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薄脸上的红晕慢慢退了,只有耳侧那一点有迹可循。
言夏就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表情的变化。但是喻薄像是缺乏了表情一样,一直都是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如果不是言夏感觉到他握着她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松,甚至还稍微加重了力道,她也会被他骗过去。
于是,言夏笑着又补上一句:“你肯定喜欢我。”笃定的,自信的语句,她自信喻薄不会提出相反的观点。
她这一次过分自信的预感成了真。
喻薄笑起来,薄冰消融成春水,满眼都是春酒青梅,令人微醺陶然。言夏想,她应该是中了喻薄的毒,否则怎么会他笑一笑,她便觉得周遭一切都明亮生动,多巴胺不停地紊乱,雀跃得她也想同他微笑。
喻薄拿过她手中的烟盒,连同里面的香烟。
他再对言夏说了一遍:“不要试。”
这一次是名正言顺,所以言夏收起了全身的刺,对喻薄笑眯眯地说好。像一个孩子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棒棒糖,她实在太开心了,所以靠着喻薄,轻声说:“你看,我都给你了,是不是很听话。”
“很听你的话。”
“你和我在一起,我还会更好。”
她随心所欲地给出各种承诺,被她靠着的少年一条一条听着,记在了心里。
再一次回到教室,教室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吴嘉卓坐在桌子上,正和一群男生侃着最近新出的游戏,见到言夏进来,打了一声招呼。言夏笑盈盈的,心情很好地回了他一句。
吴嘉卓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天知道他有多久没见到言夏这么开心的时候,昨晚上蹦迪蹦到最火热的时候,她也只是屈尊纡贵地将嘴角扯上几公分。
然后他抛下这群男生,蹿到言夏跟前。
“出去一趟遇上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言夏竖起一根食指,手指上涂着亮色的甲油,上面点着几颗碎钻,亮闪闪的,就如同它主人此刻的心情。她晃了晃食指,笑意铺满整张脸庞,言夏对吴嘉卓说:“我追到喻薄了。”
“真的假的啊,你别骗我?”吴嘉卓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凑过去说,“你不会为了赢我来框我吧。”
“谁框你!用得着吗?”言夏一手拍下他的脑袋,“我和你说三个月追到就三个月追到。”
吴嘉卓捂着头,还是不相信。
在大扫除落下尾声的时候,喻薄终于走进来,手上抱着习题本还有一叠试卷。看到那叠试卷,教室里零零散散响起哀叹声,临近期中考,即使在应付检查,班主任仍不忘发下卷子来鞭策学生,迫使他们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然后这对言夏没有丝毫用处,雪白的卷子比不上拿它的人。
喻薄发卷子,不是考试,卷子就数好份数,由第一个座位的人往后传下去。言夏手指勾住从她座位旁经过的喻薄的衣角。
他们俩的座位并不是相邻,甚至可以说是隔得最远,因为发试卷的缘故,喻薄才经过她的座位。
“你有没有,想我。”她用气音对喻薄说。
真奇怪,才过去不过十几分钟,她就觉得有些想他。既然她有这种想法,那么喻薄肯定也有。
少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倾下身,言夏从他干净的下颔线条望到他瞳色稍深的眼里,或许是因为到了教室,没有直面阳光,她见不到这双眼在天台上显得澄澈的琉璃色。
喻薄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收回手的时候,指尖碰到了她的耳垂。他停顿了好几秒,才离开。
然后他嗯了一声,回应她之前的问题。
因为这一声嗯,言夏的心情又跃上几个高度,她甚至想站起来,再同喻薄做一些亲密的举动。例如牵手,例如耳鬓私语。
简直像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不可理喻。
心上恍惚着又跳出这样一个念头。
但是言夏最后也只是松开他的衣角,趴在桌上对他弯眼笑。
见到这一幕,最惊吓的还是吴嘉卓。他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和言夏说,她绝对是骗自己的,喻薄怎么可能被她追到手。下一秒,这个在班里总是显得与别人格格不入的学委在他面前,亲昵地摸着言夏的头。
他能见到喻薄眼里溢出来的迷恋。
喻薄走后,吴嘉卓霍得把椅子搬到言夏身边,看了她好久,才憋出几个字。
“你牛逼啊。”
言夏已经懒得理他,只撩起眼皮瞥了吴嘉卓一眼,将发下来的试卷塞到课桌板里后,拿出手机给成采韵发信息。
下一堂课是体育,言夏本来想翘了,只是领导巡视,学校周边管得极严,门卫也绝不可能和以往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出去。她只能做罢。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言夏的好心情,她晃到喻薄身边,坐在他面前的座位上,撑着脸告诉他,今天晚自修要记得来天台。
接触到喻薄略带疑惑的眼神,言夏笑着,神秘地说:“反正,会是一个惊喜。”
她说完,就跳下椅子,和吴嘉卓走到一块,往室外走去。白衣短裙,系着头发的色发带轻轻飘起,是极尽妍态的美丽。
吴嘉卓和她在说些什么,手自然地放在她肩上,但被言夏推开了。
喻薄垂下眼,看到只有零点几毫米的黑笔笔芯弯曲了。他重新换了一只黑笔。
班主任找他商量竞赛的事情,所以这节体育课,他请假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商量,这次竞赛,他会去。因为获得头等的奖项,会有不菲的奖金。
只是即使答应后,班主任仍不会轻易放他离开,他必定会想出许多喻薄也想不到的事情来叮嘱他,哪怕这些事其实并不会发生。
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喻薄站起来,将桌上的卷子与书本归整放置好后,准备到办公室。只是在把椅子拉到桌后时,它闹起了脾气,一下撞到了喻薄的腿。裤袋里的事物经过碰撞,不甘寂寞地露出一角,红色的包装壳,棱角看起来比桌角更为锋利。
喻薄看到言夏的烟盒,他从言夏手中拿走后,就一直放在裤袋里。其实只要细心观察,一定会有人发现,这个优等生的裤袋里藏着不应该被他拥有的东西。
但是没有一个人发现。
他拿出烟盒,里面有一根,放置的方法与其他香烟不同。
因为它本身就与其他香烟不同,它是喻薄从言夏唇里拿走的一根。
喻薄低下头,他含住了烟的头部。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他仔细且小心地回味,这支烟上一个主人的味道。
模样病态而痴迷。
下午的课言夏上得心不在焉,十分焦躁,她迫不及待想到快点到晚自修。但是着急的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即使言夏对喻薄说了,晚自修会有一个惊喜,但她无数次看喻薄。他依旧是按部就班地做事,心平气和,不骄不躁。
人与人果然是不相同,如果换做是她,提前知道了有人准备给她惊喜,肯定比现在还急。
言夏在学校上晚自修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不是住校生,因此没有硬性规定,非要老老实实在教室里上满两节课的晚自修。不过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一般的走读生也是同住校生一起,上完晚自修才回去。
言夏不是一般的走读生,在教室里乖巧地坐满两节课,显然难同登天。所以每次到晚上,她的座位永远是空的。
可是今天,她一边无聊地填英文卷子,一边数着时间,等到时针堪堪将要指向七。她站起来,与管理晚自修的老师说了一声,走出教室。
还没有到下课时间,又是在晚上,走廊里除了不灭的灯光,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言夏双手背在身后,在心里默默数着数。从一到数到六十,再往上,将要到一百时,教室的门又被打开,喻薄轻轻合上门后,看着她。
言夏扬起笑,一双眼在夜色和灯火下,清亮动人,如同新月妆点上玫瑰。
“我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她过来拉喻薄的手,碰触到他的掌心,是温热的,不同以往有些微凉的温度。
言夏到底没有太过分,在静默的教学楼里搞出大动静。她只是拉着喻薄,朝天台走去。楼梯的感应灯最为灵敏,明明是轻得几乎听不见任何声响的脚步声,它依然尽职尽责地在言夏走过来时,亮起一捧橘色光芒。
可能上天也要帮她,在拉开天台门的刹那,黑得仿佛浓墨涂抹上去的天被一簇烟火炸亮。这一簇烟火像是个发令枪,紧接着,更多的烟火窜上天空,赤橙蓝紫,不一而足。
整个夜幕在这一瞬间恍若白昼,不,比白昼更璀璨鲜亮,更生机勃勃。
言夏转过头,看在烟火下喻薄的脸明明灭灭,一侧的面孔随着烟火,有千般颜色在上面流连。
她这次终于放大了声音,以免在吵闹的火竹爆破声中被掩盖,她问喻薄:“这次我送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他们两个站得很近,或许相隔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只要稍微抬一下手就能碰到。言夏的声音在耳边,也如烟火一样绽放。
盛大美丽,转瞬即逝。
人能试图永远留住烟火吗?
“很好看。”喻薄低下头,声音浅淡,姿势却仿佛亲昵耳语。
这一场烟花过后,夜空重新寂静下来,原本被这声势浩大的火花掩盖得黯淡的星子重新显露出光辉来,远远地挂在空中,看底下的人。
喻薄亲吻言夏的眉眼,借着夜色掩饰,眼底忍不住泄露出一点癫狂痴迷来。只是他的声音依旧冷静,最多尾音带了点惴惴的温柔。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得以窥探出一丝喻薄长久以来的不安。
只是言夏被喻薄突如其来的亲吻迷住了心神,少年的气息太干净,像柑橘和薄荷的清香。他的话从耳边穿过,似一阵轻柔的风。
她抱住喻薄,理所当然的回答:“当然会一直喜欢你。”
这是当下,言夏最真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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