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言倚着车窗一阵干呕,还没等他缓过劲来,车底又发出令人牙酸的碾压声。
听到这个熟悉的动静,白言的面色一变,他实在受不了叶伤雨的灵魂车技,在她的魔爪下,这车比灵车漂移还要刺激。
好在,这次的抖动没有持续多久,车体只震动了一下,车轮处就发出噼啪的响声。
四个车胎逐一爆胎,让汽车“咣当”砸在地上。
汽车落地的一刹,车顶处就轰然一声炸响,无数密密麻麻的血雨腐蚀了铁皮,顺着细缝星星点点地洒在两人身上,让他们的脸庞和衣服染上血红。
白言和叶伤雨都是老玩家,遇到这种情况,想都不想,第一反应都是打开车门跳车。
白言顺利打开车门跑了出去,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叶伤雨虽然右手受伤,反应却不比白言慢,甚至比他还要快一点。
可是,白言成功从汽车中逃脱,叶伤雨却怎么也打不开车门。当她想通过另一边车门逃跑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整个身体都被车座黏住。
除了一双手臂,她的身体被黏的动弹不得。
更糟糕的是,车里的环境也在迅速恶化。在白言离开后,后座的车门无风自动,“吧嗒”一声自动合拢,将整个大铁盒子变成一个封闭的密室。
紧接着,一张张肉色的塑料袋糊上车窗,将车裹得严严实实,让叶伤雨看不见外面的东西。
车外,白言看到的景色比叶伤雨看到的还要惊悚。
跑出车,他才知道无缘无故汽车为什么会爆胎——
原来,之前撞到的透明‘人’都成为了车轮。它们被碾压成饼状的一团,四个‘人’正好取代了四个车轮。
它们被飞驰的汽车磨滚成四张薄薄的人皮,现在正吸附在车玻璃上,手脚缠在一起,将所有的玻璃都覆盖上一层薄厚不一的皮。
白言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然而他逃脱的太过轻松,让他打心底觉得诡异。
不解之下,他控制眼睛流出血泪,透过人皮看见了车里的场景。
驾驶座上,叶伤雨的身体正在融化。
叶伤雨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她感到自己变成了一滩烂泥,一根被烤箱烤软了的胡萝卜,正在车厢里渐渐融化。
她的背后被碾死在靠椅上,腿脚也黏在车座上,几乎丧失了全部行动能力。
依靠不断渗出血液的指甲,她的一双手臂还能勉强移动,不过这起不到什么作用,因为她不能舍弃身体,光靠一双手臂活着。
叶伤雨艰难地移动肢体,发现除了手臂,她还有一处能动,她还能转动脑袋。只不过,她很快就发现,真正能动的,是她的脖子。
她只转动了一下,视线就高了一截,竟是脖子被拉长了一点。叶伤雨立刻停止了转头的动作,她静静凝视着车窗,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在汽车里看见的鬼,会有那么长那么长的脖子……
再这样下去,她很快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吧。
叶伤雨静坐不动,宛若一具没有生命的蜡像,只有不断渗出血液的双手,还有鲜血滴落的声音表明她还活着。
血液流的很快,几息就染红了车座,把车垫完全浸透,可叶伤雨除了脖子和手臂,其余的部分还是动弹不得。
白言,那个精神病患者,他应该早就跑了。
当然,如果他没跑,拿着手机幸灾乐祸地在旁边录视频,为她的遭遇哈哈大笑,她也不会感到奇怪就是了。
他就是那种人。
所以……不会有人救她的。
叶伤雨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这让她无比绝望。
就像她第一次进入研究所关卡,翻阅研究资料,了解到app真相后感受到的那种绝望一样。
绝望,恐惧,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死了之的逃避……黑暗铺天盖地的朝她涌来,像永远也沉不到底的深海,让她觉得或许死在‘避难所’里会更轻松一些。
可是,她无法坐视不管。
她还有良心,她还是个人。
她已经完蛋了,但是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她的国家……她所珍视的一切,他们还有机会,他们不能和她沦落到一个下场。
所以……只要她还活着,有些事,她就必须去做。
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她一样幸运,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些情报。如果她什么也不做,那就是真的完了。
她不能推卸责任,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她也真的这样做了。
然而,她做的还是不够。
可仅凭一人的力量,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app对玩家有诸多限制,她无法在现实中说出关于app的真相,就算能说,也不会有人相信,不会得到相应的重视。
她可以依靠的人……从头到尾只有自己。
她如果死在这里,所有的牺牲,所有被她杀死的人就白死了。
她的挣扎,她的不甘,也只会是一个笑话。
叶伤雨的指尖在继续流血,但血流越来越少,已经变成了十多秒才会下坠一滴的血滴。
叶伤雨明白,她已经无力回天。
恐惧、心酸、焦虑、难以言喻的痛楚,还有终于摆脱责任的释然……
万般感情席卷心头,不用把所有精力用在与时间赛跑上,她终于有时间品味自己的情绪。
进入app后,这是她第一次因为控制不住情绪流泪。
之前,再难过,再崩溃,她也不会停下来哭一场,因为她没有时间放纵自己,没有时间让自己发泄流泪。
时间就是生命,她的精神始终紧绷着,在每一秒都有安排的时间里,哭泣是最昂贵的奢侈品。
她已经竭尽全力,没有浪费每一分钟。
现在,她终于有流泪的时间了。
“爸,妈,对不起……”
叶伤雨轻声呢喃,任由眼泪淌过脸颊,心里却头一次感到如此轻松。
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叶伤雨任由眼泪流了三十秒,在心里读着数。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刻,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放松,在此期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三十秒一过,叶伤雨情绪一收,她止住眼泪,想要最后再做点什么。
于是,她不抱期望地大声喊道:“白言,你能听到吗?求你救救我!如果你救我出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外面半晌无声,在叶伤雨就要接受现实,迎接充满挫败与绝望的死亡时,一只手打开了车门。
白言脸上挂着令人生厌的笑,但叶伤雨完全不在意这些。
她用尽力气,用唯一能动的双手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任由白言把她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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