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峥第二天起来,就到对门铺里,看着行人穿着,买了顶遮尘暖帽,一件直缝宽衫,一条皂丝绦,一双熟皮靴。
回到房间,把自己的茄克、裤子、旅游鞋换下了,这身着装肯定会给他带来麻烦,昨晚住店的时候那店小二一直贼贼地看着他,直到他摸出一两银子,作为投宿的押金,才方露出笑脸。
华峥换了衣服,前转后瞅,觉得活生生像个太监,倘若艾薇见了还不笑破肚子,一想起艾薇华峥的脸肃然了,也就不计较了。他出门向昨晚饮酒的酒店走去。他昨天画了艾薇眼睛的那张纸,酒多了记不得宋江他们拿走没有,倘若没有拿走,放上桌上怕被那店小二糟蹋了。
那张纸宋江他们没有拿,仨人走时,撩门帘时,回风带到了门外大街上。
在华峥往这边走时,殿帅府太尉高俅的大轿刚好从这边经过,那张纸被一阵风刮起,刚好吸在了轿子的窗帘上,高俅伸出拿过来,一看,惊讶,那双眼睛是画得是李师师,这不算奇怪,这般百年不遇的美人,天下不知有多少男人垂涎,不要说画她眼睛就是画她也属正常,他惊讶的是大宋天下,能有这般高超的画师?
徽宗皇帝酷爱艺术,成立翰林书画院,广罗天下才俊,倘若把此作画人举荐给圣上,圣上定会龙颜大悦。高俅留下了一个牌军,嘱他在附近寻找那个作画人,找到后带来殿帅府。
华峥到了酒店问那店小二,店小二不知他说得什么,,华峥有点失落地走出酒店,察看着街边。那个牌军拦住了他。
“官人在此作啥?”
华峥实话实说了。
牌军很高兴,太尉的赏钱有了,“随我去殿帅府走一遭,画在高太尉手中。”
华峥跟牌军来到了殿帅府,看到蔚然大观的飞檐翘壁,持枪把门的兵丁颇为凶煞,心想这高太尉莫非是靠踢球阿谀皇帝,升官发财的高俅?
高俅刚踏进大门,准备早朝去。
华峥走近高太尉,判定了高太尉就是高俅,但是,与他记忆中高俅大相径庭,高俅面相清秀。
高俅在堂前的台阶上整着衣冠。那牌军这么快就找到了人,自然高兴,正待拱手礼贤下士时,察觉到这厮面如书生,怎么穿着像个乡坤,况且见了他太尉大人,不伏拜?不行礼?不由地忿然了。
“你这个小厮,见我本太尉如何不下拜?
华峥听得一知半解,楞神,“我是来取回画稿的。”
“嘿嘿。”高俅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华峥,愚钝之人他见过,没见过这等货色,装傻,不至于吧,这儿是殿帅府,那容人放肆?
高俅是从破落人家成长起来,社会百态见多了,不易冲动,这厮不傻不痴,肯定有缘故,于是耐着性子。
“你这小厮,画这双眼睛,为了什么,讲来给本太尉听听。
“我要找到这双眼睛。“
高俅嘲弄道,这厮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这眼睛是你这等货色能找的吗?千金万银,纵然割下你的首级,也换不来这双眼睛对你回眸一笑。”
华峥惧不怯,也不予他争执。
高俅口气缓了此,“与你说个好事,本太尉看你作画还有些天份,保荐你去翰林书画院,若你依我,日长高升了,勿忘太尉当年提携之恩,”
“我要找到这双眼睛。”华峥站直,把高俅的话不当回事。
高俅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真正的火起来,真是敬酒不吃罚酒,喝道,“左右拿下这厮,脊杖二十,赶出府衙。”说完顾自早朝去了。
边上的牌军一拥而上,一顿棍杖把华峥打得皮开肉绽,扔出了太尉府。
华峥从台阶上滚落下去,他挣扎地站了起来,扶住了石狮子,马上给守门的牌军一把搡在了地上。他伛着腰,走到了马路对面,一动不动地靠着墙壁,路边的人都朝他看着,只是因为在殿帅府面前,不敢围观,寻问,怕惹上是非。
响午过了,华峥仍没动一下。守门的牌军瞪着他,想不通这厮真的寻死?还不走人。
高俅早朝过后,陪着徽宗皇帝蹴气?,在宫里用了饭后,心情惬意地坐着轿回殿帅府,在门口,出轿车,想起了华峥。问着门口的牌军。那鸟人是走着离开的,还是爬着滚的?
高俅的话还没落地,华峥已从马路对面拐着脚冲过来了,“高太俅,求你了告诉那双眼睛在哪?”
高俅被他一吓,“叵耐撞见鬼了。”挥着手,“将这混厮扔远一点。”
几个牌军架着华峥,走过了一条街,扔在了路边。旁边的走卒贩夫、过路的行人围了上来。
华峥扶着路边的树站了起来,踉跄地走着,那背脊上的疼痛让他迈一步都大汗淋漓,他回到了客栈,店小二大吃一惊。
“官人,你怎么啦?”
华峥没理走进了房间,店小二跟了进来。
“滚!”华峥翻身像疯了一样咆哮着,店小二瞠目结舌地退了出去。
华峥合伏在床上,眼睛盯着床椽,木质很差,没纹理,没质感,唤不起视感的冲击,平常,太平常了。华峥有手抠着,背上的疼痛如钻骨一般。
华峥眼前一片漆黑,差一点晕了过去,他挺住了。
从山上滚下来的那块巨石又出现在他眼前了,他顿然全身是汗。
华峥的眸子凝固了,在飞机上在他旁边白布蒙着的担架,是艾薇,倘若像一般尸体一样平躺着,他扑过去,抱着艾薇,但是,那白布是隆起的,他没有勇气,一想起这,华峥脑子身子就如雾般一样,飘渺。
艾薇在推开华峥的那瞬间,预见到了后果,她留存在这世界的点滴须臾时间,她会做什么?不允许她拿起画笔,表现人在突发灾难面前的那种躯干的形态,但是,她决不会甘于就这样默然的死去,她肯定要用肢体语言来表述灵魂出窍前人的张力,她摆了pose,华峥几度冲动地想塑那个造型,当他抓起一把红磁泥时,颓然地倒地了,艾薇的造型已给巨石毁成了肉饼,仅剩几根骨头撑着,还能看出这个为艺术而生的女人在临终那一刻,在巨大惊恐前表现出的行为艺术。
华峥把手掌放在唇边咬着,出血了,他用手掌在床单上抹下了艾薇二个血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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