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山东济州府的大牢内,只听得一阵喧喧攘攘,而后就见那往日里凶神恶煞的牢头们一个个奔丧似的急急走出房门,一脸惶恐的来到间牢房外,齐声说道:“小人等给程爷请安!”
“罢了!都忙去吧!全总管,给爷爷弄几两酒来,在顺些小菜好让爷爷下酒!”说着,便见一群囚人拥着个铁塔般的大汉走了出来。一众牢头见了,急忙躬身作揖,面带讨好之色,个个孙子似的争先恐后的上前巴结。这个说“程爷,小人给您弄了条黑狗来,正杀了下在厨房里,等会儿熟透了好让程爷您下酒!”见那程爷眉开眼笑,合不拢嘴,旁边不乐意的急忙打岔“程爷,这是城东绸缎庄新到的绢布,小人让自家婆娘弄了几尺,改日里给老太太送去,还不将老太太乐坏了!”
这古里古怪的事情让不远处的惯贼毛小二看得直瞪眼,傻了半响,小二一把拉住个熟识的犯人,指着那个程爷问道:“黄三哥,这人是哪个?怎地如此威风!”话音未落,旁边好几只手伸了过来堵在他嘴上,那黄三哥神色张惶,小心翼翼地瞅了半天,见远处无甚动静,这才放心下来。将他这无知的兄弟毛小二拉到角落里,低声说道:“兄弟,休要大声,莫要让那老虎听见了。那位程爷爷,是前些日子犯事进来的。来了不到三五天,就将这牢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打遍了。休说是囚人,便是那牢头,若是稍有不顺他的意,那也是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因此上便得了个老虎的外号!你才回来,不知晓此人的厉害,以后千万记得不要惹他,否则小命危矣!”见他这兄弟一脸的惧怕,黄三哥又开口说道:“你也不要如此害怕,这程爷爷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像你我这般平头百姓,他是不屑欺侮的。不但如此,便是我等的一日三餐,也是这程爷爷热心肠,大发慈悲,将这管饭的牢头揍了几遍,将他打怕了,这才不敢克扣我等的食粮!你别看他长相凶恶,其实却是个好相处的人,平日里和大伙一样相处,也没有什么架子。若是高兴时,便是叫他程老虎,他也不怒!因此上你也不必忧心,只消记得平日里腿脚勤快些,让这程爷高兴些就是了!”
撇开他二人这里的闲话不提,那边那程爷早已吃完了酒肉,站起身来,伸伸胳膊抖抖腿,活动活动了筋骨,便拿着剩下的酒肉往这边行来。毛小二毕竟是个做惯了贼的,眼尖的很,见那程爷走进,急忙拉了旁边正自喋喋不休的黄三哥一把,顺势就弯下腰去,行了个大礼“见过程爷!”
那程爷走到近前,停下脚步,瞅了毛小二半响,直看得他忐忑不安,心下左右寻思,别是得罪了这程爷了吧?眼见旁人的眼光也渐渐不善起来,更是紧张。正当他二人在那里直冒冷汗,却听得那程爷大笑几声“不错,不错,你新来的吧,挺机灵的嘛!”说着转身去了。
见那程爷去远了,二人才直起身来。黄三哥一边抹汗一边笑道“小二你的运气不错,居然没让程爷发怒。记得上次有个不长眼的小犊子不知死活,言语中冲撞了程爷,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就是和他同牢的人也不好过,被程爷训了几次!哈哈!咱们运气真不错!”他正自高兴,却见旁边毛小二一脸疑惑的抬起头来“三哥,这程爷看起来年纪不大啊!”
“嗨,你知道什么,这程爷虽然年纪不大,可却是个一等一的好汉,这牢里大大小小,哪个不服气他!像程爷这般有义气,有正气的人实在是不多见了!你瞧,这会儿程爷不是又去牢里,给那半死不活的残废送吃的去了么!若不是程爷,那老家伙早就死透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程咬金可不知道外面的人正在争论他,放下酒肉,看了看地上躺着的身影,他叹了口气,伸出手去,将众人口中“半死不活的残废”扶了起来。早就知道不管是哪朝哪代,这监牢都是天底下最黑暗的地方,可是等到真进来了才发现这里比想象的还要黑暗。幸好他程爷爷早有准备,仗着人高马大,心狠手辣,居然也成了这狱中一霸,每日里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
将地上的老家伙扶起来靠在墙角,程咬金将酒肉摆在他的面前,轻轻在他耳边说道:“老家伙,别装死了,这里没别人,起来吃饭了!”看那老家伙耳朵动了几动,慢慢睁开眼睛,程咬金啐了一口:“你那是什么表情,爷爷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会骗你么!”
看着面前的老家伙狼吞虎咽,程咬金欣慰的笑了笑。这个老家伙是他前段时间在牢里逛悠的时候无意中遇见的。当时这老家伙躺在地上,正好挡住了他的路,若不是他约束的快,刚刚收服的几个手下就把这老头扔粪坑去了。发现这老头还有口气,不知道怎地,铁石心肠的他居然动了恻隐之心,众目睽睽之下让人把这老头弄回了牢里,好吃好喝的养起来,这一养便是数月。
这一日,程咬金正服侍老家伙用饭,突然听得外面喧哗起来,心下正自发怒,打算一会儿出去好好收拾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家伙。正发狠间,只听得一阵霍霍的脚步声,然后便见一众衙役满脸堆笑,喜气洋洋的迎了上来“恭喜程爷,贺喜程爷,您老可以出去啦!”他正没头没脑地发呆,旁边有个机灵的官差急忙解释,却原来是先帝驾崩,新皇继位,大赦天下!这前头监牢的犯人早走了个干净,只剩的他和这老头还不曾离开。一众衙役平时也是被这程老虎打怕了的,平日里就盼得如何让这爷爷快快离去,好去祸害别家,只求今生今世,在别到这里来了。现如今好不容易有这机缘,能把这瘟神送走,这还哪里敢迟疑,便急急忙忙来道喜。
这边程咬金刚将情况弄明白,还没有答谢前来报喜的官差,就听得身后的老头一声怒吼:“畜生,你这千刀万剐的畜生,窃我皇位,罪该万死!我要将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众人大惊,回头看时,却见那老头双眼通红,目露凶光,有如洪荒猛兽,欲择人而嗜。咬金大讶,回过神来,顾不得惊讶,急忙走上两步,对着倒在地上张牙舞爪,疯疯癫癫的老家伙脖子上狠狠一砍,在众衙役惊讶的目光中提着老家伙施施然走了出去。
和这老家伙相处也有几个月了,程咬金也知道这老家伙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却还不曾见过他如此模样。因此,在监牢里左拐右转,来到一个僻静处,将老家伙轻轻放在地上,提了桶水来照着他的脑袋就泼了下去。刚放下水桶,就见老家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瞪着通红的双眼看着他。程咬金正要说话,却见老家伙嘴一张,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将那口淤血吐了出来,老家伙惨笑着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的说道:“畜生,畜生,你凭什么做了皇帝?...”
见他浑浑僵僵的自言自语,程咬金忍不住说道:“老家伙,不管谁做皇帝,与你有甚相干?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怨天恨地!”话还未落,刚还瘫在地上的老家伙窜起身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不相干?谁说不相干?老夫乃是先帝长子,你说相干不相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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