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出了青山,在长街上缓缓驶着,车轮子轻轻压过青石板,被街上热闹掩盖,衬得马车里头一片静谧。
车帘子随风扬起,隐约可以看见沈家公子的面容,即便闭着眼,也能让人感觉他有很重的心事。
老嬷嬷走在马车一旁,也不敢开口问自家公子,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忽而前头人群一阵惊呼声而起,一个小姑娘从屋檐之上跃下,身姿轻盈的落了地,不偏不倚正拦在马车前。
马车走的不快,马夫一拉缰绳便停下了马,“这位小姑娘可否靠边一些,别拦了我家公子的车。”
兼橦见了锦瑟追上来面色极不好看,变成猫黏着人也就罢了,变成了人还要黏着,真真是狐狸精投生的野猫,没脸没皮!
锦瑟一落地便看向马车,也不顾一旁人的眼光直言不讳,“我拦的就是你家公子的车。”
马车里头的人必然听到了她的声音,可却没有动静。
锦瑟眼眸微沉,心中不悦,“沈华年,你昨日那样对我,今日想不认账吗?”
此话一出,周围人皆是一脸惊叹,这沈华年可不就是那尚书府家的大公子沈玉吗?
这沈玉在京都可是顶顶有名,那书画可是一绝,得了圣上青眼相待,千金难求都不为过,听说还是个模样极好的玉面郎君,可惜天生就是病弱之人,多年足不出户的养病,怎的今日招惹上了一个小村姑,瞧着还像是做了负心薄幸的事。
周遭的路人一时间都聚了过来看起了热闹,纷纷好奇这如玉公子的模样,也不知传闻是不是夸大其词了?
老嬷嬷一听这话可是气煞至极,自家公子往日都待在府里,哪会认识这么一个不识礼数的乡间丫头?!
不过到底是见过的事多了,也不会自乱阵脚,这种红口白牙往上攀的事,在世家里也是常有的的事,哪能一个个往上凑都接下来?
更何况如今这姑娘的说辞,可是生生败坏了沈家和公子的清名,怎能轻轻揭过?!
老嬷嬷面上越发严厉,“这位姑娘说的是哪里话,我们家公子昨日不曾出门,莫说是昨日,便是往日也没有出过门,又怎么会认识您?”
锦瑟可不耐烦多说,依旧拦在路前,“认不认识我,你问他呀,昨日床榻旁倒是情意温存,今朝一觉醒来就翻脸不认人,我给了一夜的甜头哪能白费?你家公子已经得了想要的,我想要的还没给我呢~”
这三言两语惊的人群炸开了锅,听的是面红耳赤,这等艳情八卦什么时候在大街上听过,更何况现下光天化日,茶馆里头的说书人都不敢说的这般露骨!
众人浮想联翩,脑子给雷劈过愣了神,越发想要见见这马车里头的薄情郎。
老嬷嬷还不曾见过这般不知羞耻的小姑娘,一时大怒,“何处来的小娘这般不要脸面,平白往我家公子身上泼脏水,来人呢,将她抓起来送到衙门里头,让官老爷好生评评理!”
“慢着。”马车里一声低道,声音低沉好听,莫名叫人对里头的人生了无限想象和好感。
马车里探一只手,修长皙白的手指抚拂过帘子,微微撩起,帘后的人风度翩然,已见三分惊艳绝伦。
众人看愣了眼,倒真是君子如玉的好模样,这般大家风度,实在不像是一个寡情薄幸的负心人。
锦瑟见他开口,那阴恻恻的小表情带了些许委屈,就如被半路丢弃的小野猫一般,“你既来了,怎么又走了?”
沈家公子认真看了她半晌,才低声开口,“姑娘,你认错了人,我不认识你。”
锦瑟闻言一怔,没有想到他会不认这事,不认自己?
“你昨日夜里可没有这样说,你说我给了你甜头,你就将我当做意中人的,你忘记了吗?”
“我不明白姑娘在说什么,我与姑娘素未谋面,不知怎会有意中人这一说辞?”沈家公子平静缓道,似乎真的将昨日那个梦忘得一干二净。
可那分明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一个梦,才刚刚过了一日,怎就忘了她呢?
锦瑟见他这般心中一急,连忙上前,“你为何不认我,昨日我们不是还好好的吗?你若是有什么事与我说来便是,我们都可以好好商量,沈甫亭,我们……”
“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名唤沈玉,不是沈甫亭。”沈家公子闻言依旧温和有礼,一句话便将事情解释了清楚。
周遭的人见状才知晓是闹了个大乌龙,不由揶揄笑道:“小姑娘想来真的认错了人,这名字都不一样,可是找错了情郎?”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不认昨日的梦了。
昨日这般亲密,锦瑟可不信他真的忘了,见他这般说,静下心来微微一思索,瞬间便意识到自己昨日太过心急了。
他如今是一个凡人,昨日那个香艳的梦,他必然是记得的,早间还没有清醒,等到了建安寺才意识到自己糊涂了,将一个梦当成了真。
回转而来却真见着了本该在梦里出现的她,心中自是害怕。
凡人最是忌怕神鬼妖魔,他如今凡胎肉骨,身子又弱,才会着急着与她撇清关系罢?
锦瑟知晓他心中的顾虑,当即开口安抚,“你不用怕我,我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绝对不会伤害你。你我既然两情相悦,你将我带回府中做你的娘子,以后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身子,有我在,我会让你永远活下去。”
这话锦瑟说的极为认真,周遭人听着却是古怪非常。
按理说,这沈家公子虽说身子弱,但是这相貌和家世都是顶好的,再不济也不会跟一个小村姑混在一起。
虽说这小村姑长得格外水灵出挑,但若真的喜欢收进府里去也未尝不可,这尚书府的公子将美人挡在门外,想来是根本没有这回事。
人群里纷纷窃窃私语,暗道这姑娘瞧着也是古怪,莫不是得了什么臆症,凭空想出一个情郎,非要赖在沈家公子身上?
若真是如此,那这公子也是倒霉,摊上了这么一回事。
沈家公子看了她许久,似听不懂她的话,一字一句很是认真,像是警示,又像是叮嘱,“我已有了意中人,姑娘往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锦瑟闻言心中恼火,再也控制不住小性子,今日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跟他回府,由不得他做主!
“你胡说,昨日你还说了要将我当做意中人的,你为何骗我!”
“这位姑娘,我们公子都说了不认识你,还是不要在这般纠缠不休为好。”老嬷嬷气的不轻,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什么要与这小娘说这么多?
沈家公子收回视线,看向站在马车一旁的兼橦,“姑娘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橦儿,上来罢,我们要回府了。”
锦瑟见他看向兼橦,瞬间顿在了原地。
兼橦闻言亦是微微愣神,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进前几步微微一欠身,极为顺从,“是,公子。”
锦瑟不可置信的看向沈甫亭,不明白怎么一日之间就完全变了个样。
沈家公子再没有与她多言,放下了帘子,隔断了她的视线,仿佛真的不认识她。
老嬷嬷见了这场面心头安慰,面上露出了笑模样,当即吩咐一旁的侍女,“还不快去将人拉开,莫挡了公子和姑娘回府的路。”
锦瑟盯着那放下的帘子,久久回不过神来,侍女直上前小心翼翼将她拉在一旁。
围着的人见没了热闹便也让开了道,马车继续往前缓缓行驶,众人窃窃私语的散去。
片刻功夫,热闹的长街,只剩下了锦瑟站在原地。
她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想起他刚头那般温和的唤山鸡回府,心中瞬间空了一块,又是愤怒,又是幽怨,根本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滋味。
不过她可不会轻易放手,这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机会,沈甫亭如今想什么她不知晓,但现下回府看着兼橦才是大事!
只要人不被抢走,自有办法弄到手!
可她万万没想到,回了府中,形势与早间相比,也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锦瑟迈着小碎步飞快踏进沈家,前脚一进去,后脚便被沿路的小厮驱赶着,不过这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几下闪躲她便进了院子里头。
老嬷嬷瞧见她回来,当即开口道:“赶出去,别让它进来,公子说了不养了。”
锦瑟一小只当即愣在了原地,眼儿一片迷茫。
一旁小厮猛的扑了过来,她当即一矮小身板,纵身一跃,快速跑进屋里,一眼便瞧见了沈甫亭。
他一个人坐在里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动静微微抬眼看来,眼中神情叫人捉摸不透。
锦瑟瞧见了他,心中的愤怒瞬间登顶,委屈的迈着小碎步,骂骂咧咧往他面前去,“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大混蛋,不要脸,叫谁橦儿,给脸不要脸!
可到了他跟前,那眼儿里头就只剩下了委屈,瞧着水汪汪的很是可怜,“喵~”
锦瑟凑过去,小身板在他脚边蹭,小声儿可叫人心疼坏了。
老嬷嬷连忙带着人进来抓猫,“公子,这……”
锦瑟当即伸爪去勾他的衣摆,一小只直往他腿上爬。
沈家公子看她半晌,伸手将她整只捧起。
锦瑟心中气消,低头去舔他的手,以示安抚。
却不想沈家公子看了她片刻,垂下了眼睫,将她递了出去,淡声道:“送出去罢,我身子不适,没有余力养猫,往后不要再放进来了。”
老嬷嬷连忙上前接过小猫儿,连声道是,赶忙抱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锦瑟往外头走去,迎面便碰上了端着药过来的兼橦。
兼橦几步行来,视线落在她身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
锦瑟瞧见她的笑,便是心中一刺,难受的说不出话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嬷嬷才抱着她出了屋,便听进了屋里的兼橦温声细语轻道:“公子,该喝药了。”
里头那人轻轻嗯了一声,听着也是柔情蜜意,一想便知晓二人必是含情脉脉,情意绵绵!
锦瑟身子瞬间僵硬,爪子猛然握紧,眼儿里头尽是阴森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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