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了病,水泠就拉着黛玉跑出去,两人在园子里看风景,忽听得有一阵清越的笛声传来。.ZunSo.com
黛玉道:“谁在吹笛?倒是雅的有趣,我只知道郡主的封号是聆音,难道这府中还有许多人懂音律?”
水泠没及说话,背后一个小丫头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水泠红了脸道:“林姑娘是笑话我呢,你当真不知道我这聆音二字的来历?”
黛玉笑道:“我从哪里知道?不过从字面上讲,自然是说郡主是个喜好音律之人。”
水泠道:“他们嫌我话多,说只要有我在,就有烦人的聒噪声,才封为‘聆音’,其实我一样乐器也不会。我也求他们教我,可是一个个罗嗦得很,学着学着就吵了起来。”
红菱笑道:“咱们郡主为了学乐,可下了苦功了,可是学乐器不是拿枪弄棒,您不适合。”
黛玉看着水泠愁眉苦脸的样子,不觉有点同情,便道:“郡主学那个干什么?不学它也罢了。琴者,禁也。古人制下,原为治身,涵养性情。若要抚琴,必择静室高宅,或在层楼的上头,在林石里面,或在山巅上,或在水涯上。再遇着那天地清和的时候,风清月朗,焚香静坐……”
话音未落,水泠不耐烦地叫道:“好罗嗦,我们又不做师旷、师襄,这么讲究干什么?”
黛玉道:“你既怕麻烦,何必定要学它?”
水泠笑道:“一来我爱听,二来每个人都以为我既然叫聆音,自然会乐器。可是我就是什么也不会,总惹人笑话。我要是会一点儿该多好啊,我就能拿出去让他们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聆音郡主。”
黛玉道:“郡主如果不嫌黛玉粗笨,我教你如何?我虽然不大通,小时候也学过几天。只是俗话说,三日不弹,手生荆棘。许多年不动它,也不知道还记得不记得?”
水泠高兴地抱起她转了好几个圈儿,待到把黛玉放下来,黛玉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头晕目眩。红菱忙扶住黛玉,道:“郡主就是个莽撞人,王爷知道,一定会骂你。”
水泠一吐舌头,笑道:“林姑娘是我的妹妹,我爱怎样他凭什么管?正经的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倒管的宽!”
来到水泠房间,黛玉见她那里有许多乐器,都是上等器材。因叫水泠先奏一曲,水泠道:“我什么都不会,吹个笛子不出音儿,弹个琴又像鬼哭。”
黛玉不信,执意叫她弄,水泠苦着脸,只好用手胡乱在琴上拨了几下,果然不成曲调。黛玉笑道:“我小时候是母亲教我的,她只叫我随意拨动,然后带我连成最简单的调子。郡主不要急躁,你看就是这样……”
学了一会儿,就有太妃派人叫送黛玉回屋里歇着,水泠学得上了瘾,却知道黛玉身子娇弱,送黛玉出来,忙跑回去自己练起来。
只听有人笑道:“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和妹妹别了半日,就当刮目相看。咱们的聆音郡主还真的成了可塑之才了。”进来一位白衣少年,面如美玉,目如寒星,丰神俊朗,好一位谪仙人物。
水泠冷冷一笑:“是谁曾笑话本姑娘,说我朽木之才不可雕也?本姑娘是块璞玉浑金,只没有早一天遇见巧工匠。”
少年笑道:“好妹妹,就算哥哥我没耐心,当初给你请来那么多琴师都没耐心?你这块璞玉也太难雕琢了。”
水泠道:“却怎么林姑娘只教我这么一小会儿,我就会了?亏你是个王爷,连个小姑娘也不如。”
原来少年正是北静王水溶,水溶哑然失笑,道:“你呀,跟着林姑娘好好学学吧,离那个‘会’字还差得远呢。”
水泠似笑非笑看着他道:“哥哥,你为什么不见见林姑娘,是不想见?还是不敢见?”
水溶面色僵住,道:“少要胡说八道,林姑娘和贾宝玉情投意合,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林姑娘在咱们家治病,哥哥怎能假公济私?”
水泠笑道:“假公济私?可见你心里有一个‘私’字,你还是十分倾慕她,对不对?”
水溶无言以对,咳了一声,气急败坏地走了,身后传来水泠那幸灾乐祸的笑声,还有不成调儿的琴声。
黛玉在北王府住着,闲着没事和太妃说说话,教水泠弹弹琴。自己身边有紫鹃、雪雁照顾,王府里的红菱也时时看看她需要什么,那张爷爷每天来给她号一号脉。日子过的轻松自在。
这一日,水泠道:“林姑娘,我可不可以叫你一声妹妹?我们王府就我一个女孩儿,整天寂寞得很。最多到南王府住几天,回来只和哥哥说几句话。哥哥是个男人,有他自己的圈子,我也不便打扰。这几天和妹妹在一起,才知道有个姊妹有多好。妹妹,你不会嫌姐姐是个粗人吧?”
黛玉笑道:“郡主这么诚恳,黛玉再不答应,就是太矫情了。姐姐哪里是粗人了?看你身材敏捷,能骑善射,真乃巾帼英雄也,黛玉望尘莫及。就是这琴棋书画,姐姐不学罢了,只要肯学,这琴不也会弹了?妹妹还没见过姐姐这么伶俐剔透的人呢。”
水泠哈哈大笑:“妹妹这一番话,真该叫我哥哥听听,他总笑我是草莽英雄。”
黛玉道:“郡主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等咱们把琴练好了,他自然宾服。”
水泠笑道:“一样的话,妹妹说出来就是好听。妹妹,你给我弹一曲吧,我总也听不够。”
黛玉嫣然一笑,水泠只觉得百花失色,喃喃地说:“那贾宝玉好福气,竟得了妹妹这样一个绝代风华之人。”
黛玉微嗔道:“你这样极力夸我,是不是等着妹妹夸你呢?我可没有眼色,不会投桃报李。”
水泠笑道:“我见过贾宝玉,不过是寻常人物。似妹妹这等灵逸之人,许配贾宝玉,真是委屈了。”
黛玉听人贬低宝玉,心里不快,不再理她,只随手拨起琴弦来。琴声铮铮淙淙,仿佛山间溪水,又似柔情私语。一阵清逸的笛声传来,如皎洁的月色,如诉如慕。乐声时而风清月明,令人心旷神怡,时而淫雨霏霏,令人伤心落泪。水泠沉醉在乐声里,黛玉也忘了自己,和那笛声呼应,琴神合一。
一曲抚完,寂然人静,半晌,水泠方拿帕子擦擦眼睛道:“妹妹真是个神仙,我也听人弹过琴,从没有听得叫我掉泪的。”
黛玉听见她说话,回过神来,道:“方才吹笛子的是谁?住在这内院里,可是王爷的姬妾?这是第二次听见这笛声了,真想见见她。”
水泠笑道:“只怕你知道后就不要见了,那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又瞎又呆的傻老头儿,黑漆漆的像个鬼。”
黛玉正色道:“这是个奇人,非心地纯正之人吹不出这样的清越的声音来,姐姐不可以貌取人。既然不是内眷,咱们倒是该避讳些好。”
吃过饭,丫头进来道:“王爷请郡主说话。”
水泠叹了口气道:“都说是背后不说人,何况咱还是背后骂了人呢。看来请我也没好话可说。你去告诉王爷,我陪妹妹说话呢,改日再陪他吧。”
太妃道:“你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你哥哥改日要出征了,你不要惹他生气。”
水泠一双大眼睛转啊转的,扑哧一笑,道:“我跟哥哥是最要好的,这就陪哥哥说话去。”
看着女儿的背影,太妃摇头笑道:“这么大的闺女家,整天说的话谁也听不懂,以后可怎么是好?”
黛玉笑道:“娘娘放心吧,郡主是最聪慧不过的,我看她是算计王爷去了。”
太妃道:“这孩子从小没有姐妹可玩,天天粘着溶儿,慢慢的这性子就惯成这样了。你们家女孩子多,又有几个亲戚家的,姐妹们在一起做做针线,写诗画画,这才是女孩子的样子。”
黛玉道:“太妃谦虚了,黛玉的好处,郡主一学就会;郡主的好处,黛玉一样也学不到。”
太妃听了,喜笑颜开,道:“要是你这么个仙子也夸泠儿,敢情她也是个仙女儿?”
水泠一脚踏进水溶的房间,见哥哥面沉似水,知道大事不好,只因自己有求于人,只得壮起胆子笑道:“哥哥方才吹得好笛子!你差点闯了大祸!若不是妹妹我心思灵敏,口角利落,替哥哥解了围,哥哥现在又当怎么样?还不快点谢我?”
水溶哑然失笑,道:“你在林姑娘面前编排我,说我又聋又瞎,长的像个鬼,我倒要谢你?你倒说说,我为什么谢你?”
水泠笑道:“你接林姑娘来王府,为的是何事?”
水溶道:“哪里是我接她,是太妃要给她看病。”
水泠偏偏耳朵尖,笑道:“她?她是谁,谁是她?你倒说说,连面都不敢见,怎么就称得上‘她’字了?好不害臊。”
水溶瞪了她一眼,道:“少挑我的错儿。”
水泠道:“好吧,唯哥哥与小人难养也,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听我从头到尾给你细细的掰扯掰扯,自从你从贾宝玉那里见了林姑娘的诗,你就喜欢上了,”
水溶冷冷地说:“胡说。”
水泠喝了一口茶,接着说:“谁说你喜欢她的人了?偏偏自己心虚,我是说你喜欢上了她的才华。哥哥是个正人君子,发乎情,止乎礼。你听说林姑娘和贾宝玉两情相悦,虽恨自己无缘,却为林姑娘高兴。你听说林姑娘身子弱,求师父把咱们师爷搬来给林姑娘看病。你怕自己出面有损林姑娘清誉,求母亲把林姑娘请来。哥哥呀,你对林姑娘可真是痴情啊。”
水溶叹道:“不要胡说,林姑娘是深闺千金之体,你不得信口雌黄。”
水泠莞尔一笑:“别急,听我说。你祝福贾林之缘,所以不见林姑娘,怕唐突了她。今儿怎么没忍住,在人家抚琴的时候也吹笛子相和呢?林姑娘问我,我该怎么说?难道我实话实说,说是我哥哥这个冒失鬼,他情不自禁,他是个俊俏的少年郎?那林姑娘脸皮儿薄,一定羞得无地自容。我灵机一动,才编出那一番话来。你不说谢我,还有脸兴师问罪,我真是冤枉。”
水溶笑道:“你这个铃铛,照你说,我还得谢你?”
水泠道:“这是自然,你这次带兵出征,带上我吧。”
水溶不假思索,一口回绝道:“不行,你这么个大姑娘家,还只是玩不够。母亲正给你找婆家呢,那忠顺王世子三天两头过来,你不知道是何事?”
水泠冷笑道:“何事?他何事我可不合适。我这就去和妹妹说,说有一双贼眼偷偷盯着她看。”
水溶急得一把抓住她:“谁盯着人家看了?我根本就没有见过林姑娘。”
水泠冷笑道:“你眼睛虽然没有看,可是你的心一直在偷看,我就去说。”
水溶骂道:“你这是敲诈你哥哥!”
水泠冷冷的看着他,不为所动。
水溶无奈,长叹一声道:“你去和母亲讲,只要她答应,哥哥我就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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