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退婚之后,秦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烂了。媒婆蜂拥而至,争着要给秦月说婆家,搞得秦明不胜其烦:“秦月不在!你们别来吵我了好不好?我要读书!”
这些人纷纷吃了闭门羹,越发好奇:赣州第一美女,究竟会花落谁家?
越是高高在上让人摘不到的果子,就越是让人垂涎欲滴。
那些天,赣州城的大街小巷上,总能看到一个少年郎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一轴画卷,逢人就问:“请问,您见过画像上的这个人吗?”
大多数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摇头走开了。但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娘,看到画像后却大惊失色,叫道:“这不是苏玉珍吗?你拿一个死人来吓唬我,到底是何居心!”
少年郎急忙解释:“这是我母亲!我只是向您打听她的下落,别无它意!”
“哼,你母亲?你还打听她的下落?她在阴曹地府,你上那儿去找吧!呸!呸!今天真是晦气!”
说完,她气哼哼地走了。
少年郎一脸无奈,迈步要往东的方向走,想了想却向西边去了。
在他身后,一群人正在议论纷纷。
“那是秦明吗?”
“不是!那个是秦月!”
“难怪长得那么俊秀!”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我看她呀,头脑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
“一个大姑娘,却穿着男人衣服招摇过市,这正常吗?还有,她母亲明明死了,她还满大街寻找,一看就是脑子有问题!”
“估计是想母亲想疯了!”
“可能是失心疯!听说婆家都不要她了!……”
“唉,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
秦月当然也听到这样的议论声。但她除了苦笑,又能做什么?
舅舅家指望不上,哥哥指望不上,就连未来的夫婿也让她彻底断了念想,那她还能指望谁?
在无可依靠的情况下,就只能靠自己了。
可她是一个出门就要蒙面纱的深闺女子,要走出去,唯有女扮男装。
为了避免长发飘飘,她狠狠心把辫子剪了;为了不让胸脯过于凸现,她咬咬牙把它勒紧了。
然后,她穿上了哥哥的衣衫。
镜子里头,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女,瞬间变成了年轻俊美、潇洒飘逸的少年郎。
她本以为凭借父亲的声望,即便不能一呼百应,起码大家也会热情地帮忙寻找。然而,她听到的却是这样的议论声: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身为总捕头,还会杀人!”
“平日看着道貌岸然,却不料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男人就是奇怪!那个寡妇姿色平平,看着也不比他自己的老婆漂亮啊!”
“图个新鲜呗!”
“男人都是馋猫,只要有老鼠吃,哪管它是胖是瘦!”
……
秦月彻底心寒了。想到父亲任总捕头后,为保一方平安,不眠不休,殚精竭虑,可是他的功绩,又有几人知晓?几人牢记?
她信步走来,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一个地方。
抬头一看,却是刘寡妇的家。
原来,她向西走,是因为心里牵挂着那个婴儿,于是就不知不觉地走来了。
寡妇名叫刘月英,丈夫叫林刚毅,生前是秦月父亲手下的一名捕快。前些日子他抓住了一个流窜犯,自己也受了伤。但是在家疗伤时,却因为喝了一碗刘月英熬的汤药,就中毒身亡了!
当地知县认为刘月英就是杀人嫌犯,要抓她回去问罪。但刘月英怀里还有个刚满月的婴儿,如何舍得骨肉分离?因此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持着剪刀,大声抗议,宁死不从。
秦月父亲当时刚好前往她家吊唁。他极力阻止知县抓人,说:“刘月英若是逃跑,我就替她坐牢!如果她按律当斩,那就砍我的头好了!”
父亲仗义执言,是因为他认定刘月英不是凶手。他敏锐的目光,早已洞悉了一切。
但别人可不是这样想的。
“他们之间肯定有奸情!否则,谁会拿自家性命开玩笑?”
“有一回我打从她家门前经过,亲眼看见秦敬贤亲了她的嘴!”
“这么说,那个婴儿,说不定就是秦敬贤的骨肉呢!”
……
谣言,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诞生的,渐渐弄得满城风雨。
而这,也成了后来整个案件的导火线。
有一天凌晨,秦月睡得正香,却突然被父母亲的吵闹声惊醒了。自她懂事后,他们还是头一回吵架。
她急忙起了床,准备跑去劝架。但是她刚穿好衣服,就听见他们的声音已经缓和下来了。只听父亲问:“你收拾衣物做什么?”
母亲答道:“回我爹那儿住两天!省得耳根不清净!”
“既如此,那等我忙完公事,再送你回去!”
“不用!”母亲赌气说,“我有腿有脚,自己会走!”
然后,父母亲的房间就安静下来了。秦月透过窗纸一看,外面还是黑漆漆一片,于是就继续上床睡觉。
当她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了。她下楼后既找不着父亲,也找不到母亲,就去问女佣张嫂。张嫂对她说:“老爷天不亮就出去办案了,夫人也回娘家去了!”
母亲回娘家,秦月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觉得有点早,于是就问:“我娘是啥时候走的?”
“天刚蒙蒙亮就走了!”
“小翠陪她去的?”
“没有!小翠上街买菜去了,她是一个人出门的!”
听说母亲独自一人,又那么早出门,秦月开始有些担心,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赶去外公家里。但是,到了外公家,才发现母亲根本没有回去。
……
想起这些往事,秦月就感到一阵心酸。
“有人在吗?”她站在屋外,大声喊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狐疑地问:“您是?”
秦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就说:“我是这家人的亲戚,听说他们家出了事,上有老下有小,无人照料,就过来看看!”
女人“哦”了一声,相信了。
“那您是?”秦月试探地问。
“我是孩子的奶妈,有个好心人雇我来的!”
秦月颇感惊讶:“好心人?是谁?”
“一个姓赵的公子!听他说,他父亲是谢府的管家!”
听说是赵管家的儿子,秦月心里释然了,因为她早就听说赵家很有钱。不过,他们为何要帮助刘月英?莫非他们沾亲带故?
“您怀里抱着的孩子,就是刘月英的女儿吗?”她问。
“对!”
秦月从她手里抱过孩子,爱怜地凝望着。她虽然不会笑,但双手却不停地乱舞乱动。秦月把食指放在她手心里,她顿时把它攥得紧紧的,还往嘴里送。萌态可掬,秦月忍不住想笑。
“你说,她母亲还能活着出狱吗?”女人问道。
对这个问题,秦月也无法回答。
刘月英的案子,父亲已经侦察到了一些眉目。但就在关键的时刻,母亲失踪了,父亲也不幸入狱,侦察就此中断了。
如果不能证明凶手另有其人,刘月英肯定也难逃一死。
突然之间,秦月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抱着婴儿,只觉得她的身世比自己更可怜!?
“秦月!”秦月突然听见有人叫她。
回过头一看,原来是蒋剑寒。
“我到处找你不着,不料你竟是在这里!”
“师父,找我有事吗?”秦月问。
“你舅舅有急事,叫你马上去他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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