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曲 柳暗花明又一村
是,不冷落,真的太不冷落了。
从厦门回来后,全府对她的态度简单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以至于两天后出来饮下午茶,连marvy都说:“不错嘛,守得云开见月明,听说就连阮初云都对你服服帖帖了?”
恩静笑:“哪有那么夸张?”
不过是因为在接李阿姨来港的问题上,恩静帮她同阮生说了些好话,所以自厦门回来后,初云待她虽然称不上亲热,可从前那些冷嘲热讽也都消失了。
“对了,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
“嗯。”
marvy搁下咖啡,左右巡了眼后,沉下嗓音:“关于我们之前怀疑过的事,连楷夫找医生确认了。”
一句话将恩静拉到厦门奇遇里:“结果呢?”
“你的揣测没错。
医生确定了,导致阮初云入院的,就是那晚被放到我们房间里的恙虫。”
她握在杯柄的手突然间一紧:“也就是说,有人用同样的伎俩,将恙虫也放到初云床上?”
“是。”
恩静拧起眉,看着好友凝起了一脸的疑虑。
“怎么了?”
恩静问。
“我在想,现在到底是谁想在对付阮初云的同时,还想对付你呢?”
饮完午茶回家时,日头已落下了天边。
恩静一踏进家门,就见marvy口中对她“服服帖帖”的阮初云,突然间像是疯了一样地朝她奔过来,一把揪住她衣袖:“是你!一定是你!你这个女人,一定是你怂恿大哥……”
恩静错愕,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又听到身后阮东廷怒喝一声:“阮初云!”
瞬时间,初云只敢淌着泪站在原地,一双大眼恨恨地瞪着她。
可被瞪者却一脸茫然:“怎么了吗?”
此时整个阮家都沉浸在某种凝重的氛围里,阮生铁青着脸,初云一边哭一边不停地摇头,而几个佣人则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阮东廷只是冷冷地瞪着初云:“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明白,别祸一闯出来就想赖到别人身上,要知道,厨房里的监控可不是你大嫂逼你装上去的!”
“什么?
什么监控?”
此时秀玉也正从房间里出来,刚好听到这一句。
事隔了好几个月,原以为阿东早已经放弃了追查,谁知今天竟又让她听到这么句话。
只见老人迅速从二楼下来,直逼到初云面前:“装监控的人是你?”
“妈咪……”
“别叫我妈咪!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秀玉气得面色铁青,“说,为什么要那样做?
给我老实交代!”
初云瑟缩了一下。
“说啊!”
“不是……真的不是我……我只是、只是知道有监控,我只是……没有告诉你们,可那真的不是我装的啊!”
“闭嘴!”
她话未说完就被阮东廷打断:“不是你装的?
我也希望不是你装的!一开始《x报》的负责人和我说是你我还不相信,哪知今天那和你‘来往过密’的记者竟然跑到‘阮氏’来和我说,当初的事就是你和他联手做的!”
“什、什么……”阮初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他……你是说王加生?”
想必王加生就是那与初云有过接触的《x报》的记者。
阮东廷脸色铁青:“那姓王的到澳门赌了一屁股债,今天被债主架着来找我,说能帮他还钱的话,他就把当时的‘秘密交易’告诉我。”
阮初云就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言,泪水糊了一脸,却还不停地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和他哪来的秘密交易啊?
不过是一起吃过一顿饭,哥……”
“别叫我哥!从明天开始,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搬出‘阮氏’,财务部不需要你!”
“什么?
!”
“再说一句,你就连阮家都别想呆下去!”
初云无力地瘫到了地上。
竟然是她——与监控器有关的人,竟是她!
连楷夫说,当初在剑桥合租过的人都深识这“x—g”的妙处,所以他列了名单让marvy将那群人一个个研究过去——从何秋霜、何成,到一列同从香港过去的学弟学妹,却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阮初云!
即使再不喜欢她这个大嫂,可爱大哥爱家人的心她还是有的啊!丑闻一旦曝光,难道首当其冲的不是阮家人吗?
阮家受牵连,对她个人又会有什么好处?
恩静疑惑的目光夹杂着强烈的不赞同,在初云身上越攒越浓,直到她听到自己的名字。
“把手头的帐务和恩静交接一下,从下个月开始,恩静,你到‘阮氏’来实习,就接她的位置。”
“什么?”
恩静没想到阮东廷竟然会来这么一出,错愕得不知所以:“可我不是学会计的呀!”
初云到英国时学的就是财会,可她在厦门唱南音,来香港后也只在大学里寥寥修过几门声乐课,这样的资质到“阮氏”去任会计,岂不让人笑死?
“而且我也没什么经验……”
“你平时不是常帮妈咪做帐?”
“可那只是家里的帐啊,‘阮氏’那么大,光在香港就有三家连锁酒店……”
“那就从现在开始学,恩静,财务部有一名资深的前辈,你就跟在他身边学习,等上手了,再正式上工。”
“可是、可是我没有基础……”
“慢慢来,”他口气温和却不容抗拒,顿了一顿,又说:“恩静,我相信你。”
一时间,恩静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又听到了这一句话——我相信你——他看着她,暗邃的目光只定在她一人身上,在她脸上,在她眼中。
一句话似有千斤重,一句“我相信你”,其实谁也不知道,并不止是表面上的相信而已。
在阮家上下十几双眼睛前,带着笃定的神情,他说:“先实习,酒店里会有前辈教你,恩静,我相信你。”
她还能说什么呢?
恩静接的是初云的班,做的自然是初云从前的工作,比如员工的工资核算,比如“阮氏”的一部分成本支出。
在企业内如此,在家中,妈咪见她连“阮氏”的帐都敢做了,便放开了手:“好了,以后这家里的出入帐也让你全权负责吧,妈咪就不再操这个心了。”
一时间,里里外外的财务都落到了她这个“阮太太”的手上,于是自这个春末起,悉悉率率的声音便从阮家大门外漫延至大门之内——
“我们先生现在对太太可好了,家里什么事都让太太决定!”
“何止是家里?
连酒店的事也让她插手呢!”
你看,俗世人眼中的好,就是这样了:他给你权力,他认你的地位,他手下的人全都要听你的话,以此,阮太太坐实了“阮太太”的位置。
至于那些细微的旁枝错节,比如爱,比如男人对一个“女人”而不是对一个“结发妻”的温柔,谁又在乎呢?
阮东廷给恩静安排的前辈姓杨,是财务部的主管,当初阮初云留英回来,到“阮氏”实习时,就是他带起来的。
谨慎如恩静,硬是跟在杨老身边学了两三个月,才敢独自接手“阮氏”的一部分帐目。
可谁会料得到,已经这样小心了,她所做的帐最后还是出问题了。
这天在“阮氏”里,有员工说恩静将他的工资算错了,比起之前二小姐给的足足少了五百块。
这是恩静正式接手阮氏帐目的第一个月,她将那帐目重新核算了一遍:没错呀,底薪绩效加班费满勤奖,于是又将那员工唤进来,当着面算了一遍。
可那员工还不满意,坚持说她的算法与初云相差太大。
原本恩静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谁知这员工当天就忿忿不平,第二天,竟有三个同样忿忿不同、同样声称“被少算了五百块工资”的员工和他一起来到财务室,一致要求恩静重新核查工资。
因为人多,她又仔仔细细地将四人的工资核算了一遍。
可是——没错呀!连分连毫都算出来,完全没错!
可当天下午,那几名员工便一同坐到了财务部门口,将财务部的大门堵死。
瞬时间,举店震惊。
这是做什么?
静坐?
示威?
抗议?
当晚阮东廷就将恩静叫进书房里:“你确定那几个人的工资都没有算错?”
“确定,我来来回回算了好几遍了。”
阮东廷沉吟,浓眉紧锁了片刻,才下结论道:“看来,是故意滋生事端了。”
“滋生事端?
为什么?”
恩静不解。
他抬头冷静道:“人马轮换,有时是会这样的。
或许这些员工之前受过初云的恩惠,也或许,”他顿了下,目光陡然间转冷:“就是初云教唆的!”
一股凉意从她背后森森然爬起——初云教唆的?
那个刀子嘴却豆腐心的初云?
那个因为偷偷在厨房装了监控所以被免职的初云?
可是,这么做损害的可是“阮氏”的声誉啊!就为了吐一口恶气?
就为了把脏水泼到她这个“大嫂”身上,值么?
“还在想什么?”
阮东廷原本正在审核一份资料,见她满脸深思,以为恩静正为员工闹事而烦恼,干脆阖起文件:“我明天会开除他。”
“没必要吧?”
“怎么没必要?
你刚上工就有人给下马威,不处理好以后岂不是谁都敢爬到你头上?”
“可是,”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妥,“别人会不会说你公私不分?”
“那不是更好?
知道老板公私不分,那些聪明的才会知道老板娘得罪不得。”
就像家里的这帮佣人,前几年看阮先生一点都不将阮太太放在眼里,便一个个也不把她放到眼里。
想到这,恩静轻叹了口气。
“怎么?
不高兴?”
她轻轻摇头:“没有。”
阮东廷一面盯着她一面站起,长腿绕过书桌,来到她眼前:“不高兴我这么处理?”
“没有啦,只是……只是怕你会被人在后面说闲话……”
“为了我太太,被人在后面念几句不也挺好?”
“啊?”
“人人都说阮氏夫妇举案齐眉。
当先生的不维护太太,怎么‘举案齐眉’?”
他说得一本正经,那严肃样儿让她几乎要以为他是认真的,直到看到他眼底玩笑的星火。
“哎,你这人……”恩静的叹气声幽幽。
“怎么?”
“连开玩笑都这么不好笑。”
“……”
隔天恩静在办公室里,左思右想着阮生昨晚的话——或许这些员工之前受过初云的恩惠,也或许,就是初云教唆的。
不知为什么,她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干脆问老前辈:“杨老,初云之前的工作情况怎么样?”
“二小姐啊?
说实话吗?”
“当然。”
恩静以为杨老这口气定是初云做事不认真,谁知老先生却说:“说出来太太您别生气,我绝对没有拿二小姐和您比较的意思。
但是,她做得好,是真的很好:原本就是专业出身,帐得做好不说,性子虽然娇了点,可平日里也能和员工打成一片,所以在她任职期间,”说到这,杨老顿了一下,一副“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哟”的表情:“从来没有员工因为工资闹过事。”
恩静错愕——和员工打成一片?
这样的初云,还真和她平日里看到的二小姐不太一样呢。
只是这不太一样的二小姐,当真会利用自己和员工的关系,教唆他们来闹事么?
她不清楚,可另一厢,阮生已大概这么认定了。
一进办公室,阮东廷便将人事处主任叫了进来:“那个带头闹事的是叫‘王阿三’吧?
多付两个月工资,开了他。”
“这不好吧?”
主任看上去有些为难,“其实他也没犯什么大事……”
“得罪董事长夫人不算大事?”
主任愣在了那里。
杀一儆百,杀鸡儆猴,上下五千年来管理者们最擅长的一招。
可谁知道,这回用在“阮氏”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隔天秘书神色焦急地闯进他办公室里:“不好了不好了!阮总,昨天被辞退的员工竟然在酒店外示威啊!”
阮东廷迅速下楼,就见那前手领了辞退金的家伙此时竟举着个“还我公道”的牌子,带着其妻其子在酒店大门口静坐!
“阮总,这……”
“马上找人打发掉他们,别让事情闹上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大堂经理几乎要哭了,“记者过来了。”
恩静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在酒店门口看到记者时,她当机立断,叫来司机:“送我回家!”
是,现在能解决问题的,只有阮初云!
其实那员工来闹事的第一天她便要找她核对了,可初云回应给她的只有冷嘲热讽:“大嫂不是很厉害吗?
妈咪昨天还夸你上手快呢,怎么?
现在一点儿小帐就要来找我了?”
冷嘲热讽没关系,关键是,热嘲热讽后还拒不帮忙——恩静一想到她就头痛。
回到家时向张嫂打听了初云的去处,张嫂说:“二小姐有客人呢,就在后花园里。”
走过去一看,竟是之前被她们从大陆带过来的李阿姨。
很明显李阿姨过来的目的和她一样:“初云小姐您别顾着呕气啊,现在问题那么严重,我早上去上班时,那王阿三可是带了老婆孩子在酒店外示威的啊!原本念着同样是大陆过来的,我刚到酒店上班时,他还会给我一些照应,可今天、今天就连我和他说话他都不理我了,情况好严重的!”
“可真不是我教唆的啊!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来说我?
陈恩静说是我交接没交接好,妈咪也说是我的错,昨天还被大哥臭骂了一顿……”
“那现在就更应该马上回酒店!”
恩静冷着声,插入两人的对话里。
李阿姨一看来者是恩静,顿时紧张了起来:“太、太太,我也是看事情太严重才偷偷跑出来,酒店的活都做好了,您千万别计较我旷工……”
恩静摆摆手,现在没空再去计较这些小事了。
那任性的女子一看来者是她,就直接拉下脸:“又是你?
昨天害我被大哥骂得还不够吗?
竟然还有脸让我去帮你?”
“现在你还以为是在帮我吗?”
初云一顿,恩静又说:“连记者都闹来了,阮初云,你还以为自己是在帮我吗?
当真不顾‘阮氏’的名誉了?
!”
“什么?”
这下连李阿姨也吃惊了:“记者也来了?
我刚刚出来时还没看到啊……”
恩静冷了脸,不再说话了,只那样站着,看着初云。
可看了许久,见那女子还在自尊与现实中犹豫不决,简直朽木不可雕,她冷声朝身后命令道:“阿忠,载我回酒店!”
转身就要离开后花园,阮初云才终于如梦初醒:“我也去!”
可,太晚了。
三人匆匆坐了阿忠的车赶回酒店时,情况已经又变了——方才出门时的报社小汽车变成了救护车,记者中又添了几名医生护士!
“怎么回事?”
恩静没看到阮东廷,拉住大堂经理问。
经理真是快疯了:“那三人不知刚刚吃了什么东西,记者来了没多久就称肚子痛,现在全都口吐白沫,送医院了!”
“什么?”
食物中毒。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酒店外有三个倒下的人——王阿三、王太太,还有他们的孩子。
半冷的来自酒店厨房的面还搁在一旁,救护车和警察一同赶到的时候,那名偷偷将酒店剩食打包给他们当午餐的员工简直要吓傻了:“不是我、我发誓不是我……”可他还是被带回去警局审问了。
经理说阮先生正在会议室里,同几名高层商讨对策。
而身后阮初云已经快吓傻了,尤其在听到经理说出中毒者的名姓时,她腿一软,几乎晕厥。
晚上恩静回家时,这骄傲的大小姐竟主动来找她:“陈恩……呃……我是说,你到我房间来一下吧?”
还不到晚餐时间,趁没有人注意,她将恩静拉入自己房里:“今天那个食物中毒的员工,就是之前那个闹着说你算错帐的人吗?”
恩静看她脸上有某种大难临头的慌,有些奇怪:“是,怎么了?”
“是叫‘王阿三’?”
她点头。
“完了!完了!”
那种大难临头感更直接地摔到了初云脸上,她破天荒地紧抓住恩静的手:“大嫂,拜托你大人有大量别计较我之前的不礼貌,这次你一定要帮我说两句!大哥现在只听你和妈咪的……”
“怎么了?”
恩静被她这反常的行为弄得有些莫名。
“帮帮我好不好?
你一定要帮我……”
“你先把事情说清楚啊。”
“好、好,我说,”初云说:“那王阿三的工资不是你算错,是我之前每月多给了他五百块,交接的时候我顾着赌气,忘了告诉你。”
“什么?”
“酒店有四名伙计家庭情况非常差,王阿三就是其中之一:他老婆是偷渡过来的,没有工作,一家七口人全靠他一个人养,所以我每个月在结工资时,给他多加了五百块。
这事我没让别人知道,就怕有员工会说我不公平,当然,钱我保证也是从我自己的口袋里掏的,没动过酒店半分不该动的资产!”
说到这,她突然抓住恩静的手,目光是这几年来面对恩静时从未有过的坦诚,当然,还夹杂着恐惧:“你那天和我说算错帐时,我发誓我真没想起是这个员工!大嫂,我当初真的是一番好意,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去示威?
而且还食物中毒、还闹来了警察……”她开始发起抖,恐惧完美地剥去了这女子平日里的高傲和任性,只剩下小女生天性里的临危而乱:“对了,他该不会、该不会……”
恩静摇摇头:“你哥跟去医院了,刚刚我打电话给他,说是抢救成功了。”
初云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念头一转,又慌了:“怎么办?
大哥知道了会不会把我……”
“我会向他解释的。”
“可是……”初云眼里已浮起了雾气,“可是”了好半天,似有话要说,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恩静看出了她的心思:“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你大哥的。”
要是让他知道帐目问题全出于这女子多给的那五百块,结果她又顾着赌气没说出实情、引起了今天这一切,就他那脾气,初云还能在阮家待下去吗?
“大嫂……”
感谢的话还来不及说,恩静又开口:“你有王阿三家里的电话吗?
既然一开始是出于好意才多给的钱,我想先同他家人解释解释,对接下来处理这件事应该会有点帮助。”
“对、对!我没有王阿三的电话,但李阿姨说不定有!今天她还和我说因为同是大陆过来的,王阿三给了她不少帮助,她的电话就在我手机上,我马上找!”
说着匆匆拿过一旁的包,可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手机。
最后初云索性将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钱包、车钥匙、笔记本、化妆品、零食以及……药。
“你生病了?”
“啊?
没有啊。”
“那这药……”恩静拿起拿起那瓶药——透明的瓶子,透明的液体,份量瓶身看起来皆类似于注射液,只不过瓶身写满的那些英文字母,不知是太专业了还是她英文太差,恩静一个字也看不懂。
“这是我的?”
初云莫名地接过去,可看了一会儿,似是没印象:“算了,可能是以前忘记扔掉的吧。”
说着随意往旁边一搁:“天,终于找到了!”
手机就藏在包包最下面,她翻起电话簿。
可就在这时,房门外一片喧哗:“太太,不好了太太!”
恩静推门而出:“什么事这么吵?”
却见几名便衣男子走上楼,朝她亮出搜查令:“对不起阮太太,关于中午那起中毒案,我们想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这是搜查令。”
阮东廷还没回来,秀玉不在,阮家上下瞬时全乱了套。
好在恩静很快就反应过来:“搜查令?
难道你们怀疑我和中毒案有关?”
“sorry阮太,‘阮氏’许多员工都说,您和王先生近来的纠纷很大,所以……”阿sir又扬了扬搜查令。
而楼梯上的“阮太”也果然如传言所说的好说话:“明白,虽然我想阿sir的目标是我,不过需要什么,这屋里的人都会配合的。”
阮东廷推开家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家里添了好几个陌生人,全堵在一、二楼相接的楼梯口,恩静、初云、俊仔还有一大票佣人,也都围到了那里头。
一看到他初云便面露喜色:“大哥回来了!大哥,这些阿sir竟怀疑毒是大嫂下的!”
他面色一沉,加快脚步走向楼梯。
最前面的警察甫开口:“是这样的阮先生……”可话未说完,恩静房间里突然传来他同事的声音。
“老大,有情况!”
一名女警拿出一瓶透明的、类似于注射液的药品,“找到了,就是这个——加到王阿三午餐里的奎宁!”
恩静错愕地看着那透明药品:“这是从我房里找到的?”
“是。”
女警点头。
“可这不是我的东西啊!”
“那怎么会在你包里?”
一时间,恩静愣在了那里——透明瓶子,透明液体,满瓶身陌生的英文及……注射液一样的外形——突然间,她瞪向初云。
可后者却一副比她更震惊的样子,她瞪着那东西:透明瓶子,透明液体,满瓶身陌生的英文及注射液一般的外形——是的,她一定也正觉得为什么这东西这么眼熟吧?
一定是看着看着,突然间就想到刚从她包里掉出来的那一瓶吧?
所以电光石火间,她错愕地,也瞪向了恩静。
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
!
“阮太太,王阿三一家全是奎宁中毒,而我们又在你的包里找到了这东西,加之您和王阿三之间的矛盾——我想,阮太该跟我们回一趟警局了。”
恩静懵了,一整个白天都隐隐发酵着的不安宁感,终于在这一刻,以灭顶的姿态迎面掴来。
“这东西不是我的!”
她迅速回应,转向阮东廷时,就见他也满脸错愕的神色。
此时房中又传来另一名阿sir的声音:“老大,找到购买记录了!”
就在恩静房间里,就在梳妆台的柜子里,就在柜子最底层,一张购物单安然躺着。
那购物单上仅有的物品便是奎宁。
物证,俱全了。
靠近楼梯口的这一方,静寂如死。
直到阮初云出声,就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不,绝对不会是她!阿sir,刚刚我……”
“初云!”
声音却倏然被打断,这回开口的是恩静了。
只见那女子的目光紧紧地定在初云的瞳仁之中:不,别把自己也拖下水!
再回过头时,声音那么轻却也那么坚定地,恩静说:“药不是我的,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她看向阮东廷,这次不是对警察,而是对他了:“你要相信我,这东西绝对不是我的!”
可阮东廷却只是紧紧盯着阿sir搜出来的那张购物单,她常去的那家药店,作案的药品……
一旁恩静还在说:“不是我……”
他冷鸷的眼缓缓抬起,却是对着警察:“阿sir,24小时后可以保释,没错吧?”
“阮先生!”
她惊得一时间忘了该在外人面前叫他什么,双眼难以置信地定在他身上:“我说过了,那东西不是我的!”
“那购物单呢?”
她的大眼里已浮起了层雾气,红唇微微颤着,却不知该如何发出声音。
购物单呢?
东西不是她的,那么,她又怎么会知道那购物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同样的东西也在初云的包里出现过,明明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可此时面对那么多双眼,面对极有可能将初云也拉下水的窘境,她又该怎么说?
一旁的阿sir已经拉过她的手扣上了手拷:“走吧,阮太太。”
恩静却仍死死瞪着阮东廷。
双手被扣,她却像是无知无觉,雾蒙蒙的眼只定在阮东廷脸上,就像想在那上头找到一丝丝关于信任的东西——可是,没有。
他的面孔,竟冷峻得一如既往。
“你不相信我,是吗?”
“我会让律师保你出来。”
律师?
呵,律师!
阿sir带着她就要往楼梯下走,只是在路过他时,恩静的脚步微缓,就像想起了什么:“你说过以后都会相信我的。
知道吗,那时,我真的信了。”
众目睽睽下的那张俊脸突然变得好难看:“恩静……”
“明明是做不到的事,为什么总是要给我希望?”
她跟着阿sir们走了——不,她走得比阿sir们还快,就像在这里多待一分钟,她都觉得难受。
警察们一走,阮东廷就冷着脸将张嫂叫进书房:“从太太回家到现在,上过二楼的所有下人的名单,你现在就拟一张给我。”
“好的。”
“还有,今晚我没在家,你帮我盯着太太的房间,有任何异常马上打电话给我。”
张嫂见他脸色极难看,也不敢多问,便答应着离开了。
紧接着是初云推门进来:“大哥,”她手里也拿了个透明药瓶,阮东廷一看那东西,双眼便危险地眯起,初云还在结结巴巴着:“我觉得、我觉得大嫂这次是被冤……”
可他没兴趣听她多废话:“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不懂啊!就是莫名其妙被人放了这瓶东西进去,我本来还以为是以前忘了扔掉的药,直到刚才大嫂的包里也被搜出这东西,大哥……”
“给我。”
阮初云将东西搁到他桌上,那表情说不清是担心还是怕:“大嫂那边……”
“你不用管,好好想一下自己的包被谁借过或碰过,想到马上告诉我。”
他站起身,拿过药罐便离开了书房,不轻不重的嗓音在他走到门口时,又传到了初云这边:“对了,妈咪回来后和她说一声,今晚我不回家了。”
警局里,恩静眼观鼻鼻观心,一坐下便只说了句:“事情不是我做的,在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想再说,抱歉,耽误你们时间。”
也许是她的口吻,也许是她眼中淡淡的自嘲淡淡的悲怆,阿sir们竟也没有为难。
刚刚走出阮家时,那女警见她步伐太快,正想让她慢点儿,可脸一转过去,撞入眼帘的,竟是恩静迅速滚落的泪水。
女子的心思何等细腻,弹指之间,她似明白了阮太走得这么快的原因。
在一个不相信你的人面前,眼泪是耻辱,还是懦弱妥协的证明?
上了警车后,她悄悄和上司咬耳朵:“老大,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是被冤枉的。”
老大耸耸肩:“有什么办法?
东西是在她包里找到的,咱们只是公事公办。”
阮东廷的律师迟迟未至,恩静却只是平静着面容,或许,她的一整个魂都已经不在这件事情上了。
直到大半夜,那缉押她的女警出现:“阮太太,你可以走了。”
恩静才有了反应:“律师来了吗?”
“不是,是……”她微顿了顿,“是阮先生,他也中毒了。”
“什么?
!”
事情瞬时间混乱无比。
恩静离开警局后便直奔医院,那儿,秀玉、初云和俊仔已焦急地在手术室外踱来踱去,一见到她,秀玉便急急迎上来:“孩子,你没事吧?”
恩静摇头:“阿东怎么样了?”
“正在里面洗胃,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她这才软软地松懈了下来。
手术室外的等待太漫长也太难熬,大半夜了,也不知是凌晨几点,才有医生走出来:“可以进去了。”
可进去后,一行人却比没进去时更难受。
在所有人眼里,阮东廷永远是刚毅的的坚强的运筹帷幄的,可今夜躺在这病床上,他依旧刚毅依旧坚强依旧运筹帷幄,只是那张脸那双唇,却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俊仔忍不住哭出声:“大哥……”
可被哭的却不领情:“哭什么,你哥死了吗?”
口吻仍是一贯的冷冽,一边说,目光一边掠过俊仔,定到后面的恩静身上:“很晚了,你们先回去吧。”
“可我们才刚进来……”初云与俊仔几乎异口同声。
却又听他说:“恩静留下来就好。”
他这么一说,大家便都想起了之前的场面。
秀玉叮咛了两句就带着两人出去了,一时间,偌大病房里只剩他和她。
恩静依言留下来了,只是之前在阮家的场景历历在目——明明是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呢——话语清清楚楚地浮在各自心头,所以即使留着,她也不见得有多热络,只是静静替他倒了杯水,递过来:“喝点热水吧。”
他却不接那只玻璃杯。
女子的面容苍白而沉静,是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静。
阮东廷看了她半晌,才开口:“之所以让你跟阿sir走,是因为我知道,你很快就能再出来。”
恩静却对他的解释没什么兴趣。
见他不喝水,她转身将玻璃杯搁在了桌上:“你先休息吧。”
可方刚离开却又被他拉住手:“好了,这时候可以不赌气吗?”
他口吻严肃,“听我说,回家后你马上去找张嫂,让她将我交代的东西交给你。
我离开之前让她盯着你的房门,那个陷害你的人,今晚可能会再进去一趟。”
恩静这才有了反应:“你是说……”
“对,没有不相信你,这件事一定另有蹊跷。”
她的耳根突然间有些发烫,抬头看病床上的男子,厮正一脸傲娇地冷睨着她。
什么也不必说,她已经能从那眼神里读出他的意思:“陈恩静你说你蠢不蠢?”
她的脸“轰”地红了起来:“那、那我现在是……”
“是先在这睡一觉,还是先回去找张嫂,随你。”
她一看那床,不过一米宽,被他一霸便几乎没空间了,她再躺上去岂不是要挤到他怀里?
这想法令恩静脸上的赧意更浓。
“阮太太,这种关键时刻,你该不会是在想什么限制级的画面吧?”
“哪、哪有?”
她一羞,飞快抓起一旁的小包,“我先回去了——找张嫂!”
“张嫂说不定已经睡了,要不然……”
“我会把她叫醍!”
就像不敢听他接下去的话,她急匆匆地开口。
身后传来男人的低笑,几乎是难得愉快地,却逼得恩静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众人都睡了,可她刚走上二楼,张嫂还是第一时间冒出来,沉着声对她说:“太太,这是先生让我列出来的名单。”
她跟着恩静进了房,拿出一张纸条,又看了眼房门,确定关紧了,才转过头来:“太太,刚刚大家赶去医院看先生时,我发现二小姐鬼鬼祟祟地进了你的房间。”
恩静拧起眉——刚刚阮生已经说过了,那个陷害她的人,很有可能会在今晚又进她房间。
“你确定是初云?”
“是的。
先生吩咐后,我就一直藏在二楼最尾的那个角落里。
听说先生出事,大家都急得直奔医院,只有二小姐——她是等夫人和少爷离开后,进了一趟你房间,才赶去医院的。”
她的手心一片凉,瞬时间就想起几个钟头前,从初云的包里掉出的那瓶透明药液——是叫“奎宁”吗?
那让王家三口人差一点就没命的东西?
从初云的手中出来,藏进她包里?
甚至枉想藏进她的人生里?
是初云?
几乎一夜无眠,满脑纷繁的思绪逼得她眼睛闭也闭上不。
第二天一早,房门口便传来低低的声音:“大嫂,你醒了吗?”
正是阮初云。
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初云忐忑的脸:“我哥他……怎么样了?”
“还好,应该没有危险了。”
恩静动作很小地捋了下头发,见初云眼下也挂了两枚黑眼圈,一副没睡好的样子,脑中不由得浮起昨晚张嫂的话:“初云?”
“嗯?”
“昨天下午你包里出现的那瓶药,我是说,那瓶很像是‘奎宁’的液体,你……”
“我交给大哥了。”
恩静一怔。
可初云的样子看上去很诚恳,也没怀疑她这话别有用意:“阿sir们一走,我就赶紧把东西拿给大哥了,大嫂,”说到这,初云表情里又添了丝赧意,尤其那“大嫂”二字,吞出来时,从舌头到眼神似乎都还没能适应:“虽然以前一直对你……呃,不怎么好,可这次我也觉得你是被冤枉的。”
恩静唇角勾了勾,努力想勾成一个完整的微笑,可不知怎地,这笑最后还是完不成。
她只能柔下声来:“谢谢。”
“不用谢我,其实……”她顿了下,声音低喟叹:“都怪我。”
“什么?”
初云笑笑,没再说什么,旋身离开了。
其实……都怪我?
什么意思?
早餐后再来到医院,恩静脑海里仍是这句怪异的话。
阮东廷显然也不可能休息得好,不过他是铁打的,只要睡上一小时,整个人又能恢复回素来的冷静精神,甚至连黑眼圈都不见。
这不,恩静一进房,就见他已经坐起了身,虽是在病床上,可那一脸严峻地审视着资料的样子,哪像个刚洗过胃的人?
而再看那叠资料——“‘阮氏’出入帐”,天!助理也真是的,还一大早送这些来!
恩静将在家煲好的粥搁到小桌上,正要打开,阮东廷已经先开口:“把张嫂列的单子给我。”
单子一交到他手上,恩静又着手盛粥。
热乎乎的糯白色米粥在阳光下泛过温润的光润,香气淡淡地弥散开,引得阮江廷也往这看过来:“谁做的?”
“张嫂。”
“哦?
端过来我尝尝。”
本来也就是要让他尝的,可谁知一碗粥端过去,阮东廷尝了一口就皱起眉:“这是糯米麦粥?”
“是啊。”
“味道太淡,糯米太烂,小麦嚼劲不够,”恩静的脸轰地一下红透了,可厮还不松口,不徐不缓又总结了一句:“张嫂手艺没这么差。”
简直过分!
要不是恩静脾气好,换了谁都得当场翻脸了吧——当然,前提是她敢在“万年面瘫”跟前翻脸。
阮东廷睨了眼她满脸羞窘的红,唇角似乎动了动:“说吧,张嫂有没有说昨晚谁进了你房间?”
一句话又将恩静的注意力引到了正事上。
只是面对这话题,不知为什么,她竟有些难以启齿:“有,她说……”
“嗯?”
“初云。”
死寂瞬时笼罩了这一方空间,阮东廷轻拧起眉。
很显然,就和她昨晚听这回答时一样,他从错愕到愤怒再到怀疑,不过是电光石火的时间。
恩静连忙又开口:“其实我觉得,她进房间不一定就代表……”
“不用替她说话,我会查清楚。”
他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通常,这就是阮先生不痛快的表现了。
恩静默默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初云说,她包里的那瓶奎宁已经交给你了?”
“嗯。”
“在你出院前,能不能先借我?
既然有人要陷害我,我想先研究研究。”
“不用了,我已经交给cave,他会负责研究。”
“连楷夫?”
怎么会是他?
这两个男人,明明一个高冷一个倜傥,在一起时不是明贬就是暗侃,甚至打过架,可此时她却发觉,每每有紧要的事,阮东廷会托付的人,却总是连楷夫一个。
“这个人,”她有些疑惑,“真的可信吗?”
“放心吧,除了对你的那点小心思,其他的大体可信。”
“阮先生!”
她脸一红,这人真是的,又要旧事重提!
不过某人看上去却挺愉快,黑眸睨着她羞恼的神情,唇角甚至是上扬的:“人长得好看有什么办法?
狂蜂浪蝶到底也是有审美观的,这不怪你。”
他这是在赞美她吗?
恩静瞪大眼,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不,不,即使她没听错,也应该是曲解了他的意思吧?
结婚这么久了,阮先生可从来没说过她一句好话呢!
突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恩静转过头,就见进门的是婆婆。
“哟,看来妈咪来得不是时候啊。”
看这小两口挨得这么近,还真是……挺赏心悦目呢。
恩静红着脸往后退了退:“妈咪您来了?
那我先回酒店了,你们慢慢聊。”
再扭头看阮生,准备收过他手中的碗时,竟发现那一整碗的粥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喝光了。
阮东廷将空碗递给她:“去吧,医生说要明天下午才能出院,我明早还吃这个。”
不会吧?
“可你刚刚不是说……”
“手艺是差,不过胜在熬粥的人够用心,烂粥养胃,病人也不宜吃得太咸。”
“……”
“更何况,‘阮太太’难得下回厨,合该鼓励鼓励。”
“……”
这家伙实在是太会装了!明明刚刚还一副“这粥谁熬的啊手艺这么糟”的嫌弃样,这不头一转,原形毕露了。
恩静悄悄瞪了他一记——当然,分寸很好地把握在了被某人发现的范围内。
等她一走,秀玉便笑眯眯地看向儿子,不发一语地。
阮东廷也大方任她看,甚至像是做好了让妈咪长期观赏的准备般,他又拿起那份酒店出入帐,直到秀玉开口:“本来妈咪还挺担心,知道那件事后你会不会大发雷霆。
结果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也没见你对妈咪说过一句重话。”
不必问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
此时病房里只他们母子二人,关起门来,说的自然是最隐私的话。
阮东廷表情不变,依旧盯着他的出入帐报表:“恩静这‘受害者’都没发脾气了,我有什么资格多说话?”
“哦?
没发脾气?”
秀玉挑眉,“我记得那会儿,我儿媳妇可是和你闹了一星期的冷战呢。”
阮东廷眼角抽了抽:“妈咪,您有点哆嗦了。”
“是吗?”
秀玉站起身,一派典型端庄的贵夫人样:“其实呢,妈咪一直挺怀疑,我儿子是不是从没觉得得妈咪在恩静房里燃‘香’,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
说到这,她亲切地走向床头,和蔼地拍了拍儿子的肩:“所以妈咪大胆地猜,是不是我们东仔也觉得,我这当妈的,的确是比你这当儿子的更懂得挑儿媳妇呢?”
“妈咪,”听到这,阿东终于将那份出入帐报告往旁边搁了搁:“有件事您好像还没搞清楚。”
“什么?”
“挑媳妇的人并不是您,知道吗——是我。”
医生说隔天下午才能出院,可事实上,七七八八的检查再加出院手续,回到阮家时,已经是晚餐时间。
张嫂是老派人,烧了个说是去晦气的小火炉,硬是摆在门口,要阮东廷跨过去:“太太也跨,一起跨!夫妻和睦,平平安安,早生贵子!”
话刚落,大厅里头就传来一道调侃的声音:“才出院就想要‘贵子’?
张嫂,你这要的是baron的命吧?”
“去去!胡说八道!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张嫂连忙对着火炉念叨。
当然,够胆在万年面瘫前说这种混账话的,除了连楷夫外还能有谁?
在阮东廷和恩静回家前,那人已经先人一步,坐到了阮家的餐桌上。
秀玉瞪他一记,声音里却没什么斥责成分:“还不是因为你妈咪?
成天带着angela在我面前炫耀,aunty都这把年纪了还抱不上孙子,不念一念,这两人会有动力吗?”
被念的两人正好走进了餐厅,阮东廷自然还是一副冰山面瘫的样子,倒是恩静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想到这两人曾在“某件事”上那么推波助澜,还被阮生那么误会,听到连楷夫和妈咪讨论这种问题,她总觉得不自在。
“看看‘阮太太’瞅我的这小眼神,简直是在看杀父仇人嘛!baron,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连楷夫眼波一转,桃花眼笑盈盈地对上了恩静的:“不过话说回来,恩静妹妹,你不能把旧帐都算到我身上哪,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那么做,也是为了帮aunty嘛!”
“说够了没有?”
那个被“为了他未来”的面瘫好像还不怎么领情,看恩静被说得满脸通红,他瞪cave连一记:“吃饭。”
大概所有人都以为,连楷夫今晚过来是为了给阮东廷探病的。
但事实上,酒足饭饱后,两人还是移步到了阮东廷的书房里。
密谋声低低,像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
恩静端着药和温开水要送进书房时,就看到阮初云一人鬼鬼祟祟地在门前踱来踱去。
“初云?”
阮初云吓了一跳。
“你在这做什么?”
“没、没什么!”
初云一看是她,稍稍松了口气,急促地又往书房门口瞥一眼:“你是来给大哥送药的?”
恩静点头。
“那、那我先走了。”
纤细背影略显仓皇地消失在二楼楼梯口,看得恩静一脸狐疑。
扭头再去敲阮东廷房门,里头传来略为警戒的声音:“谁?”
“是我。”
“进来吧,门没锁。”
话音落下,低低的密谋声又起,丝毫也不顾忌她。
只是一进门,恩静便觉得书房内氛围凝重,两个男人皆眉头紧锁,像是在讨论什么重要的事。
她隐隐地听到连楷夫说了什么“监控”什么“中毒”,只是一看到她端在手上的药,厮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看恩静,再看看阮东廷:“记得你将奎宁交给我时,里头只有五分之四的份量,那少掉的五分之一……”
桃花眼含着笑瞥向阮东廷胃部:“啧啧,貌似和你胃里被检查出来的那一些——差不多分量呢。”
什么意思?
阮东廷依旧表情淡淡波澜不兴,可一旁的恩静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爆炸性消息。
“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连楷夫又露出了他那道自认为很帅很倜傥的笑容:“那少掉的五分之一,进的就是咱阮大少的胃吧?”
“阮先生!”
恩静惊叫出声。
阮东廷却不理:“你先出去,我和cave有事要谈。”
这话一落,她哪还能继续待在这里?
只是退出书房后,恩静开始心神不宁了,满脑子里全是连楷夫刚刚的话。
走回自己房间时,她突然又想起来那一夜,就在阮东廷入院、而警局也终于放人的那一夜,他说:“之所以让你跟阿sir走,是因为我知道,你很快就能再出来。”
她心一惊——难道说,那时他就已经布置好了这一切?
连楷夫在阮家待了很久,接近凌晨才回去。
阮生进房取换洗衣物时,恩静还没睡,坐在床上研究着“阮氏”的帐单。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就见阮生若有所思地走向衣柜,神色之严峻,就连房间亮着灯而她还没睡都没发觉。
她本想开口唤他,可又觉得他一定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不忍打断。
只能任他拿着衣物进浴室,再出来时,才看到恩静:“还没睡?”
“是啊,”她搁下帐本,看阮东廷还湿着发,便下床翻开抽屉,拿出吹风机:“就在这里吹吧,大家都睡了,在外头吹会吵到别人。”
她的意思很简单,其实就是让他自己在这把头发吹干。
谁知阮东廷看着那吹风机,冷不妨问了句:“你帮我?”
“啊?”
恩静一愣。
“开玩笑的。”
他伸手过来,要取过吹风机时,却听到原本并没服务打算的人儿说:“好,我帮你。”
“哦?”
她的脸有点红,尤其是在他这一声略带调侃的“哦”之后。
阮东廷舒适地坐下,任由她手指轻触着他发丝。
手指冰凉,吹风声“嗡嗡”,许久后,才拌进了恩静的声音:“连楷夫晚上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吗?”
阮东廷没有回答。
“那些奎宁毒液……真是你自己喝下去的?”
阮东廷依旧没有回应。
直到她关上吹风机,搁到一旁,他的眼皮才抬起来,在镜中对上了她固执的眼。
半晌:“我说过了,不会让你在里面关太久。”
所以他喝下那一些毒液,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不过是为了让警局的人知道,其实将阮太太抓走了也没用——凶手,仍逍遥法外!
可恩静却急了:“那也不能这样啊!你知道那么做有多危险吗?
万一、万一……”她说不下去了。
直到阮东廷定定地看着她,看了好久,恩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口气有多差,而眼眶处,已着着实实浮上了一圈红。
“我头发还没干。”
突然,他开口,声音低低的。
恩静这才又拿起吹风机。
只是那一双手啊——握着吹风机的、轻碰着他发丝的那一双手,又是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压抑而隐忍,微微发着抖的样子,就像刚逃离了一场巨大的劫难?
直到头发吹干,他转过身来,才发觉女子的眼眶里已蓄满了摇摇欲坠的液体。
阮东廷无奈:“天!”
她像是羞窘至极,他一开口,那些丢人的眼泪便全数滚落,恩静尴尬地要去擦,谁知对面的大手已抢先了一步,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掉了那些滚烫的液体:“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爱哭?”
他这一说,她便更羞窘:“哪有?”
“没有吗?”
温暖的姆指划过她眼角,不出意料,又沾上了些许滚烫的湿意:“嗯?”
她垂下头,突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要怎么说呢?
那些连她自己往深处想都会觉得羞窘的心事,他能体会吗?
爱有两种形式,一是于大庭广众处呈现,巴不得全世界都跟着自己欢喜,一是小心翼翼地隐藏,就怕被他察觉了,嘲笑多情的自己。
许久,阮东廷退开身,不想为难她似的:“好了,你休息吧。”
话毕就要走出去,却被恩静急急地叫住:“阮先生!”
“嗯?”
“今天天气这么冷,你又刚出院,真的要睡书房吗?”
阮东廷挑眉。
“我的意思是……呃,我是说……你书房的被子挺薄……”
“你的被子比较厚?”
他揶揄地看向床上貌似也挺薄的被子。
“我、我有电热毯啊!”
“所以想分享给我?”
她脸红了——不,她的脸已经快熟透了!
哪知阮生却来了兴致,俊脸故意往下挨近她:“这么邀请我,孤男寡女的,就不怕我做点什么?”
她的唇张张阖阖好几次,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双大眼死死地盯住他身后的墙:“其、其实是妈咪说、妈咪说……”脑袋飞速运转,“妈咪说”了老半天,最后才“说”出来:“妈咪说,让你别再睡书房了!”
“哦?”
他扬眉,一声“哦”拖了老长后,才轻笑着将毛巾递给她,“拿到浴室去。”
“啊?”
“我要睡了啊——看你这么有诚意,我就留下吧。”
呵,连妈咪也搬出来,还不够诚意么?
等恩静从浴室出来,方发觉大灯已经被他关了。
昏暗台灯光中,高高大大的身影走向床畔。
恩静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就愣愣地呆在浴室门口,直到那方的声音传来:“还不过来?”
她才挪动双腿,小心翼翼地踱到床边,却是躺到了最远离他的地方。
然后,小心翼翼地拉过被子。
静寂笼罩,喧嚣退散,可床上的人却丝毫也不见松懈。
她背对着他,满腹心事的样子,直到阮东廷开口:“还在想什么?”
“没……”
“在想明天要怎么委婉地‘通知’妈咪,说你编了‘某些话’套到她身上?”
恩静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什么啊?”
回应她的却只有男人低沉的笑——妈咪说,让你不要再睡书房了——呵!就妈咪那爱迂回的精明性子,能把话说得这么白才怪!
恩静简直欲哭无泪,结果罪魁祸首却笑得挺欢愉,胸腔质感的震动甚至传到了她身上:“过来吧。”
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再躺过去就要摔下床了。”
他声音里有淡淡的调侃,见恩静紧张得动也不动,干脆长臂一伸,将她拉过来。
“诶……”
“放心吧,我不会和你计较的。
不过下次撒谎前记得先打一下草稿,你的谎言实在是……和厨艺一样糟。”
“阮先生!”
他笑了,低沉而质感的笑声透过胸膛,传递到她纤细的身躯上。
察觉到怀中女子手脚太过于冰凉,他下意识地用双臂圈住了她。
“阮……”
“嘘——睡吧。”
一夜无事,他只是抱着她。
有好长一段时间恩静无数次睁大眼,悄悄地看他入睡后的俊容,静默之中,唇角浮起了淡淡的笑。
隔天用餐时,餐桌上只有妈咪、俊仔和她们夫妻二人,张嫂说:“二小姐感冒,想多睡一会儿,说是不下来用餐了。”
秀玉挑眉:“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是啊,”张嫂也好奇怪的样子,“我昨天也没见她有感冒的迹象啊。”
而的确,稍后恩静不放心,弄了点早餐送进阮初云房里时,并未见这大小姐有感冒的迹象。
只是她面色苍白,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恩静越发觉得阮初云最近有异,将早餐搁到床头柜后,她坐到初云床边,柔着声音试探道:“看你最近好像经常闷闷不乐,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哪知阮初云听她这么问,竟吓了一大跳,神色愈发慌张了:“没、没有啊!”
“那你昨晚……”她巧妙地省去了“鬼鬼祟祟”这个词,“猫在你哥书房外做什么?”
“我有事想问大哥。”
初云垂下头。
恩静轻拢起秀眉,在心中思忖着该不该问是什么事,谁知初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求助般地抓住她的手:“大嫂,你说在厨房里安监控器是正常的事吗?”
她这么一问,恩静便直觉地想起了之前在厨房发现的那个x—g。
不过她何等聪明的人,自然知打草必惊蛇的道理,所以回答得不动声色:“这就要看具体情况了:如果是在餐饮企业里,有些管理者会利用监控器来掌握员工的工作情况,比如说员工是否在工作时偷懒;可如果是装在家庭厨房里……”
她说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本以为初云暗示的就是之前在厨房被发现的监控器,所以想由企业监控谈到家庭监控,以降低她的戒心。
可谁知,她才刚分析过企业的情况,初云便急急开口:“可如果、如果监控器所装的位置根本就不可能拍到员工呢?”
“什么?”
恩静一愣——难道,她所指不是之前在家里发现的那一个?
“初云,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有啦,”初云干笑两声,“只是……突发奇想罢了。”
可看她那神情,哪像突发奇想?
只是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了,两人素来不亲昵,阮初云对她,不会有那么大的信任的。
接下来的两天里,张嫂依旧要在早餐桌上说:“二小姐说感冒还没好,不下来吃饭了。”
连续三天。
这一晚,阮东廷从浴室出来后,恩静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还记得之前厨房的那个监控器吗?
我总觉得关于这件事,初云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阮生对这话题却是兴趣不大:“她瞒着我们的何止这一件?”
将毛巾往头发上蹭了两下,又朝她招招手:“过来给我吹头发。”
自那晚“被服伺”之后,这大少爷便养成了不自己动手的坏习惯。
恩静有些无奈:“你这人,又不是没手!”
虽然声音柔得听不出一丝抱怨的味道,可阮某人还是挺计较地睨着她:“怎么?
你替我吹头,我替你暖床,不是挺好么?”
“……”
“说啊,不好么?”
恩静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无赖的家伙,只好把吹风机调得更大,用轰隆隆的声音抵抗住某人唇角不加掩饰的恶意。
其实即使已“同床共枕”了,隔天开了门,这两人依旧是平素里的阮先生阮太太。
阮东廷又向来起得早,恩静都还没醒呢,他就已经穿戴整齐地到书房办公了,所以直到现在,阮家上下也没有人发现这个“好消息”。
直到这天张嫂早起,到二楼想拿什么东西时,正好撞见阮东廷从房间里出来。
她“哎呀”了一声,不久后,“喜讯”传遍了阮家上下。
也传到了……何秋霜耳里。
其实继在厦门的那一次争吵后,秋霜与阮东廷已经好一阵子没联系了。
听到这“喜讯”时,秋霜慌了手脚,当天就打电话告诉阮东廷,说她身体不舒服,要来香港做一个全身检查。
谁知这厢他还没替她约医生,隔天下午,秋霜竟已提了一大篮子美味来到了阮家。
彼时阮东廷正坐在沙发上和妈咪说着什么,两人声音低低,眉头紧锁。
谁知秋霜一在张嫂的引路下进来时,就亲亲热热地朝他们走来,也不管两人正在谈什么,便满脸惊喜地叫道:“哎呀太好了,伯母和阿东都在啊!”
“你怎么来了?”
阮东廷浓眉微摺起,谈话被打断,他面上有淡淡的不悦。
秀玉却很好地控制住了表情:“是啊,稀客啊。”
“伯母这么说我就要不好意思了!都怪我,来香港好几次了也一直没来探望您。”
秀玉正心中冷哼:还好你没来,否则这家里还能安宁?
何秋霜已经亲热地走过来,挽住她手臂:“伯母,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今天我特地准备了些点心过来,都是我们‘何成酒店’今年刚上桌的新甜点呢。”
她这话一落下,张嫂立即将一个英式小篮子提上前来,那上头正摆着一大列精致的小蛋糕,旁边还体贴地配了包咖啡豆。
恩静从楼上走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何秋霜亲密地挽着妈咪,旁边是看不出情绪的阮东廷……
“最喜欢伯母家的后花园了,张嫂啊,你去煮一壶咖啡,就用我带来的咖啡豆,让我和伯母、阿东到后花园好好地喝下午茶呀。”
“好咧!”
张嫂回答得中气十足,只是抬头一看到楼梯口的恩静,面上闪过了丝尴尬。
阮东廷顺着张嫂的目光转过头去:“正好,你也下来了,过来。”
他朝她招招手,“秋霜带了‘何成’的新甜品过来,你也一起尝尝。”
众人皆面面相觑,可他大少爷却再自然不过地,又回头吩咐张嫂:“给太太也添一套咖啡杯。
对了,也给初云添一套吧,把她叫下来,就说秋霜来了。”
秋霜来了,初云自然是要下楼的。
只是这一次的初云却结结实实地气坏了何秋霜——
一众人同座,原本秋霜下意识地要坐到阮东廷旁边,可突然间,初云插了进来:“大哥,我和你换个位置吧,我想和秋霜姐坐。”
而换了位置后,她旁边的人变成了何秋霜没关系,可阮东廷的一左一右——变成了妈咪和恩静!
秋霜简直气歪了嘴:那三口人就坐在她对面,尤其是那陈恩静——表面上温温文文,谁知竟然当着她的面替阮东廷又是倒茶又是拿糕点!
东西可是她带来的呢!可这女人做了什么?
秋霜才伸出手,正想替秀玉和阮东廷倒杯咖啡,可谁知那女人竟比她抢先了一步:“何小姐是客人,怎么好意思有劳你动手呢?
还是我来吧。”
话语轻柔,微笑恬静,可字里行间却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意味。
更过分的是,按“客人为上”的原则,她先给秋霜、妈咪和初云倒了咖啡后,轮到阮东廷时,这女人竟然不倒了!阮东廷挑挑眉:“我呢?”
“你胃才刚好,忘啦?”
她笑吟吟地替自己倒了最后一杯咖啡:“红茶养胃,喝红茶好不好?
我去给你泡。”
秋霜简直要不顾形象地瞪向她了——什么意思?
这咖啡可是她特意带过来让他品尝的呢!这女人是什么意思?
不过看上去所有人都支持恩静的说法,甚至连向来站在秋霜这边的初云都开口:“对了,前几天有朋友送了我一包锡兰红茶,味道挺不错的,大嫂,我带你去拿。”
“好。”
她朝初云笑笑,回头见阮生没有反对,只是玩味地勾了下唇下,便大胆地站起身了。
两女子一同走到初云房里。
其实平素交流不多,所以当其他人都不在时,她与她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是一路沉默,直到走进了初云房间,恩静才开口:“刚刚谢谢你。”
初云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笑笑:“算了,比起你帮我的,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看来还记着那件事呢——恩静笑了笑。
话说回来,这女子娇纵归娇纵,可到底也算得上是个懂得记恩的女子。
初云的红茶就放在抽屉里,恩静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打开抽屉,拿出了红茶,却在准备关上抽屉时惊呼了一声:“天!”
“怎么了?”
恩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直到初云拿起一张小小的发票:“这个、这个是不是……”
递到她面前时,就连恩静也变了脸色:“奎宁?”
没错——又一张购买奎宁的发票,就和那天警察在她房内搜到的一模一样!
初云惊恐得捂住嘴,瞬间就想起那个混乱的傍晚:是,警方在恩静包里搜到了奎宁,在恩静房间里搜到了购物单,可是,她的包里她的房间里——也有一模一样的奎宁和购物单!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初云捏着红茶袋的手突然害怕得发起抖:“大嫂,难道、难道也有人想陷害我?”
一模一样的奎宁,一模一样的购物单,就分别放在初云和她的房间里!
突然间,恩静想起了那日喝下午茶时marvy的话:“现在到底是谁想在对付阮初云的同时,还对付你呢?”
是的,是这样的!看来marvy的揣测并没有错。
“到底,是谁想在对付我的同时,也对付你呢?”
恩静眯起眼,一脸的深思。
沉默横陈,久久。
恩静再度开口时,所问却让初云勃然变色:“还有一件事,初云,你老实告诉我,之前厨房里的那个监控到底是谁装的?”
红茶“啪”一声,掉到了地上。
初云俏丽的脸上突然划过了一阵慌:“问、问这个做什么?”
恩静何等精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异样?
她温和地转到初云面前,就在很近的地方:“初云,我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不敢,不肯,也不必。”
阮初云愣了愣,眼底突然间,就有了无限的动容。
于是恩静趁热打铁:“所以,告诉我实话。”
可这铁却打得并不成功——有一瞬间,恩静几乎以为她要开口了,你看她唇角蠕动着,有千言万语想涌出喉的样子。
可最终,最终那千言万语竟只是化成了一声叹息:“大嫂,谢谢你相信我,可是……别问了……”
“初云!”
“拜托你……”
她还能说什么呢?
看着阮初云纠结的神情,恩静细眉紧锁着,满眼的若有所思。
再回到后花园时,原本还算和乐的氛围已经不在了。
也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恩静一到后花园,就觉得周遭似被笼进了某种冷凝里,尤其是阮东廷,一张俊脸上布满了寒霜——是,他脾气向来是不太好没有错,可这会儿的寒霜,却是比素来的坏脾气更令人心惊的!
“怎么了?”
恩静将热红茶搁到桌上。
正欲替他倒茶,阮东廷却“豁”地站起身:“阮初云!”
初云惊得一个激灵:“哥……”
“王阿三的工资对不上,这事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却因为任性不配合,结果闹得这么大!”
“哥……”初云大大一惊——怎么回事?
大哥知道了?
再看向妈咪,她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震怒模样。
初云彻底慌了,两只手都紧张得开始发抖:“妈咪,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只是、只是……”
“够了!我受够了你一次又一次的解释!”
阮东廷不容分说打断了她的话,“现在就给我回房间,东西收一收,马上滚出去!”
恩静一惊。
知道他会生气,可怎么也料不到他竟气得要赶初云出门:“阮……”
“谁都不准求情!”
初云吓得整个人都傻了,那句“滚出去”出来后,她张大口瞪大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反倒是何秋霜要做好人,拉起初云的手:“别怕别怕,先到我那儿住几天……”
却被恩静一句话堵住了嘴:“你们怎么会知道王阿三的事?”
这话一出来,阮初云也想到了重点了——是啊,这件事就她、大嫂和秋霜三人知道。
王阿三中毒、大嫂被抓的那一晚,她慌得六神无主,又不敢给大哥说实情,慌乱之中只敢打电话向秋霜姐求助……
蓦地,初云反应过来了,转头瞪向了何秋霜——不过是一会儿功夫,大哥就怒成这样,而她和大嫂又都没在现场,那么,还能是谁告的密呢?
太过分了!
“不用瞪秋霜。”
阮东廷冷咧的话证实了初云的猜想:“要不是她不小心说漏嘴,我还不知道你阮大小姐竟还有这本事!”
“大哥……”
“马上收拾东西,出去!”
他不想再听任何求饶或解释,长腿一跨,离开了后花园。
那壶刚泡好的锡兰红茶还在那里,袅袅白烟舞上天,似在预示着某一场命运。
而太阳,也落山了。
恩静的掌心突然一片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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