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张
张家前门,面店里。.
东东来到这个朝代已经有半个月了。在这半个月里,东东知道了好多事情。
东东原名就叫张东东,自己的爹——张通,靠着祖辈留下的积蓄维持着生活,开了一个面店,靠卖白面、黑面、麸皮,糠等粮食产物,勉强可以有个收入,但是不多。但是这些收入还得减去一部分税务,明朝商税3.3%,年营业额40两白银以下免税,每年上交两次。张通的面店虽然不景气,但是一年下来也有千八百两的运作,这样缴税就得七八十两,而这千八百两中,本钱至少六百两,这样核算下来,最多有两百两的零头可以用度,平常的一些打点也是不可避免的,再加上幸亏张通这人谨慎,善于精打细算,所以这么多年经营下来,虽然没有多少盈利,但是起码没有亏欠。
这些是东东做了半个月前台看账本自己总结出来的,对于堂堂的名牌大学理科生来说,这点账目他还是理得清楚的。
店铺雇佣了两个伙计,一个叫张福,一个叫张贵,两人也是父子,张福是张贵的儿子,张贵是张家的老人了,自从张东的爷爷辈儿就呆在张家了,由于忠心,赐姓为张,取名为贵,后来张通大婚一年后,家里总是有个单身汉子不怎么方便,于是又张罗着给张贵说了一房媳妇儿,第二年就生了张福。张福今年十八岁,比张东大两岁,张西比张东大三岁。
张西十八岁出嫁了,嫁给了另外一家粮食店老板的大儿子做二房,也就是平妻,明朝有个制度,男子可以娶妻三个,一个正妻,两个平妻,两个平妻地位相等,东东听到这个信息的时候马上想到了二奶,看过《蜗居》的他自然鄙视这种行为,但是《蜗居》里面的主要因素在于房子,而东东问过自己的娘,为什么要把姐嫁给人家做二房,娘说你不懂,就别问了,说完这些脸色就不好看了,对于这个问题张福倒是给了很明确的答案,还不就是为了他家的粮食呗,粮面粮面,没有粮食哪来的面,掌柜的这么做,就是为了能够有个安定的进货,要不然店铺赶上灾年荒年,就做不下去了。东东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古以来就有和亲这一说,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商业集团里,也是屡见不鲜,鲜活的例子就在自己的身边。
这半个月以来,东东总是坐在前台出神,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时代,那么自己该做些什么呢?
沿袭原先那个张东的命运,继续考科举?然后再被人抢去,再被人揍个死去活来?不,这条路不是东东想要的,在第一时间否决了这个想法。
经营这家不赚钱、不赔钱的面店?每天和一群家庭妇女、杂工小二算计缺斤少两的得失?不,这也不是东东想要的,东东想到这里也很快把这个想法枪毙了。
那么自己能够干些什么呢?
东东是学材料化学的,上学的时候每天研究的是高分子材料,什么聚乙烯呀,什么苯丙氨基甲酸酯呀,什么异构芳香烃呀,他操作的是荧光仪,离心机,而不是面前的算盘与毛笔。
难啊,真难!这种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感觉,让东东充满了无力感,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发呆,没有电脑的消遣,没有手机的联系,没有……
生活一下子改变这么多,让东东非常的不适应,有时候东东真想一下子死去,也许就可以回到原来的时代,还可以回到原来的大学,原来的宿舍,看到熟悉的面孔,听到熟悉的声音,有时候梦里梦到这些,他都会开心的笑起来,但是醒来却发现这只是一个梦,这只是一个梦而已,梦连屁也不值。
东东正在愣神儿,这时候一个进来买麸皮的要来过秤,原来张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那人看到东东正在前台坐着出神,就敲了敲桌子。
东东缓过神来一看,见对面是个老头,皱纹满面,花白头发,满口黄牙,全身被一根黑布带扎的紧紧地,左边挂着一个葫芦,右边莂着一根烟袋,只是没有玻璃嘴儿。
“大爷,您要点儿什么?”东东有礼貌的问。
“小伙计,给老夫过过,看看这是多少斗?”老头儿一挥手,半袋子麸皮就被放到了台子上。
“好的,稍等您耶。”东东学着张福的口气与样子说道,就要抓那半袋子麸皮。没想到一把下去,没抓上来,东东疑惑了一下,这是什么啊?这么沉。于是东东抓出一把来看,原来是麸皮,可是麸皮里面掺了很多黄沙,黄沙细腻,不放在手里仔细看看不出来,但是重量却很重。
这不明显的欺骗客户吗?诚信呢?童叟无欺,这是行商的原则,缺斤少两,以次充好,这种下作的事我张东东绝对不做。
东东愤然的放下了布袋子。
“怎么了?小伙计。”老大爷睁着自己无辜的眼睛看着东东,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位小伙计了,自己家有一大群鸡鸭等着自己喂呢,这么多年,自己就在这里买麸皮买糠,也没见过这么拖拉的,眼看这小伙计长得面白皮嫩,老头儿以为是新来的伙计呢,也就加了一份小心。
“没事儿,老大爷,你稍微坐下歇会儿,这麸皮有点问题,我给你换换。”
东东双手抓起半袋子麸皮,然后放到大簸箩里,使劲儿的摇晃,然后把袋子抖干净,重新装进袋子里,立马轻了不少。
这时候,坐在旁边看的老头儿也明白了这小伙计要干什么,脸上挂着的笑像是一朵花似的,开得特别绚烂。
东东把麸皮倒进斗里面,直到平满了一斗才停了下来,而平时过斗都是稍平即可,对于这个东东原先也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自己的命运与前途,但是今天看到这种投机倒把的行为之后,就蓦然的愤怒起来,于是偏偏按照别人所谓的“不正常”来做。
袋子里剩下的麸皮又装了另外多半斗,东东见到不够,就又从装麸皮的袋子里取出一些,还是用簸箩帅选之后又装了一斗。
“好了,整整两斗,这次不来差的。”东东直起身来,看着对面的老头说,然后用手支住后腰,揉了揉有点泛酸的腰部。脸上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北京城的六月天确实有点热。
“小伙计,没想到你这买卖做得这么实诚,老头子我买麸皮十几年了,一下手就知道多大的份量,刚才的那半袋儿就是两斗的份量,全京城所以的粮面店都是加了黄沙的,唯有你给我老头子筛出来,这样就不够了。看你这实诚劲儿,下次买我还到你这儿来,热了吧,喝口酒吧。”老头儿递过他的葫芦来。
“酒?”东东疑惑的说。
老头看着小伙计也就是十五六大小,可能不会喝酒,尴尬的笑了笑:“瞧我老头子糊涂了,你可能还不会喝酒呢?这样吧,今天的这两斗麸皮我多给你一文钱,别你们掌柜的回来,找你麻烦,这年头儿,有个活儿干不容易。”说完就掏出十一个铜钱来,上面写着正德通宝四个字,后面是个龙纹图,中间有个四方孔,铜钱是圆形的,所以又被世人称之为孔方。
“老人家,这个不可,这一斗麸皮五文钱,我收你十文即可,这是买卖人饿本分。”东东收下了十文,还回去了一个铜钱。
“小伙计通情达理,做人实在又仁义,老头子佩服,老头子叫马原,是京城八虎马大人家的牲畜管事,以后你若有难处,就直接来找我,老头子虽然没权没势,但伺候牲畜的时候也能远远的看见圣颜,说不定就可以帮你一二。”老头子说完这些,从腰间拿出葫芦,喝了一口酒,脸上一副得意的神情,自认为自己这面子是捞足了。
东东哪里不知道京中八虎是谁,虽然心里对于这些宦官非常恶毒厌恶,但是看在这老头非常实诚,也就笑脸相迎,喜呵呵的送了他出去。
东东送走马元之后,就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思考刚才被打断的问题:自己将来要干什么呢?
这时候鼻子里突然问道一股酒香味,这是哪里来的酒呢?张通是不饮酒的,张贵随主,也自然没有饮酒的习惯,子承父,张东东和张福也不饮酒,所有张家家里是不存放酒的,所以东东对于酒气感到很好奇,但是马上想起来,是刚才的那个叫马原的老头刚才在这里饮了一口,留下的余香,古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形容音乐的动听,东东想着这喝酒人已经走远,还留有余香,可见这酒也是好酒。
东东没想到一个太监的下人竟然也能饮用好酒,东东在前世也是可以饮得一些酒的,虽然酒量不怎么样,但是起码可以算得上中等吧,想到这里,东东顿时觉得有点亏了,刚才还不如尝一口呢,但是一想到刚才那老头儿的满嘴黄牙,东东马上又否决了自己这个贪心的想法,这个说不定他有什么口腔疾病呢。
想到这里,东东竟然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这时候张福恰巧回来了,正好看到东东坐在台前傻笑,以为这少爷这段日子发闷,闷出病来闷傻了,赶紧上前用手臂在东东双眼之前晃动。
“你干什么?”东东突然看到一条肥胖的手臂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不断的忽上忽下,吃惊的叫了起来,然后发现是张福,的确,也就是张福才有这么肥胖的肢体。
“少爷,想什么呢,不会是想媳妇了吧,你还别说,今天就是王家大小姐在京城草桥那里摆擂台招良婿,凡年满16岁的未婚男子均可参加,要不你去试试?”说完这个张福就对着东东一脸的**,仿佛他这几句话说到了东东的心坎里似的。
东东鄙视的看了张福一眼,然后故作怒气的问道:“你告诉我,咱们的麸皮里面是不是掺了沙子?”
张福见是少爷问起,也不隐瞒,径直回答:“恩,这是掌柜的吩咐的,每个粮面店都这样做,譬如这白面吧,是卖给大户人家的,是不能掺的,但是这黑面,就可以掺点儿碳灰,这麸皮就掺点黄沙,这糠就更粗糙了,掺点儿瓦砾都没有关系,只要过了斗,就不是咱们的货了,买主这一路回去,那些黄沙、碳灰就流出来了,至于那瓦砾,反正糠都是给牲口吃的,也死不了人。这是咱们这行的规矩。”
张福自小就跟着张贵在这行当里混,对这个再明白不过来,倒是对于这个少爷,原先少爷只读圣贤书,也不关注店里的事,可是自从功名被抢了去之后,张福以为少爷转了性了,开始关心起店里的买卖来了,于是张福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可是张福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东东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东东这时候感觉到一种人吃人的罪恶感,虽然自己并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但是却也难辞其咎,这时候东东又非常想喝酒来,也许酒醉之后才能忘却这一切吧。
“张福,你知道哪里有卖酒的吗?”东东突然不谈刚才的话题了。
“你要喝酒啊?这酒在这条街上,还真没有,你得走两条街去前门大街那里。”
张东东家的商铺是在鼓楼大街这里,隔着前门大街一段距离。
东东抑郁着,撇下一句“我出去一下,你在店里边看着,别告诉我爹”就走出了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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