例。
含胸的坏习惯应该就是这么养成的吧。
仙贝飞速写着,状似不经意,可紧绷的背脊早已出卖自己。
不想再让她分心,陈灼不再逗留,站起身:“那我出去一趟。”
仙贝呼气。
但下一刻,才稍微松懈的背部,再一次僵硬。
因为有人路过时,突地在她背上拍了一下,笑道:“你要吃书么,头抬高点。”
他语气不急不躁,却让热源在顷刻间席卷了女孩的面庞,心间疾风骤雨。
仙贝立刻挺直腰杆……
像在课堂上被当众进行坐姿纠错的蠢学生……
死也不敢再曲回去了……
——
陈灼在图书室待了会,这里有许多书架。
那些被整齐码在格子里的,色彩缤纷的书脊,像盒子里陈列有序的知识糖果。
陈灼转了两圈,却未取下其中任意一本。
他根本没看漫画书的爱好和习惯,很多事,就像他说的,因人而异。
因为想了解一个人,才会花时间阅读她的作品。
因为不放心一个人,才会亦步亦趋守在她身后。
绕过一排书架,陈灼碰到了圆圆。
马尾辫女人正在整理书籍,她也瞧见了男人,侧目问:“来看书?”
陈灼回:“随便逛逛。”
圆圆问:“仙贝的漫画,你看过吗?”
陈灼颔首:“看过。”
圆圆微笑,脸上流露出对自己旗下画手的自信不疑:“她的作品很优秀,对吗?”
陈灼“嗯”了声,表示认同。只是比起漫画,此时的他,更在意另一个话题,所以,他也并不避讳地问出来:“她以前就这样吗?”
圆圆心领神会:“我认识她的时候,就这样了。”
陈灼不再接话,若有所思,朝外走。
圆圆单臂撑住书架,拦住他:“你不好奇吗?”
陈灼止步:“你知道?”
圆圆弯了弯嘴角:“因为她性格对她产生好奇的,可不止你一个。”
她继续说:“我也很好奇,试着去查访过她曾经的同学,有大学的,有中学的,也因此得到了一些答案。”
她的口气,逐渐撒上了一层引诱的气息:“你想知道吗?”
陈灼没有直接表态,只说:“有一天,她会自己说吗?”
圆圆歪了歪头:“你是指,敞开心扉?”
陈灼:“嗯。”
圆圆哂笑,摇了摇头:“她不会。”
陈灼有点杠上的意思:“你怎么知道不会?”
圆圆手还搁在书架,判研地看他两眼:“我们很容易能对关系好的人倾吐一切,因为那是我们表达信任表达爱的方式。”
“仙贝不一样,她是那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人,最好别对外界透露一点情绪,这样才可以杜绝伤害他人的可能,殊不知适得其反,过于内向的人,注定不吃香不讨喜,因为大家都渴望互动,得到回应,有直观的表达,谁有空静下心慢慢琢磨彼此?”
圆圆悠悠呵气:“可是,能怎么办?就是有这样一种人,对世界的爱,就是不发出声音。”
话音刚落,她看向陈灼,目光锐利,近乎逼视:
“现在你还能做到因人而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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