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彰化门。
乌云漫天,突然一道闪电腾空,撕裂天幕,数秒后,震耳雷鸣姗姗来迟,震动天地。
城墙之下,一支无边大军聚集,这兵马之中许多人衣衫褴褛,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但他们士气高昂,目光如狼,注视着面前的彰化门,心中充满渴望。
有民谣: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
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
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无数呐喊声响起,即便是这阵阵电闪雷鸣,亦不能阻挡。
“打进京城,捉拿崇祯!”
“大明不给我等活路,我等便灭了大明!”
“跟着闯王走,灭了大明,大家一起升官发财,享受那京城女子的滋味!”
在这些兵马的最中央正前方,一面大旗迎风招展,上面赫然两个大字——“大顺”。
在这大顺旗下,一名中年男子头戴王冠,桀骜而立,目光之中精光四射,看向面前京城的城墙,似乎在审视着自己将来的王廷。
这,便是自崇祯二年起至今,和大明官军纠缠了整整十五年的闯王,不对,应该说是大顺皇帝——李自成!
在李自成的身边,还有两名大腹便便,同样头戴王冠的中年男子,但这两名男子却唯唯诺诺缩头缩脑,看上去就好似李自成的跟班。
李自成手指北京城,对着身边两名王冠男子大笑道:“晋王,代王,你二人乃大明宗室,如今朕却要取了这大明江山,你二人有何感想?”
原来这两名王冠男子不是别人,乃是如今大明的晋王朱求桂和代王朱传?。
二王在听了李自成的话之后,都是苦笑连连,晋王道:“大明……气数已尽,闯王合该取了这天下,只希望闯王将来称帝之后,能够饶了我二人一命。”
代王也道:“是啊是啊,我等并无任何反抗闯王之心,只希望闯王能够放过我等,让我等安心当个升斗小民便是。”
李自成目光闪动,笑道:“升斗小民?不瞒你二人说,当年朕其实也就只想要当个升斗小民,安安心心的每天骑马送信,再找个白白嫩嫩的婆娘,过他娘的一辈子便是。
只可惜啊,咱们坐在京城之中的这位皇帝陛下,他不愿意给朕活路啊!既然他不给,那朕就效仿汉高祖和你大明太祖,掀了他这大明宗庙,灭了这大明社稷又如何!”
说话间,李自成挥斥方遒,周围闯军将士无不心折,大声鼓噪。
“今日灭了这狗大明!”
“皇帝无道,要来何用!”
“大明不让我等活,我等就让大明死!”
呼喝声中,晋王和代王两人面色惨白,犹如两只身处狼群之中的小白兔,瑟瑟发抖!
李自成哈哈大笑,高声道:“刘宗敏何在!”
李自成话音刚落,一个钢铁铿锵之声顿时响起:“陛下,刘宗敏在此!”
一位犹如铁塔般的男子手持双锤,大步来到李自成面前,他身材高大,脸庞坚毅,双目之中杀机满溢,正是李自成麾下头号大将——刘宗敏!
李自成伸手直指面前的彰化门,淡然开口:“那杜勳已经去了太久,居然还没有回来,想是城中出了什么变故,要么便是那皇帝老儿还不死心。
你去,杀几个人,让这城里面的蠢货知道,这大明的江山马上便要易主了,若是他们再不识时务献城的话,会是怎么样的后果!”
刘宗敏点了点头,手中双锤用力相交,发出一声金铁巨响,如钢铁铸就般的脸扯动一下,露出一丝残酷笑意。
“闯王且稍候,待臣去杀几个官军,取了他们的首级回来给闯王下酒!”
片刻之后,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中,刘宗敏一骑当先,率领成千上万的闯军将士,朝着彰化门发动了又一次的进攻!
城墙之上,众多大明官军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呼喊连连。
“闯贼至!”
“准备作战!”
“弓弩手,弓弩手何在!”
“注意大炮,注意大炮!”
突然,一声霹雳闪过,天地间再度被震耳雷鸣所充斥。
下雨了!
瓢泼大雨落下,阴沉的天幕电闪雷鸣,城外闯军的呼喊声,却比这雷鸣电闪还要高昂。
这一刻,北京城——风雨飘摇!
彰化门城楼之上,一个苍老的身影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幕,轻声发出感慨。
“这大明啊,怕是真的要完喽!”
说话之人身形有些佝偻,两鬓早已染白,脸上皱纹折起,身着太监服饰,但不远处却又有一群侍卫相护,正是如今统领彰化门守军的提督太监,曹化淳。
在曹化淳的身边,另外一名中年太监如仆役般恭敬侍立,闻言忍不住道:“义父,您的意思是……”
曹化淳微微一笑,眉头的皱纹张开些许,缓缓说道:“咱们啊,在外面行走,被人尊称一声公公,但其实谁都知道,不过就是个阉人。像咱们这样的阉人,总是要侍奉主子的。之前哪,咱们侍奉的当然是大明的主子。但是呢,今后要侍奉谁,这个就不好说喽!”
中年太监轻声道:“那闯王听说是个嗜杀之人,一路过来杀了不知道多少大明的官员,咱们好歹也是大明内朝之人,就怕那闯王不会放过咱们啊。”
曹化淳看了一眼身边的太监,微笑道:“这是其他几个公公的意思?”
中年太监轻轻点头,道:“换个主子,大家小心伺候着也就是了,但就怕那主子是个爱杀人的,到头来大家伙命都没了。”
曹化淳呵呵的笑了起来,淡然道:“你当闯王派那杜勳进城来是作甚的?且看着吧,等会杜勳出城时,闯王的意思就清楚了。若是咱家所料不差,等到晚些时间,杜勳的那几个死党,便要在城中悄悄串联了。
这城池啊,从来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容易,从外面攻破的难!瓦剌,满清,那是夷狄异族,没有人喜欢他们,没有人会投降他们。
但闯王嘛,那就不一样了,人那可是正经的大明人,华夏天朝上国文明浸泡出来的哪。出身低点不要紧,谁还能比大明太祖的出身更低呢?
至于杀人……呵呵,在别的地方能杀人,若是在京城也把这大明所有的大臣都杀了,谁来给他闯王治理天下,难道就靠闯王手底下那几个泥腿子读书人?
这天下,大臣们是忠于自己和家族的,只有咱家这样的阉人,才是最忠于主子的。闯王若是当上了主子,他自然会明白这里的道理,若是他不明白,他也当不上这个主子,明白了吗?”
中年太监闻言,心中也是欢喜,轻声道:“若是如此,那自然最好不过了。但王承恩公公那边,不知……”
曹化淳咳嗽一声,摇了摇头,道:“王承恩虽然是老夫义子,但他对陛下和大明忠心耿耿,想来是难逃这一劫了。老夫在宫中的义子,没有二十也有十五,你也不必去劝说他,无用。好啦,老夫有些渴了,去取些酒菜来,慢慢坐着看,看这大明的江山,究竟是如何被咱们的新主子拿在手中的吧。”
……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彰化门城墙之内,一辆马车在王承恩等十几骑的护卫下飞驰而至。
正是大明太子朱慈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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